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Chapter 45 ...
-
日子像流水一样淌过去,转眼就到了十月。
南疆的秋天来得晚,但到底还是来了。早晚的风里带着凉意,营区路边的树叶开始泛黄。
这几个月,高粱把三排带得有声有色。训练成绩稳步提升,战士们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连里几次考核,三排都名列前茅。
而马晓东那份关于边境冲突的材料,也终于有了回音。
上午,高粱正带着三排在训练场练战术协同,通讯员小王急匆匆地赶来。
“高排长!高排长!”
“怎么了?”高粱停下训练。
“马干事让你马上去机关楼一趟,师长有请!”小王气喘吁吁地说。
“师长?”高粱心里一紧,“知道什么事吗?”
“不知道,就说让你赶紧去。”
高粱把训练交给值班班长,跑步往机关楼赶。
路上,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师长亲自找他,会是什么事?
到了机关楼,他整理了一下军装,敲门走进师长办公室。
“报告!”
“进来。”郑源坐在办公桌后,抬头看见高粱,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高粱走到办公桌前,立正站好,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师长好!”
郑源站起身,回礼,然后示意他坐下:“来了?坐吧。”
“是。”高粱在沙发上坐下,腰杆依然挺得笔直。
“放松点,”郑源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走到他面前递过去,“看看这个。”
高粱双手接过文件。
是一份军区下发的红头文件,他翻开第一页,看到标题时呼吸微微一滞。
“关于对马晓东同志在边境冲突宣传报道工作中表现突出的表彰通报……”
他快速浏览着内容。
文件详细记录了马晓东在边境冲突期间的工作——跟随一线部队拍摄战场实况,在恶劣条件下坚持记录,撰写的报道真实客观、富有感染力……
最后的表彰决定是:记个人嘉奖一次,通报表扬。
“师长,这……”高粱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
“晓东的材料上报后,军区宣传处的领导很重视,”郑源坐回椅子上,“认为这份报道不仅及时准确,更展现了一线官兵的战斗精神,对部队宣传工作有示范意义。”
“晓东他……确实付出了很多。”高粱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知道,”郑源看着他,“但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工作的肯定。高粱,你应该能明白这会代表着什么?”
高粱顿了顿,随即明白了师长的深意。
马晓东的工作得到上级认可,获得表彰,这代表着他的能力和贡献被组织看见、被正式记录。对于他们未来可能要面对的种种程序而言,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加分项”。
“谢谢师长,”他站起身,再次立正敬礼,“谢谢组织对晓东的肯定,也谢谢您。”
郑源也站起身,回礼,然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们都是师里的骨干,看到你们取得成绩,我这个当师长的,心里高兴。回去吧,好好干。”
“是!”
从师长办公室出来,高粱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马晓东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马晓东正坐在桌前看文件,听见动静抬起头。
“高粱?你怎么来了?”马晓东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有些惊讶。
高粱走进来,关上门,脸上的表情是压不住的激动。他快步走到马晓东桌前,把手里的红头文件轻轻放在桌面上:“你看这个。”
马晓东放下笔,拿起文件。当他看清标题和落款时,他的手指微微一顿。他逐字逐句地读完,视线在“记个人嘉奖一次,通报表扬”那行字上停留了片刻。
“嘉奖……”他轻声重复。
“嗯,”高粱用力点头,身体前倾,手撑在桌沿,“师长刚给我的。他说,军区宣传处对你的报道评价很高,认为真实、深刻,展现了边防官兵的精神。”
马晓东将文件轻轻放回桌上。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把他们在那里吃的苦、流的血,他们怎么守着那条线……原原本本地记下来。那些战士,他们才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高粱懂。
这份嘉奖背后,是边境线上真实的风雪、枪声与牺牲。
“正因为你记下来了,而且让上面看见了,所以这个嘉奖,你该得。”高粱的语气很坚定。
马晓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再抬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静。他小心地将那份文件收进抽屉,看向高粱:“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好啊,”高粱立刻答应,“我请客。”
“你请客?”马晓东微微挑眉,露出点笑意,“发津贴了?”
