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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胡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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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着沙砾,拍在玄色劲装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崔古勒住马缰时,赤眚军的营寨已在眼底。
帐前飘着的“胡”字战旗猎猎作响,与七年前他来时,竟无半分差别。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朱红绦带,他想起郢都深宫,想起三日前楚王的百般试探、自己交于楚靖煊的木盒...
他楚赢要的不止是质子,还是掣肘赤眚军的棋子,和一统中原的野心。
可他崔古要的,从来都不止这些,他要把那些人做错的事修正回来。
他掀帘入帐时,胡啸正擦着臂甲上的血迹,抬眼看见他的瞬间,瞳孔骤缩——七年了,这人竟连眉眼间的阴柔与冷冽,都分毫未改。
胡啸越过他走出帐外,帐外站岗的士兵站的笔直,流动的执勤的士兵也在帐外来回穿梭。
“我真好奇你的武境到底到了何种地步,赤眚军布军严明,竟然没有人发现你。”
崔古挑眉。
“怎么要试试?”
胡啸将刚刚擦拭臂甲的晋帛扔过去,晋帛质地绵软,却似剑一般射去,崔古懒洋洋的伸出右手向前一扇,晋帛飞向胡啸,示弱破竹,气势压的胡啸喘不上气,他作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大喊道:“外面的趴下”。
晋帛打帐帘上却轻飘飘的落下,飘到了胡啸的头上,竟带着“几分调皮”。
胡啸并没有被“打败”的恼怒,反而眼神灼灼。
“七年未见,你...你是武王之境...不对,可改变物的方向,你是武圣?中原竟出现了武圣!”
崔古没说话,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二人七年前第一次见面就对崔古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本能的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却见崔古不知何时坐到了宽椅上。
“行了,别显摆了,说正事。”
“我来接人。”
“是楚赢让你来的?”
“正是。”
七年前崔古来赤眚军就说过不出七年,楚王定会遣人来军中寻质子,以此掣肘全军。
那时自己信心满满:“尔多虑了,几日前入殿救楚赢,某就说过,赤眚军无昭永不入都,永驻边关防淮夷叛乱,战旗为胡,护中原百姓宴安。”
谁承想,崔古一语成谶,这一天竟真的来了,真是字字句句,皆无偏差,武将的心眼真是不够用啊,他深吸一口气。
“要谁去?”
崔古抱着手臂看着他,
“你想送谁去?”
“时礼不过七岁,年龄尚小又腿有顽疾,去楚国多有不便,时义如今十六岁,之前散漫,这几年拼命训练,武境进步神速,又是个征战沙场的好苗子...”
崔古笑了:“全凭统领决断。”
一向杀伐决断的他犯了难。
崔古撑着宽椅起身,伸了个懒腰:“统领先想着,我出去转转。”
没等胡啸反应过来,他已经掀开了帐帘出去了。
坏了!赤眚军多年来从未有外人进入,最近淮夷又蠢蠢欲动。
胡啸掀开帐帘刚要提醒,哪里还能看到崔古半分影子,外面士兵巡逻依旧。
“这人,身上一点武境波动都没有,却能来去自如,莫非要高于武圣...”
胡啸甩甩头,武神境...
舜帝在位时便定下规矩,武境修炼不易,武神境界要昭告天下,武神所在之国不可发起战乱,武神者也不可卷入国事之中。若有隐瞒不报之国,其他国与天下高手务必联合除之。
二十年那一战,武神与武圣境全部战死...
如今中原可知的三位武圣境,一位是上官清玄、是百年前舜帝时期武神境的后人,一位是一名叫白山的身份神秘的女子,还有一位...
每次想起他,胡啸心中便翻涌起滔天的恨意,荆屠!
感受到武罡境的愤怒,脚下的士兵不由咳嗽起来,他低头看着脚下的两团黑影,打乱了他的思绪,收了势,踢了两脚。
“你们怎么还趴在这!快起来找军医处理一下。”
那两位士兵这才起来,刚刚趴下的太急,磕破了鼻子,脸上也黑乎乎的。
他回到营帐,捡起地上的晋帛,想起崔古。
看着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就到了武圣境。
武圣境之人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多半在暗中用力想办法达到武圣之境,楚赢不过登位七年,崔古竟效忠了他,真是大材小用,他又看向手中的晋帛,晋帛突然化成了沙...
他汗如雨下,覆手化沙,他...他是武神境!
他冒着被天下大能者围剿的危险,留在楚赢身边就是为了什么?
门口响起车轮压过的声音,他抬起头,帐帘被掀起,胡时礼坐在椅上腿上还放着一个木箱。
“时礼,这椅子是哪来的?”
“不是父亲命人送来的吗,时礼早上醒来,便见着椅子放在帐中,这椅子好生神奇,只需转动旁边的轮轴便可移动,故时礼称他为轮椅。”
是崔古。
胡啸几步走过去,将木箱抱起,生怕压坏了他的腿。
“瞧我,都忘了此事了。”
胡时礼低头腼腆一笑,耳朵都红了起来,声音清脆:“父亲,时礼是来谢谢您的,听闻父亲前两日去了前线与淮夷人交战,如此忙碌还不忘送时礼轮椅相伴,时礼心中十分感动,七日后是父亲的生辰,今日就先将这箱竹简送您。”
胡啸将木箱放在案上,打开,里面罗着二十卷竹简。
他手执竹简,指尖漫不经心的划过竹纹,起初不过是随意浏览,目光并无波澜。越往下看,眉峰渐收,指尖不自觉收紧,呼吸也沉了几分,全然沉浸其中。
良久,他抬起头,眼眸中亮若星火,眼底翻涌着难掩的惊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看这字迹是你写的?”
上面画着历史各大战局布兵排阵图,旁边还标注着文字,指出了漏洞及改进方法。
胡时礼耳尖更红了,连脖子的红了起来,将红肿的右手藏于袖中,语气带着几分腼腆与局促:“不过是往日阅读时整理的一些心得,恰逢父亲今日凯旋,便斗胆拿来呈给父亲,字里行间有些稚拙猜想,不足为据,最终如何还请父亲定夺。”
胡啸执简而立,目光沉沉扫过字句,又猛的看向时礼,从头到尾细细审视,不过七岁的年纪,眉眼带着孩童的稚嫩,胸中竟又这般洞彻军务的灼见,简中几处妙论,恰解他连日困局,读来只觉豁然开朗,郁结尽散,对抗淮夷再无难事。
他心头激荡难平,喉间滚过一声沉哑,语气带着激昂:“日后在军营中,叫我统领。”
胡时礼抬起头,眼含泪光,衣袖遮挡的手,攥紧了拳头,身体轻颤:“统领。”
“没吃饭吗,大点声!”
“统领!”
胡啸大笑:“叫陈都尉和荣岂进来。”
胡时礼很快低下头,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小声道:“是,统领,时...属下先回营帐了。”
车轮压在青石砖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胡时礼一直在压制自己心中的激动,他终于成为赤眚军的一员了,不在是旁人口中的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