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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0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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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人的干渴,已然消退。
隐秘处,阵阵酸痛,提醒着时安适才发生的一切。
她躺在榻上,有些出神。
事已至此,哭也没用。既换不回清白的身子,也免不了爬床的罪责。
时安深深吸气,屏了一会儿,缓缓吐-出。她垂下眼眸,朝旁瞥去。
裴绍卿背对着她,肩峰耸立。
地上,蜀锦与青布,痴缠一处。
时安脸颊微热,目光却没有移开,她盯着堆叠的衣物,极力搜寻着什么。
终于,她在八仙桌下,发现了她的锦囊。
她默然起身,走至桌边,伸手朝锦囊探去,指尖因用力而微颤。
四下静寂堆叠,压得人耳膜发胀。
蓦地,一道声响传来。
裴绍卿拢着锦衾,半支起身,望向时安:“……爬了床还想走?”嘴唇动了动,似要再说什么,终是抿作一条直线。
时安惊得一颤,慌忙抓起衣衫,胡乱披上,堪堪遮住莹白的肩头与精致的锁骨。
哪料衣衫不肯听话,斜斜溜下肩头。
她攥着锦囊,腾不出手去拢,只得衣衫不整地跪下:“奴婢禽兽不如,污了小王爷清白,求小王爷责罚……”
污了清白?裴绍卿眼角一跳。这话说得,倒像是她占了他的便宜。他盯住她:“是不是母亲派你来的?”
献王妃?时安想起,嬷嬷提过,王妃有意为小王爷纳几房通房……
她垂眸,试探地问:“那……小王爷会将今日之事,告诉王妃么?”
“当然不会!”裴绍卿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方觉急切,忙别过脸:“我……我不会说。”耳廓红得滴血。
见他不愿王妃知晓此事,时安立刻有了打算。她缓缓抬眼,眼尾颤了颤:“小王爷猜得不错。奴婢确是奉王妃之命,前来侍奉的。”
裴绍卿肩头一垮,低声咕哝:“母亲真是……”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
静了一瞬,他看向时安,桃花眼里满是疑惑:“你为何如此坦诚?”
“事已至此,奴婢不敢欺瞒……”时安答得坦然,“王妃之命,奴婢不敢不从,可王妃未必在乎奴婢死活。奴婢没了清白,也没了退路,不如全都告诉小王爷。或许……”她声音渐低。
说话间,青丝垂落,贴在颊边,楚楚可怜。
他不禁扬起唇角。
她明明是母亲的人,寻求退路时,不找母亲,反而找他。
也对,她现在是他的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程时安。”
“时安……”他念了一遍。
一双桃花眼,盈盈地凝着她,潋滟生情。
时安被他这般瞧着,耳根一热,赶忙开口:“奴婢斗胆,想请教小王爷。若王妃问起……奴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见他不语,她又补道,“毕竟奴婢消失半日,嬷嬷定会查问。”她咬了咬唇,继续说,“而且……方才……动静不小……恐怕也瞒不住……王妃迟早会找奴婢问话。”
裴绍卿听罢,默默点头,方才动静是不小。
得意不过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眯起眼:“你真是母亲派来的?你怎么……”他放缓语速,“想得如此周全?”一点也不像小丫鬟。
后半句,他没说,审视的目光,道尽一切。
“奴婢……”
“并非家生子。”
“奴婢是罪籍,家父程持节。”提到父亲,时安几不可察地挺直了脊背。
程持节?
裴绍卿怔住。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没想到她……
“罪籍?”他语调微扬,“母亲怎会选你?她最忌讳身份不白之人近身。”那桩大案震动朝野,母亲不会不知。
时安面不改色:“小王爷先前拒了旁人,王妃实在无计可施,这才命奴婢前来一试。王妃许诺奴婢,若是事成,便赐奴婢放良文书,恢复奴婢良民身份。”
她将王妃二字咬得很重,像在强调靠山。
裴绍卿沉默了。
确实是母亲的风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没想到,她和他一样,都是母亲的棋子,都身不由己。
“若真拿到放良文书,你打算如何?”他听见自己问。
“若能得偿所愿……”她起音很轻,径直迎上他的桃花眼,眼神清亮。
“奴婢不会纠缠小王爷的。”
“奴婢应当……”
“会回渭州。”
“渭州?”裴绍卿皱眉,“你去哪里做什么?”渭州不是早叫伪齐占领了吗?
“回乡。”她说了真话,部分真话。她没有告诉他,她要回去报仇。
“……你倒是个懂事的。”裴绍卿冷哼一声,莫名有些烦躁。
在此之前,若有一个麻烦主动提出消失,他定会松一口气。
但此刻,他知晓了她的身世,又与她有了那样的亲密。
他怎能容许她就此离开?!
