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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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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飘荡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个研究员在旁边有着众多按钮的仪器上摆弄了两下,接着便感到抽水马桶一般的吸力,将我的意识又吸回了那片坟墓里。
剧烈的窒息感涌上,我恍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把头顶的土扒拉开,有些颗粒迷了眼,刺痛得我流出泪来。
天色已经放晴,我在阳光的照耀下灰头土脸、披头散发地蹲在土坑里哭唧唧,一抬头,和见了鬼的墓园管理者大眼瞪小眼。
幸好这是白天,否则这老大爷可能当场晕过去。
我有些尴尬地忍住哭声,不小心抽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在对方越发惊恐的目光中,我含含糊糊地说,“……梦游。”
用异能把周围和自己收拾干净后,我才回过神。这个地方应当只是我的脑中世界,那我还社死什么啊?
理论上,我就算在墓前蹦迪,也应该号来一票人给我鼓掌才对。
可是没有,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更真实,让我不禁想这些人用尽手段给我塞进来的目的。
显而易见,如果只是为了让我给自己埋起来,他们已经失败了。
我拍拍身上的白裙子,向外走去,看看这些人究竟打什么算盘。
脚刚迈出墓园,周遭景色骤然一变。
我环视一圈,发现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转移到了横滨市中心的商业街而已。
不过,比起印象中的,似乎还有些微妙的变化。
我搂紧怀中不知何时出现的装满日用品的兜子向前走,迎面看见两个人在那里吵吵闹闹地向这个方向走来。
两个我绝对没想到的人。
还是黑手党时期的少年太宰和……织田作之助。
啊,想起来,是那个时候啊。
我第一次见到织田作之助的时候
那时我只是一个偶尔接点订单,不曾显露声名的小角色,与港口黑手党有过合作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结识他们的机会,但是不知为何,也许是他们太过活泼的气质吧,我仍然注意到了他们。
迎面的太宰的脚步轻快,并且要先于织田作半步,眉宇飞扬,侃侃而谈,做足了一个引路人的姿态。织田作时不时点头应和,偶尔会多说两句,每当他开口,太宰都会露出或多或少愉悦的表情,就好像这个人说的话总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们与我擦肩而过时,我清楚地听见了“港口黑手党”“福利待遇”之类的关键词。
“传销的吧。”我这样想着。
如果只是擦肩而过,想必我绝对不会记得这般清楚。当时的我也只当他们出挑的外貌和独特的气质吸引了我的注意,直到离得很远,我又心有所感地回头,刚好与远处太宰的阴沉到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眸撞上。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是你本以为你们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却在这一瞬间发现,他早就已经盯上了你。
当初的我选择快步离开,而如今的我站在原地想了想,走上前。
“你们好。”我礼貌地用上敬语,“请问我们认识吗?”
“太宰,那个女孩有什么问题吗?”织田作问身边少年。
“没有哦。”太宰治说,“而且,那怎么看也是个成年女人了啊,织田作。”
“是吗,可能是她的气质还像小孩子。”织田作思忖着,“没有问题的话,那就是和你有关系了。”
太宰治惊讶地望着织田作之助。
“怎么了?”
“不,只是想,真不愧是织田作啊。”
他们完全没有将目光转到我身上。这让我意识到这只是那个时空上演的故事。
不过,这段过去理应不被当事人以外的人见过,我的脑袋又是怎么呈现出这番画面的呢?
也许只是单纯的幻觉,没有证据支撑他们真的发生过这场对话。
面前两个人显然不会回答我的疑惑,继续这场本该无人知晓的剧目。
太宰治对织田作之助向来是坦诚的,想了想,说道:“她是我年轻时犯的错误。”
织田作之助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加空白了,他看向我消失的方向,又看向眼前这个还没到十七岁的太宰治,又看了看我那边。
就算犯错,也应该是角色反过来才对吧。
我自以为替织田作之助吐槽。
结果织田作之助木然半响,憋出一句:“本来以为太宰你除了生孩子外无所不能了,没想到连这个短板都克服了啊。”
太宰治哈哈大笑,笑得一整条街的人都在看他。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没等我过多思考太宰治那番话的意思,街道与人便像被雨水打湿的泥土滴落,融化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充满科技感的房间,淡蓝色的光源描绘出电路的走向,乍看上去和我那个大罐子的房间差不多。
两个比现在更年轻的研究员并肩走进来,我跟在他们身后,机器的嗡鸣声让我的耳朵有点不舒服。
“她怎么想到要找自己的妈的?”声音活泼的研究员跟身边搭档嘀嘀咕咕,“还非要搞什么基因检测……触发底层代码了?”
