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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转眼又是春。

      灿烂的桃花开满山谷,暖了行人的视线。清爽的春风拂过人面,捎来片片浓郁的花香。

      曲曲折折的小径上,一人一马正悠闲地前行着。马蹄踏在厚实的花毯上,溅起更多恼人的芬芳。

      “亲薇,我的好薇薇……”那人亲昵地抚着白马的鬃毛,笑得灿烂,“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他,我就激动不已。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和一年前一样……”

      那人说着,视线却似乎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我想你了,你可知道,……采衣?”

      ·

      “先生、先生来抓我呀!快来抓我呀!!”

      “哈哈,先生真笨,抓不到我……”

      静幽的山谷里,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孩童地嬉笑声。

      “小家伙们,看我今天不抓到你们好好修理一顿!”

      “嘻嘻,先生才不会哩!”

      “就是,就是!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先生!”

      “你们少在那儿给我灌蜜糖!告诉你们,没用!”

      说话的是一个锦衣青年。他的双眼被粗布蒙着,露出光洁白皙的下颚。围在他身边的是一群粗布衣衫的孩子。他们一个个笑着闹着,时不时伸出白嫩的小爪子在男子身上挠一下,然后又迅速逃开。

      正疯闹得厉害,却突然不约而同地愣住了,眼睛直钩钩地盯着面前不知何时又从何处冒出来的美艳男子。

      为首的男孩最先回过神。他张开嘴刚准备叫出声,那陌生男子却瞬间来到他的身前,伸出秀美的五指轻轻捂住他地双唇,而另一只手的食指竖在了水红色的薄唇边:“嘘——”他轻笑着,眨了眨那双天生媚眼。

      笑容倾城。

      “哦——”

      孩子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细眉上挑,媚眼飞扬,薄唇轻勾,露出一口在阳光下着实晃眼的皓齿。

      这个笑得跟桃花似的人,当真不是女扮男装?

      仿佛受了蛊一般,孩子们全都目不转睛地呆望着这个外来者,乖巧地谁也没有再发出丁点声响。

      那个男子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

      被晾在一边的蒙眼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口中喃喃自语着,便向这边摸过来。

      孩子们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反倒是那陌生男子向前迎了少许,盈盈笑着就等男子来抓他。

      “哈!抓到了!”蒙眼男子得意地咧嘴大笑,“可是……怎么摸起来这么……大?”

      说话间,他已经扯下了眼前碍事地布——一张明丽蛊惑地面容赫然映进他的眼底。

      他浑身一颤,身子直往后退,眼睛却死死地瞪着来者,满是不敢相信:“你、你、你……你怎么又找到我了?!”

      “呵呵,采衣,我说过,不管你逃到何处我都会把你抓住!直到有一天你逃得倦了,嘿嘿,就完全属于我了……”

      ·

      “一年了。采衣,你也真是狠心啊!”陌生男子一边抱怨,一边将双腿跷在莫采衣家地桌子上,然后在椅子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悠闲地靠了进去。

      莫采衣狠狠地睇了他一眼,哼道:“还不是被某人逼的!!”

      语气虽差,却窝心地给来者倒了一杯热茶。

      听到这话,那人立马撅起双唇,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语气中充满嗔怪的意味:“采衣……人家可是真心喜欢你诶……”

      “顾微之!!”莫采衣瞪着他,手中的茶杯晃了晃,就差一把倒在那人头上,“你别太过分!!”

      “什么‘过分’?”顾微之娇嗔着抛了个媚眼给他,“你都不知道这一年里人家有多想你……”

      莫采衣受不了地抖了一抖,杯中的热茶晃出少许,溅到他的手上,烫得他不由得“嘶”了一声。

      “怎么了?”顾微之急了,一把抓住他烫红的右手,责怪道,“怎么还是那么不小心。”说着,从衣内取出一个药瓶,挖出一些药膏涂抹在红痕处,毕了,又低头轻轻吹了吹。

      莫采衣低眉望着咫尺那艳丽动人的面容,突然失了神——记忆里,是否也有一个人带着和他一样美到刺目的容颜?只是他的表情,总是单一的,总是——平静到波澜不惊,任谁也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顾微之抬头见莫采衣晃了神思,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面庞,情不自禁地喃喃道:“采衣……”

      莫采衣被他一吓,猛地惊醒,忙敛了心神,一掌拍掉那不安分的爪子,道:“德性!”

