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 梦迷（7） ...
-
不管承不承认，慕少艾都得面对，在昏暗的光线中一脸单纯的看着自己，眼眸却隐隐约约闪耀着期待光芒的阿九，让他不能不动心。
尤其是这股很熟悉又有些不同的源自阿九身上的淡淡香味，是从小泡在各种奇珍异草和佩戴咳羊茎所熏染而成的，天长日久，已经成了阿九身上很独特的香气，平静淡然，别有清新。
少艾，少艾。洛子商这个老师显然是管杀不管埋，开了个头之后完全没有提过接下去的步骤，阿九趴在慕少艾的身上两只眼眸眨巴眨巴，却并无后续动作。
慕少艾在心中叹口气，扶着他的肩膀示意：阿九，天色不早，睡吧？
明显的拒绝，阿九的嘴巴嘟了起来，他并没有经历人事但并不是真的小孩子了，相爱的人和人之间应该怎么做他也明白个模糊的大概，慕少艾的拒绝毫无疑问伤了他。
低下头，阿九不做声。
头发从肩膀上滑落软趴趴的垂在慕少艾的胸口，心跳都可以听见，呼吸相互交织。
暧昧并没有因为拒绝而冷淡，反而此消彼长更加浓烈。
慕少艾甚至能够想象阿九皱起来的眉心，和那种小动物被丢弃一般的可怜神情。
阿九，听我说，你应该去找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软软的身体，笑起来很漂亮，和我们家九少爷才最是般配，我是老头子了，一点都不符合审美学了。
阿九依然不做声，却坚定的摇头。
慕少艾的心突然焦躁起来，他虽没有素还真的舌灿莲花却想来是理直气壮理不直气也状的角色，就连当年堪魔的战役之中他依然能边打边调侃一下守关者之一的元祸天荒，但是这次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这个孩子放弃，退开。
拥抱很轻易，他却是不能。
面对这样美好的少年，他从小疼惜长大的孩子，在没有未来的此时此刻他不能做出一个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心痛的无以复加。
他使劲推开阿九，坐了起来：我去隔壁睡吧。
那是一间药室，平时用来放置草药也供偶尔来访的人客或病患休息。
强迫着不去看阿九僵硬的背脊，慕少艾告诉自己天亮了就没事了。
衣袖却在下床的一刻被扯住了，阿九依然低着头，手却拉着他的衣服，像小时候讨糖吃一样的不肯放开。
阿九，放手。慕少艾的嗓音冷硬起来，没有温度。
习惯了他或戏谑或温柔语调的阿九冷不丁瑟缩一下，却仍然不肯松开指头。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是有一股力量在牵引他，告诉他不能松手不能放开，不然他和少艾就永远走不到那一步。
哪一步？阿九懵懵懂懂却毅然决然。
孽……慕少艾顿了顿，狠狠一甩衣袖往外走去，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谷底万籁俱静，连刚才肆无忌惮的风声都悄无声息起来。
他走到门口，紧了紧拳头，从来没有像这样迈出一步却是万分艰难。
当年出生入死卧底黑派，当年轻松调侃入世堪魔，当年落下孤灯代替羽人，他都坦坦然然毫无忌惮，他是一个遵循天道的人，万事点到即止，哪怕是玩乐也有自己的底线与原则，他讨厌麻烦却也不会逃避，船到桥头自然直。
可是此时，他在逃。
慕少艾知道，在懵懂却勇敢的少年阿九面前，自己真正像一个懦夫。
院子里，静默无声。
一层雾气缭绕在谷地上空，平时清晰的星子也隐匿无踪，正如慕少艾的心情，茫然，孤寂，黯然。
他站在曾经经常教授阿九联系迷踪步的空地上，背着双手仰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远处。
背后是没有点灯的屋子，黑乎乎的窗口中仿佛能看到那个始终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的人影，那么沉静，那么落寞。
什么时候起，自己带给阿九的竟然会是那么有的失望和悲伤，甚至快要将年少时代的快乐统统遮盖掉。
什么时候起，慕少艾已经不能很好面对自己的情感，喜欢了说不出口，想要拥抱不能握住那双手。
慕少艾低头，看着混沌不清的地面，心中堪堪一笑，这几天以来阿九一定是太高兴了，所以迷糊的本性都冒了头，不像走江湖那么小心翼翼多个心眼，居然没有发现无论是在月光或是阳光中，自己都是没有影子的。
当初阿九半心尚有自己能够尽力去救，如今自己半个魂魄却又有谁能够挽回？
做了一千年苦境中原救世主的清香白莲素闲人也说，时也命也运也，少艾能以星魂为魄，楟竹为引配合梵天的圣莲之果重生已是万幸，但是肉身已经烧毁，要真正复原却是千难万难甚至不可能，就连这半魂之姿也只能维持到这一轮的星月轮回，到下个月的月初子时，一切灰飞烟灭。
这样的他，可以接受么？
素还真问他。
被陷在水晶湖中不能动弹的一缕魂魄呼呼一笑，莫说一月就算是一天，慕少艾也有想要见见的人啊。
素还真叹，运气施为。
慕少艾在氤氲的光芒中看到自己重生出的手脚躯体，他心中无限欢喜，他想他果然还是不舍得就这么死掉的，他有很多人想要看一看。
比如那个总是沉默着不肯说心里话的别扭朋友。
比如那个早早去了仙山的聒噪老友和他的可爱小妹。
比如一生善良最终归于静默的残林之主。
比如武林圣地的一壶莲香清茶。
还有，一个跑去闯荡江湖不知道闯的怎么样的小鬼，他尽然这样想念他绕在身边蹦蹦跳跳的模样。
于是，去见了那些人，对着沉默的石碑讲了许久的话。
去喝了那壶茶，顺便吃了几口一线生依然美味的糕点。
然后，去找那个孩子，借文武半边天素贤人的光，他很快摸清了孩子的方位。
因为是半魄之体不能化光，只能一点点的赶，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那昏倒在孤鹰沙漠的一张满是汗渍的脸蛋。
阿九……
随他一起的素还真帮着把阿九带回了岘匿迷谷，离开之前却是欲言又止。
哈，其实素还真你是未卜先知吗，连这一刻的尴尬也已经预见。
慕少艾摇摇头，算算日子还有七天，他该怎么把这一切告诉阿九？
他转过身，却看到门边，阿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正看着背影。
一时，四下无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 梦迷（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