“按照太宰先生的办法,”声音更冷淡的研究员漫不经心地说,“至少把她打发了。在攒够那个数目前,她要给横滨打十几年工。”
声音活泼的研究员抖抖身子:“我都不敢看她当时的眼睛,那种没有心的伪人也会渴望亲情吗,还是说只是模仿?”
冷淡的研究员:“模仿的话,没几天就会放弃了。”
“我倒是希望她不是认真的。”声音活泼的研究员有些唏嘘,
【毕竟,她的母亲从来就不曾存在过啊。】
我顿在原地,一时间无法消化这句话。
假的吧?
什么叫……没存在过?
我想过很多次生身母亲不在身边的情况,抱错、生病、死亡或者最开始就将我遗弃。种种结局我都接受,我早就想清楚了,比起对母亲的执着,我更多还是对于自身本源的探究。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对母爱的追寻,才让我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就算是讨人嫌,就算是在墓碑前,我也想要对她说一句“谢谢”。
可什么叫……没存在过?
骗人的吧?
两人离得很远了,我回过神,连忙追上去,研究员冷淡的声音倒是生怕我落下一样悠悠飘来。
“不过是一张书页成了精,真以为自己是人了。”
我没跑两步的脚又僵在原地。
书页?
是在说我吗?
醍醐灌顶一般,过往被我刻意忽视的东西在这一刻涌上。
如果这只是我的幻觉,【书页】这个概念就不该出现在我的脑中。至于被人灌输概念——虽然我不知道它代表的含义,但依照那些人对我的重视,这也不是可以随便卖出的情报。
那就是真的了。
啊啊,这才是我母亲不曾存在过的真正原因。
所以这才是异能特务科给我开出天价要求的理由。
这才是三刻构想都这般重视我的理由。
我突然回忆起来某个傍晚,我连轴转了十几个委托,累得差点死在路上。中原中也的车停在我身边,和我说何必这么拼命。
我说你这个家伙懂什么。
那个时候的他露出了很复杂的神情,我还以为是我说话太过分的缘故。现在想来,他哪里是不懂,他简直太懂了,比我懂得多得多。
我在他们眼中究竟是什么?
我是…什么?
我这十二年来所追逐的,究竟算什么?
眼前两人的身影和周围冰冷的装潢就像融化的雪花片一样消失了。
这次是更加黑暗压抑的房间。
不仅是这个房间不见光,还有这本就不算太大的屋子里占了太多的人的原因。
我没心情打量这次都有谁,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还沉沦在方才那两个人说的“真相”中。
然而突然有个秃头的人离开原地,露出前面的空档,让我不经意间被中间那个人吸引了目光。
不,比起人,某种奇珍异宝的说法更合适。被展览在那张床上供人观赏、衡量价值、瓜分利益。
这是世界的常态,客观存在的黑暗面,我本没必要感到讽刺。
如果那个人不是我的话。
一瞬间,呼啸的冷意贯穿了我空荡荡的全身。不在需要解释,我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我。
真正在戏里的,也只有我。
我像一个被牢牢捆住的木偶,在横滨上演一出自娱自乐的独角戏,演了足足十二年。
我没忍住笑出声。
被玩弄的荒谬涌上心头,“不甘”、“憎恨”、“绝望”等情绪水到渠成地开始冲刷我的理智。我已经开始设想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去报复他们,给他们一点返老还童术?还是直接塞进时空乱流里?
不,只是这些人还不够。
倘若我从最开始就不是人,那么我便没必要去纠结人的立场,换言之,我没必要对人类心存善念。
那些知道真相但却欺瞒我的人,理应受到报复。
所有、所有人……
我邪恶地设想着。
然而下一秒,一种强硬的、难以言说的感觉,摧枯拉朽地淹没了这些想法。
那是一种闪电般贯穿灵魂,让我上瘾的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