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后日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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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方岁三从午睡中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
虽说是日暮，但从时间上来说并不是很晚。因是极北之地，所以夜晚特别长，这对已经成为罗刹的他来说倒是件好事。
岁三走出房间，预想中应该体贴地迎上来的妻子却并不在屋内。
“千鹤！”
他试着向厨房里招呼了一声，可惜也没有回应。
屋前屋后地找了一遍，他确认了妻子不在家的事实。
岁三的心中瞬间生出一丝焦虑，种种不好的预想宛如走马灯般在脑中刷刷闪过。
仅仅是起床之后不见了千鹤的身影，他就变得如此神经紧张，这是以往的魔鬼副长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的。
这一定是因为现在这个女人在他的心中占着太过重要的地位，失去她就好像失去整个生命的缘故。
一旦认识到这点，岁三居然会感到有些恐惧。
女人就好了，就算丈夫死了还能坚强地活下去。可现在要是把千鹤从他身边拿走，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想到那个被自己砍了丈夫的女人，土方岁三总算恢复了冷静。
于是冷静下来的原新选组副长，作出了合乎常理的推断：千鹤大约是去集市买东西尚未归来吧。
这么一想，他便决定到路口去迎接妻子。
银白的雪原被暮色染成了娇俏的粉红，煞是可爱。
岁三本也是风雅之人，看到美景不禁心情大好。
逐渐下降的气温和等待妻子的焦虑不知不觉都缓解了几分。
过了不到半刻，就看到那个娇小的人影提着大包小包从小路上走来。
见丈夫正站在路口，千鹤急急忙忙地向他赶去。
待她扑到他身边的时候，那张小脸因寒冷和奔跑变得红扑扑的，和夕阳相互映衬着，炫目得让岁三几乎要移开视线。
早已酝酿好的严厉话语，到了嘴边不觉变成了温柔的一句“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怎么能不着急呢……天气多冷啊，你还穿得这么单薄跑出来，身体明明不如从前了……”
一口气还没喘顺，千鹤就不停地念叨开了，一边费劲地腾出一只手替丈夫拢了拢衣襟。
岁三自然地接过千鹤手里的包裹和篮子。
“你这么晚不回来，不教人担心么？”
岁三爱操心的性格千鹤再明了不过，因为她自己也是同样的人。
但是岁三的操心有个特点，那是出于他诗人般细腻的心思，往往把未来往灰暗的方向想的习惯。
“对不起……”
明明了解这一点却还晚归让他担心，千鹤不禁自责起来。
“嘛，我也不是在责备你……”土方岁三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嗯……”
千鹤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才率直地表现出高兴的情绪。
“稍微绕了点远路给你买了好东西呢。”她伸出一双纤手推着岁三的腰，“快点进屋里去吧！”
在围炉边坐定以后，千鹤从篮子里翻出了一个纸袋。
“什么啊？”
岁三接过来打开一看。
“哦，这不是豆大福吗？”
确实是令人怀念的吃食。难怪她会这么高兴。
“岁三很喜欢豆大福的，对吧？”千鹤笑眯眯地看着他。
豆大福虽然好吃，但是也没有到非常喜欢的地步。
那时候整个新选组里真正对这些点心爱不释手的恐怕只有岛田和总司而已。
千鹤大概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近藤先生三天两头让她去买豆大福是为了什么吧。
岁三咬了一口，又甜又苦的回忆让豆大福的滋味也变得复杂起来。
“不知道阿苑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千鹤突然说道，“在这样战乱的年代……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吧……”
岁三寻思着这或许才是千鹤真正想说的话。
也是时候告诉她了吧？
“呐，千鹤……”
“嗯？”
面对突然挨近过来的丈夫，千鹤害羞地缩了缩脖子。
“我有件事情必须要向你坦白。”
岁三看着她的眼睛，无比严肃地说道。
听了这话，千鹤表面上装作很镇定的样子，但心里却是打翻了五味瓶。
在悲观方面她也不输给岁三，只不过她是出于不自信罢了。
她总觉得丈夫将要说的事情，令人害怕……
“我曾经替一个艺妓落过籍。”
“哦……”
千鹤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比她预想中的最坏结果要好得多了。
她早就知道岁三是很受艺妓欢迎的人。而说到落籍，虽然印象中这是岁三所不齿的事情，但千鹤的心里也不是没有人选。