不知怎的,一抹杏红,牵住了他的视线。
他看向她手中的锦囊。
锦囊素面无纹,瞧不出什么特别。
裴绍卿还是一眼认定,那绝不是她的贴身之物,而是一个男人用旧了的东西。
他极力平稳声线:“你手里……捏着的,是什么?”锦衾上,他的手指无端握紧,越握越紧。
时安指尖一蜷,攥紧锦囊。她垂眸,长睫投下阴影:“不过是件旧物,不值得小王爷挂心。”
她越是避重就轻,裴绍卿越是在意。
“是么?不值得我挂心?”他裹着锦衾下床,几步走到她跟前,俯身逼近,“可我偏偏就想挂这个心!”他伸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我倒要看看,什么旧物,值得你抓这么紧!”
“拿来!”他摊开五指。
见他转移目标,时安顿时了然,他那关,她算是过了。
没了这层顾虑,她把脸一偏,挣脱钳制,收起锦囊。
“不肯给?”裴绍卿的手悬在半空,“为什么?”眼神倏然暗沉。
拇指擦过她的下颌,略微施力,将她的脸扳正,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莫非……是相好给的?”
“嗯?”
他嗯了一声,尾音上挑。
林九思算相好吗?
时安扪心自问,随即摇头。
林九思算个竹马都勉强!
她捂着锦囊,声音含糊:“是家兄。”她对他,本就没几句真话,多这一句假话,也算不了什么。
末了,她补道:“嫡亲的兄长。”
裴绍卿听到嫡亲兄长,眸光缓了几分。
转念一想,亲哥哥难道就不是男人了?她去渭州,没准就是去寻他!
案上香炉,袅袅腾起一缕轻烟,虽细若游丝,却迟迟不散。
时安不愿横生枝节,站起身来,规矩行礼:“小王爷若没有旁的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说罢,悄悄抬眼,等待他的回应。
裴绍卿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语气恶劣:“闹成这样,还想回下房?”目光划过凌乱的衣襟,不由地停了停,“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我……”
时安想了想,觉得也对,要走,也得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走。
在此之前,她得先穿好衣服。
时安背过身去,褪下披着的衣衫,弯腰拾起地上的抹胸,低头默默系上。系带绕过后颈,勾勒出一段暧昧的痕迹。
裴绍卿眼睁睁看着她拨开他的衣袍,捡起小裤。他心口一刺:“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时安暗自哂笑。
不穿衣服,难不成就这么光着?
面上恭顺如常:“奴婢衣冠不整,恐污了小王爷的眼。”
裴绍卿愈发烦躁。上前一步,握住她正着系衣带的手腕:“不许穿!”
时安:“啊?”
“穿上衣服不就是要走?不许走。”裴绍卿攥紧她的手腕,“你就在我院里待着,免得、免得……”话到一半,忽然滞住。他也没想清楚免得什么,只好含糊其辞,“总之,你哪儿也不许去。”
时安微微蹙眉。
裴绍卿不是临安城里数一数二的纨绔么?
怎么跟没见过女人似的,这么难缠……
她试着挣了挣手腕,没想到他力道不小。她不想显露自己习武,暂且由他箍着。
裴绍卿瞧她闷声不吭的倔样,心头窜火,朝门外扬声道:“管事!”
管事公公早早候在门外。两人的事,他早就看到了。却摸不准,里头是要叫水、还是要传话,只得贴着门试探道:“小王爷有何吩咐?”
时安趁裴绍卿分神之际,轻转手腕,挣脱出来。系好里衣,她捡起婢女穿的圆领袍,扣起扣子。
裴绍卿盯着她捏扣子的手,更是来气,转头对管事公公喝道:“去母亲哪儿传话,这丫头,我收房了。”话音未落,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低下头,抿了抿唇,问:“你哪个院的?”
“外院洒扫。”时安如实回答。
裴绍卿眼皮跳了跳,对门外说,“叫程时安,母亲知道的。”
那头,时安抚了抚衣襟上的褶皱,又拍了拍袖口的灰尘。转身向门边走去,指尖刚触及门扉,还来不及拉开。
砰的一声。
一只手越过她肩头撑在门板上。
“我说了。”他一字一顿,嗓音沉得发哑,“不许走。”
这小娘子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
她难道忘了,刚刚他们都……
若真如此,他应该提醒提醒她才是!
裴绍卿另一只手握紧她的肩头,将她扳回来,面对着自己。
第一次,太过匆忙,他都没好好看看她。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明明该是楚楚可怜的,偏又藏着几分艳色。像一本装帧清雅的书,翻开第一页,笔迹是工整的蝇头小楷,写的却是缠绵悱恻的诗词。
他一下就热了,不容分说地环住她的细腰,将她收在怀里,紧紧贴着。
时安一僵,面色有些发白。
很快,绯色渗了出来,洇过她的下巴,洇上她的两腮。最后,连耳垂、眼尾都染透了。
她在心里,轻啧了一声。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