“庆祝嘛,一顿饭我还请得起,”高粱也笑了,“就去老刘那个小饭馆,干净,味道你也知道。”
“行。”
约好了时间,高粱傍晚训练一结束,他快速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常服,跟值班干部打了声招呼,便往营区外走。
马晓东已经先到了,还是坐在他们以前常坐的靠窗位置。
小饭馆里人不多,灯光暖黄。
“点菜了吗?”高粱在他对面坐下。
“点了,”马晓东把倒好的茶水推过来,“红烧排骨,清炒时蔬,你爱吃的虎皮青椒,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老刘说排骨炖得正烂糊。”
“够了够了。”高粱心里暖洋洋的。
菜很快上来,冒着热气,家常的味道让人安心。
高粱端起茶杯:“来,马干事,祝贺你工作得到肯定,嘉奖光荣。以茶代酒,走一个。”
马晓东也端起杯子,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
“高粱,”马晓东夹了一筷子青菜,“我想,是时候开始准备申请材料了。”
高粱正准备夹排骨的筷子停在了半空:“现在?会不会……太急了点?”
“不急,”马晓东放下筷子,看着他,“我的嘉奖通报下来了,你也毕业授衔。我们现在,算是各自在现有的条件下,都拿到了一份像样的‘成绩单’。这个时候提交申请,从程序上看,是最合适、也最站得住脚的时机。”
“可是……”高粱还是犹豫,“上面能批吗?我是说,咱们这种情况……”
“能不能批,是组织考虑的事。”马晓东的声音很稳,眼神坦荡,“但申不申请,是我们的事。路得一步一步走,这一步,咱们总得迈出去试试。不试,就永远停在原地。”
高粱看着马晓东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他熟悉的坚定——当年在云南,这个人决定参军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好,”高粱重重地点头,把排骨夹到马晓东碗里,“那就试!材料……需要我做什么?”
“主要的组织材料、个人情况说明这些,我来起草,我有经验。”马晓东说,“你把你军校的毕业鉴定、授衔命令复印件,还有回连队后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情况,简单整理一份给我。等初稿弄好,咱们再一起斟酌。”
“行,我回去就弄。”
吃完饭,两人慢慢往回走。
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饭馆里的烟火气,头顶是辽阔的星空。
“马晓东,”高粱望着前方营区隐约的灯火,忽然开口,“你还记得云南寨子后面那片林子吗?咱们砍柴常走的那条路。”
“记得,路不好走,树枝老是刮衣服。”马晓东的声音里带着回忆的笑意。
“那时候我就在想,”高粱的声音在夜风里很清晰,“要是这条路,能一直跟你这么走下去,就好了。不用分两头,不用等来信,就这么并排走着。”
马晓东没有立刻接话。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握住了高粱的手。
手掌相贴的温热,瞬间驱散了秋夜的微寒。
高粱收紧手指,回握住他。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寂静的路上,合成了一道。
走到营区门口,哨兵在灯光下站得笔直。两人很自然地松开了手,一前一后,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走了进去。
走到通往机关楼和连队宿舍的分岔路口,马晓东停下脚步:“就这儿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嗯,”高粱看着他,“你也别熬太晚。”
“知道。”
两人点了点头,各自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
走了几步,两个人都忍不住回头。
“明天见。”
“明天见。”
这一夜,高粱睡得特别踏实。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带队出操。训练场上,战士们精神抖擞,口号声响亮。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高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心里有了底,有了希望。
上午训练间隙,牛满仓凑过来:“排长,听说马干事得了嘉奖?”
“你消息倒是灵通,”高粱笑,“从哪儿听说的?”
“机关楼那边传出来的,”牛满仓嘿嘿笑,“排长,你跟马干事……是不是快成了?”
