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 梦迷（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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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透的衣服紧贴在阿九的身上，勾勒出少年纤细的曲线和这些年练武功而形成的一层薄薄的肌肉。雨水顺着头发一路淌下来滴落在脖子上，淹没在肌理中，应该是很冷很冷的感觉吧，少年却丝毫不声不响，只是漠然的坐着，任由慕少艾将他的头发擦干。
慕少艾的心有些慌，在他的记忆之中，阿九永远都是高高兴兴的模样，率性天真，淘气又可爱，有时候调皮任性却是个心地善良通透的好孩子。慕少艾也有百分之一百的决心说他真正的了解他。
在这个江湖上，雾气太重风霜太烈，谁能完全的看透一个人呢？
素还真真的了解谈无欲么？
风之痕真的明白忆秋年么？
剑子仙迹也尚有疏楼龙宿都料不着的时候。
聪敏善思的剑雪无名不照样死在了吞佛童子的欺骗之下。
谁懂谁，谁看明白谁，谁又被谁的表象多蛊惑。
就连慕少艾自己，又有多少人真的懂他，真的了解他的喜怒哀乐，哪怕是羽人非獍，他们之间也始终隔了一条不大不小不长不短的河流，河上雾气漫天。
唯有阿九，他坚信自己是了解他的，透彻的，完全的，没有任何杂质的，能够读懂这个孩子所有的希望与恐惧，幸福与惶然。
可是，这种坚定却在这几日的重逢相处中渐渐的抖落，在这个风雨大作的晚上彻底毁坏。
原来，在他面前的是，已经是长成了少年侠客的阿九，不再是他身边有了麦芽糖就会摇着尾巴很欢喜的小笨猫了。
正如此时此刻，慕少艾仿佛能知道他的难过，却又读不懂他的沉默。
阿九……先把衣服换了好不好？他想要动手为他解开衣领，却又停了动作，不知道为什么，阿九白皙的脖子经过雨水浸润后泛出的象牙一般的光泽，让他不自在。在屋子外，阿九那个短暂的，仿佛只是触碰一般的吻再度浮上脑海，竟然是一片燎原的灼热。
摇摇头，把这个画面从脑海中驱赶掉，慕少艾想那不过就是阿九一时害怕了做出的本能反应，就好像他小时候吃到了甜甜的麦芽糖跳到自己身上是一样的。
真好笑，从小，这只小笨猫就懒得动弹，穿衣睡觉那样不是自己替他动手的？
乖，我帮你把衣服换下来，不然会感冒。慕少艾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伸手去解开阿九的外衫，阿九穿的单薄，里面只有一件白色的里衣，也早已被雨水打湿了。
你啊就是不听话，那么晚了还跑出来做什么……
少艾。阿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鼻音，他转过身来望着慕少艾的眼睛，说：怎么办，少艾，我变得好奇怪。
愣了愣，慕少艾不由自主的抚摸那张俊俏清秀的脸颊，温软的道：不奇怪，我的阿九不论什么身后都是这个样子的，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阿九咬着自己的唇，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的说：可是我想要亲少艾啊！
呃……被突然的大声告白，慕少艾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是打个哈哈说亲吧亲吧反正小时候也不是没亲过还是调戏着说我的九少爷长大了嘛看来是该交女朋友的时候了……一点都不像这样假装……慕少艾可以对任何人做戏，却唯独不想对阿九说半句假话。
可是要怎么回应？
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自己是不是就能肆无忌惮的拥抱这个年轻的身躯呢？多年的相伴相处，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名分却有任何人都进入不了的默契。
儿子吗？真的有那么简单吗自己对阿九？
朱痕说，舍不得你的宝贝就带走。
那时候自己回答，正是因为舍不得才要放手。
也许，在每一个晨昏相伴的时候，潜意识早就有了感觉，这个孩子不论会不会康复会不会长大，都将会与自己相随一生。
比亲人，情人，都更加深刻无法抹去的存在。
然而……世事无常，任何的变化都不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中，一如他料不到代替素还真入世会带来那一场杀戮和死亡，也料不到在多年后还会有与阿九重聚的机会。
可是这个机会，仅仅到此为止。
不允许他迈出更深入的步子。
他不能，不可以。
呼呼，阿九果然是到了该找女朋友的年龄了，喜欢什么样子的，改日我叫素还真替你介绍好不好？听说傲笑红尘收了个义女很贴心啊。
少艾……阿九唤他。
恩？他捏捏他垂下的猫耳。
你笑的好难看。
屋子里归于寂静，慕少艾第一次觉得原来维持自己的招牌微笑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情，嘴角都酸了，眉眼都苦涩了，终究破功。
阿九，你还小，而我已经太老了，所以有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以后不要说了好不好？他摸摸他的头发，松松软软，发质一如小时候的细腻。
望着慕少艾的表情，阿九却是坚定的摇头：我不小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少艾对我是最重要的人，我也许以前还不太明白现在却是完全的懂了，我想要和少艾在一起，不是小时候那样，而是，而是……阿九歪歪头想自己该怎么形容……而是洛子商和苗飞飞那样的关系！
洛子商？慕少艾与他没有相交却也闻过其名，阿九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那对活宝夫妻，看样子小孩子真是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人脉。
少艾……阿九忽然放低声调，扯着他的衣袖道：你不要不要阿九，好不好？
心中一震，可怜兮兮的表情和话语，只有慕少艾知道这句看似撒娇无理的话里，藏着多少委屈和辛酸。
他一直都希望阿九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快快乐乐的习武，为了这个目标哪怕逆天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可他从没有真的深入想过，有朝一日阿九长大了，习武了，自己却不在他身边，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少艾？见他不说话，阿九又叫了一声。
慕少艾长长的叹息，揉揉阿九的脸颊：阿九啊……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搂着慕少艾的脖子，阿九蹭蹭：不要离开阿九就好了。
拍着他的脊背，慕少艾知道，自己真的是让这个孩子吓怕了，甚至到了稍稍一些风吹草动就会严重不安的地步……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少艾，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
素还真和屈世途吵架了，我去劝架。
啊？素阿叔和阿屈吵架啊，那你怎么不带我去，我也会劝架啊！听到八卦，刚才还元气全无的小花猫立刻来了精神。
慕少艾笑出声：你啊，你会怎么劝？别是越帮越忙。
不会不会，我就说素阿叔不要欺负阿屈啊，阿屈生气走掉就没有人泡茶给你喝了！
呼呼，真是有力的理由啊！拍拍恢复心情的小猫脑袋：好了，晚了该睡觉了。
哦！少艾也一起！
并排躺在床上，阿九靠在慕少艾的身边，一双眼眸子忽闪忽闪。
慕少艾哎了一声，捏捏他的鼻子：我说九少爷你又是怎样了？
熟料，阿九竟然一个翻身趴到了他身上，鼻子凑鼻子嘴唇凑嘴唇的说：洛子商说，互相喜欢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就要亲亲，他就是这样娶到苗飞飞的，少艾，我们互相喜欢的，是不是？
不管认不认识洛子商，慕少艾都在心中大叫，你个教坏小孩子的流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一 梦迷（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