“是东云太夫吗？”
岁三笑了，用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千鹤。
“我去木津屋根本不是为了去见东云太夫。”
“咦？”
“我只是借着幽会的名义去和在伊东那儿卧底的斋藤接头，交换情报而已……那条绯闻也是我派监察方传出去的，东云太夫那时候早就过世了。”
千鹤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朵红云飘上了脸颊，她埋怨似的嘟起了嘴。
“不过当时毕竟还有伊东的探子在队内。为了避免他们起疑，所以把你一起带去，想让他们以为我是为了掩饰众道（注1）的兴趣……”
“众，众道！”千鹤惊呼。
“咳……你别在意……”
“众道…………”
土方岁三望着倍受打击的妻子，无奈地皱起了眉。
“都说别在意了……好了，我继续说那个艺妓的事……”
“…………”
“那是在新选组搬去伏见奉行所前不久的事情。那天我和近藤先生应土佐藩的邀请去了角屋，席上注意到了那个艺妓。”
“唔……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打击归打击，但千鹤毕竟还是个好听众。
“她在那个环境里显得很突兀。不管怎么说，那种勉强自己的样子真教人生气。宴会结束之后我就回屯所取了钱，去她所属的置屋替她落籍了。”
“哈……”
这倒有些出乎千鹤的意料。岁三平时可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
而且听他所言，似乎是出于同情才替那位艺妓落籍的……
“不巧的是，我去找她的时候，置屋的小侍说看到她的相好刚把她约出去。”
“哦？是谁呢？”
虽说岁三一开始说的是坦白，可话到半途居然如此峰回路转，倒像是在给千鹤讲故事了。
“是跟随伊东一起脱队的篠原泰之进。”
篠原监察的名字千鹤是听过的，尽管他也是干部之一，却并不了解千鹤的真实身份，两人平常也没什么交往。不过千鹤大概知道，在油小路被萨摩藩的人团团围住的时候，是有几个御陵卫士的残党逃了出去，这之后受土佐藩的怂恿枪击了近藤局长。想必篠原监察就是其中之一吧。
“我当然是想会会他的，于是就照着小侍指点的方向找过去。不想却看到篠原正拿着把长刀在追杀那名艺妓。”
“哎？”
“于是我救下了她，和篠原大干了一场……虽然很可惜，他最后还是逃走了。嘛，我差点又斩了她的男人……”
“又？
“那家伙从前就没什么男人运……丈夫要打她，情人要杀她……”
“岁三……你说的难道是……”千鹤不敢相信地掩住了樱桃小嘴。
“不就是阿苑嘛。”
岁三仿佛揭开谜底一般，露出了狡黠而愉快的笑意。
看着妻子又惊又喜，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满意地把剩下的半个豆大福吞下肚去。
北海道同东京之间隔着一道海峡，
然而千鹤与岁三却和外面的世界隔着不能用物理测算的距离。
但仅仅是知道阿苑还活在这个国家的某处，对千鹤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不似樱花般绚丽，亦非梅花般凛然，只是抱着“想要盛开”的渺小愿望独自开放。
宛如春天娴静的山花般的阿苑小姐的形象，被千鹤小心地收藏在记忆中。
她相信着，彼此一定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岁三……”
夜晚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千鹤轻轻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
“记不记得你问过我阿苑小姐和她丈夫的事情？”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嘴里这样说着，但看起来岁三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问是什么原因让阿苑小姐能和这样的丈夫相处的。”
“是什么原因？”
土方岁三倒不是真的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只是千鹤如此认真的表情已经许久没见过了，仿佛要说出什么重大发表似的。于是他顺着她的话接口下去。
“因为对于妻子来说，永远是和丈夫连结在一起的。”
黑暗中，千鹤紧紧握住了岁三的手。
尽力压下羞怯，她凝视着丈夫的眼睛，低声说：
“所以若非命运将二人分离，是绝不会松开手的。”
命运啊……
这可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直到生死将二人分离……
岁三的表情舒展开来。像是要挥开不安似的，他用力抱住了千鹤。
仿佛抱住了自己的生命。
“啊，一起走下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后日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