“别瞎说,”高粱看他一眼,“管好你的嘴。”
“知道知道,”牛满仓赶紧说,“我就是替你们高兴。”
高兴。
是啊,是该高兴。
下午,高粱去机关楼送完训练计划出来,正好在楼梯口碰到马晓东从政治部出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文件袋。
“材料交上去了?”高粱放慢脚步,跟他并肩下楼。
“刚把咱们的个人情况说明、组织鉴定那些基础材料,还有我这边嘉奖通报和你的授衔命令复印件,交给王干事了。”马晓东低声说,“王干事说,他们会先内部研究,走程序需要时间,让咱们耐心等信儿。”
“哦,”高粱点点头,心里既期待又有些没底,“那……大概要多久?”
“说不准,”马晓东实事求是,“这种申请比较特殊,没有现成的时间表。王干事只说会‘尽快研究’,让咱们该干嘛干嘛,别影响工作。”
“嗯,明白。”
两人说着话走出机关楼,路过训练场。
各连队都在热火朝天地训练。
“对了,”马晓东忽然想起什么,“下个月师里要搞实兵对抗演习,听说规模不小,你们连应该会参加吧?”
“肯定参加,”高粱的语气带着跃跃欲试,“秦团都动员了,说是检验全年训练成果的硬仗,让我们铆足了劲儿准备。”
“到时候我也得去,”马晓东说,“师长指示宣传口要全程跟进,记录演习实况,总结经验教训。你们三排可得拿出点儿真本事来。”
“放心,”高粱笑了,露出年轻人特有的意气,“保证让你拍到最带劲儿的画面。”
正说着,二楼一个窗户探出个头:“马干事!政治部电话找你,说是军区宣传处来的!”
马晓东神色一正,对高粱说了句“先走了”,便转身快步返回楼里。
高粱站在原地,看着他匆匆上楼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他们现在的关系就是这样,私下里是亲密的伴侣,公开就是并肩工作的战友,各自承担着任务,为着共同的目标努力。
这种并肩的感觉,本身就让人心里踏实。
晚饭时,高粱在食堂没看见马晓东。问了一句,才知道他又扎在办公室了,估计又在弄演习的拍摄方案或者赶稿子。
高粱没犹豫,打了双份的饭菜,用铝饭盒装好,直接去了宣传科办公室。
他推门进去,果然看见马晓东伏在桌前,面前摊开着地图和演习想定文书,正用尺笔画着拍摄路线标记。
“还没忙完?”高粱把饭盒放在桌角,“先吃饭,凉了伤胃。”
马晓东这才从地图上抬起头,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几点了?”
“快七点了。”
“这么晚了……”马晓东放下笔,接过饭盒,“又麻烦你跑一趟。”
“顺手的事,”高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你这边方案弄得怎么样了?”
“刚把主要交战区域和关键节点的拍摄点初步标出来,”马晓东边吃饭边说,“这次演习地域广,参演单位多,想拍全拍好,不下点功夫提前规划不行。师长要求高,不能掉链子。”
“嗯,预则立。”高粱表示理解。
他安静地坐在一旁,等马晓东吃完饭,才拿起自己带来的书看起来——军校带回来的战术教材,他得抓紧时间啃。
办公室里只剩下马晓东偶尔翻阅纸张的声响,和铅笔划过地图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高粱翻书的动静。
谁也没多说话,却有种自然而然的安宁。
偶尔,马晓东会停下笔,端起茶杯喝口水,眼睛不自觉地扫过灯下专注看书的年轻人。
高粱似乎总能感应到来自他的注视,也会从书页上抬起眼。
这时候,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一下,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便又各自埋首于眼前的工作。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寻常也最珍贵的相处。
晚上九点多,马晓东终于放下了铅笔,长吁一口气:“初步方案差不多了,明天再细化一下就可以报上去。”
高粱也合上书:“那走吧,送你回去。”
两人收拾好东西,关灯锁门,一同走进营区清冷的夜色里。
走到分岔口,马晓东停下脚步,像往常一样准备道别。可话到嘴边,他看着身旁高粱在路灯下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确定。
“高粱。”他叫住他,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嗯?”高粱转过头,眼神带着询问。
“如果……”马晓东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问法,“我是说如果,咱们的申请……研究之后,没能通过,你打算怎么办?”
高粱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但很快,他脸上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混不吝的笑容又浮现出来。
“能怎么办?”他耸耸肩,语气轻松却斩钉截铁,“这次不行,就找原因,看看是哪儿还做得不够。然后该干嘛干嘛,带好我的兵,干出成绩。等条件更成熟点,时机更合适点,再申请呗。”
他往前凑近一步,直直地看进马晓东眼睛里:“反正我这人,轴,认死理儿。认准了你,认准了这条路,我就没打算回头。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十年。咱们都在部队,穿这身衣服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也跟这规矩耗。”
马晓东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他看着高粱眼中那簇毫不掩饰、也绝不熄灭的火苗,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也似乎悄然落了地。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臂,用力地抱住了高粱。
拥抱来得有些突然,但马晓东此刻不想考虑那么多。他只是遵从内心最直接的冲动,想紧紧抱住这个给了他无限勇气和笃定的人。
高粱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回抱住他,手臂收得很紧。
两个穿着军装的身影,在路灯和夜色交织的模糊地带,短暂地、紧密地融为一体。
“马晓东,”高粱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压得很低,“我们会成的。一定。”
马晓东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抱了他一下,然后率先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拉开了符合他们身份的、安全得体的距离。
“我回去了。”他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稳,“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带早操。”
“嗯,你也是,别又熬夜。”
两人点点头,然后像无数个寻常夜晚一样,转身,走向各自灯火的方向。
第二天,实兵对抗演习的通知正式下来了。
时间定在下月中旬,地点在师部附近的训练基地。演习规模很大,全师都要参加。
高粱拿到演习方案后,立刻组织三排研究。
“这次演习是红蓝对抗,”他在排务会上说,“咱们连是红方,任务是攻占蓝方控制的332高地。我们排的任务,是担任主攻排。”
战士们认真听着。
“时间紧,任务重,”高粱看着大家,“从今天起,所有训练都要围绕演习展开。我们要把每一个细节都练到位,把每一种情况都考虑到。”
“是!”
从那天起,三排的训练节奏明显加快了。每天清晨,天色还是青灰色,训练场上就已经响起了三排的脚步声和口号声。除了基础体能和射击,重点全放在了班组协同、战术穿插、火力与运动的结合这些硬科目上。
高粱作为排长,他得吃透连里下达的演习想定和战术要求,再把它掰开揉碎,转化成排里每个班、每个战士能理解能执行的具体任务。
白天,他要带队一遍遍演练,抠每一个战术动作,调整每一次协同配合;晚上,他得复盘总结,修改方案,还要和连长、指导员以及其他排长协调沟通。
累是真累,但高粱没觉得苦。因为有个身影,常常出现在训练场边、沙盘旁,甚至深夜还亮着灯的排部。
马晓东背着他的相机,像个最忠实的记录者。他的镜头捕捉着战士们训练的点点滴滴:泥地里奋力跃进的战士、掩体后专注瞄准的眼神、战术推演时激烈争论的面孔、休息间隙瘫在地上大口喝水的狼狈又可爱的模样……
他的镜头也常常不经意地对准高粱——在沙盘前眉头紧锁、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示意图的高粱;在训练场上亲自示范低姿匍匐,作训服蹭满泥土的高粱;晚上在排部,就着昏黄灯光反复核对人员装备清单的高粱。
这些瞬间,都被马晓东用快门轻轻定格。他没有说太多,只是每次拍完,会走过来,递给高粱水壶,或者低声说一句“刚才三班那个迂回路线,可以再调整一下出发时机”。
训练间隙,马晓东一边擦拭相机镜头,一边看着正在喝水的高粱,忽然说:“等这次演习搞完了,这些照片……我打算挑一些特别好的,配上简短的说明,做成一个系列。也许能在师里的宣传栏、或者内部的训练简报上用一用。”
他顿了顿:“让更多同志看看,咱们的兵,平常是怎么练的。流了多少汗,才可能在未来战场上少流点血。”
高粱用手背抹了下嘴边的水渍,看着马晓东被晒得有些发红却专注的侧脸。
“成啊,”他咧嘴笑了,笑容在汗水泥灰的脸上格外明亮,“那咱们可得练得更像样点儿,别给你的镜头丢人。”
“丢不了人。”马晓东也微微笑了。
训练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演习前一天。
下午,训练结束后,高粱把三排集合起来。
“同志们,”他看着大家,“明天,演习就要开始了。这是对我们几个月训练成果的一次检验,也是对我们战斗力的一次考验。”
战士们站得笔直,表情严肃。
“我不要求你们一定要赢,但我要求你们一定要打出咱们三排的气势,打出夜老虎连的精神,”高粱的声音铿锵有力,“记住,咱们的口号是什么?”
“宁可前进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战士们齐声回答。
“好!”高粱点头,“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咱们战场上见!”
“是!”
解散后,战士们回宿舍准备。
高粱站在原地,看着训练场。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训练场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色。
“想什么呢?”马晓东走过来,手里拿着相机。
“没什么,”高粱说,“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第一次以排长的身份参加这么大演习,怕带不好兵。”
马晓东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你会带好的。我相信你。”
“你这么相信我?”
“当然,”马晓东看着他,“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排长。”
高粱笑了:“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是实话。”
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马晓东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得方正正的小包裹,“这个,你拿着。”
高粱接过来,入手微沉,带着点金属的凉意。他拆开油纸,里面是一把保养得极好的、表面有些磨损但刃口雪亮的多用军刀,刀柄上刻着一行不易察觉的小字:保家卫国。
“这刀是我军校毕业时,一位老□□送的,跟了我很多年,边防巡逻、野外驻训都用得上。”马晓东的声音很平静,“刃口我昨天刚磨过,锋利,也顺手。你带着,演习野外用得上,开个罐头、割个绳子都方便。”
高粱拂过冰凉的刀身,能感受到长期使用留下的痕迹和精心保养带来的顺滑。
“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抬头看向马晓东。
“工具就是拿来用的,”马晓东打断他,“你在演习场上一线带兵,用得到的地方比我坐在办公室多。拿着。”
高粱没再推辞,将军刀仔细收好,放在贴身的衣袋里,沉甸甸的,让人心安。
马晓东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正在集结的车队:“明天……按照预案来,注意判明情况,保持通信畅通。”
“明白,”高粱点头,“你也是,跟拍注意安全,别光顾着取景。”
“知道。”
两人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互相点了点头。
马晓东转身去检查他那堆摄影器材,高粱大步走向正在做最后准备的排里队伍。
走出几步,高粱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衣袋里那硬实的轮廓,深吸了一口气。
明天,演习场见。
晚上,全连进行了最后一次任务简报和装备检查。回到排里,战士们已经陆续休息,为明天积蓄体力。
高粱躺在硬板床上,却没什么睡意。演习的各个环节在脑子里过电影,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对策反复推敲。
他的手无意识地伸进衣袋,握住了那把军刀。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逐渐被体温焐热。
刀柄上那些细微的刻痕,正无声地诉说着它曾跟随主人经历过的风霜雨雪、边防岁月。
他紧紧握了握刀柄,心里那个一直牵挂的身影清晰浮现。
马晓东,等着看吧。看咱们三排,怎么打赢这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