      “采衣,采衣——”顾微之死死地抓住莫采衣的袖子,左右摇动,眼中蓄满可怜。

      ——果然只差屁股后加一条尾巴就完美了!——莫采衣暗暗地想。却毫不留情地伸手将袖口的五指掰开。

      “顾、微、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可顾微之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反而更加放肆地抓住了莫采衣的双手,一把将他拉近自己。

      近了,近了。

      近到可以看到彼此脸上细致的毛孔,闻到彼此呼出的气息。

      明明三月冬寒未尽,却有一丝暖暖的空气在他们的周围纠结将他们双双缠绕。

      莫采衣的脸率先红了,红晕直蔓耳根。

      “顾微之!滚——”

      羞不成,恼成怒。

      顾微之微微一笑,放开了他。

      “当年的莫三少爷可是风流得很,怎么如今反倒害起羞来了?不打紧,不打紧,这样娇羞可爱的你,本公子我也喜欢——哎哟!”

      话音未落,顾微之就吃了莫采衣一拳。

      “采衣,你的心当真是顽石做的?疼死我了……”

      顾微之捂着肚子,用内力逼出一副惨白的脸色,痛得直哼哼。

      莫采衣回过头,见顾微之一脸苍白不似作假,心下愧疚,只得用胳膊环住他,将他慢慢扶回房,却没看见顾微之正倚在他的怀里,得逞地笑得一脸奸诈。

      ·

      自从顾微之以受到严重的内伤不宜远行为由死皮赖脸地在莫采衣的家中住下之后,莫采衣平静的生活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莫采衣常常为这个心软的决定后悔不跌。

      ·

      “采衣,今天早上吃什么?”一大早,顾微之就蹦蹦跳跳地跑到莫采衣的卧房,把仍在睡梦中的莫采衣摇起来问道。

      “嗯?”莫采衣揉揉双眼,思维暂时处于极度混乱中。

      “哇,采衣你好可爱哦……”顾微之趁莫采衣迷迷糊糊,撅起嘴巴就在莫采衣的脸边连亲了数下。

      这一亲,莫采衣算是彻底清醒了,扬起巴掌就准确无误地甩向顾微之。

      “啪啪啪——”

      “嗷——采衣——呜呜呜……你好过分呐……”

      顾微之一声惊叫,抬袖掩面抽泣数声,却不见莫采衣前来安慰,于是悄悄卸下袖口寸许,偷偷看去,却看见莫采衣早已捞起挂在一边的衣服,一边穿着一边下了床。

      “采衣……”顾微之坐在床边凄凄哀哀地唤了一声。

      莫采衣回过头,瞪了顾微之一眼,唇角却泄了心事地微微上翘,道:“想吃饭还不快跟上来?”

      闻言,顾微之立即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乖乖地再次粘了上去。

      “采衣,早上吃什么?”

      “……”

      “采衣,你今天看起来好精神啊!”

      “……”

      “采衣,你干嘛老是对人家板着脸?老是板着脸容易衰老……”

      “……”

      “采衣——”

      “闭嘴!”

      莫采衣忍无可忍地吼道,心中却莫名其妙地被什么东西涨满,悄悄地溢出一丝甜——从何时起,自己迫不得已地习惯一个人的日子,迫不得已地习惯不再依赖?

      当年的莫家三少爷,如今只是为了逃避政变余波而不得不躲在这个密闭山谷里的一个无用的教书先生。

      仅此。

      而已。

      ·

      “采衣,为父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们莫家之所以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全倚仗尹尚书和前太子的母亲云贵妃为主势力派系的一群人在背后撑腰。如今云贵妃的羽翼已经足够丰满,是时候扳倒梦皇后了。一旦两派相斗,我们莫家必然脱不了干系……”

      “爹,可我们只是无权无势的商人而已啊!”

      “呵……”莫老爷叹了一口气,苍老的面容染上些苦涩,“权贵相争,最苦的不莫过于我们这些弱势的小老百姓?”

      “爹……”莫采衣忧心地望着莫老爷,还欲开口,却被他打断:“孩子。”他慈爱地抚了抚莫采衣的头,“走吧!离开这里……”

      “爹,要走一起走!”莫采衣拉住莫老爷的衣服,一脸倔强。

      “不行!”莫老爷厉声道,“我们必须分开行动!人越多越是容易泄露行踪!”

      “爹——那云熵的葬礼……”

      “爹自会办好一切。”

      “爹——”

      “为父命你立即连夜离开,不得拖延!!”莫老爷板起脸孔斥道。

      莫采衣无奈地看着莫老爷,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于是开口道:“爹,虽然我们和云贵妃地势力有些关系,却不能真正解释你为何会惧怕成这副模样!爹,我不是傻子,事情会这么严重,恐怕是另有原因吧?!”

      “采衣……”莫老爷将莫采衣拥进自己的怀里,怜爱道,“一切困难痛苦都交给爹来扛就好,爹只想我的采衣永远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采衣。不是爹不信任你的能力,而是……”

      而是因为爱着你,所以舍不得让你有一丝一毫的烦恼。

      更不会舍得,让危险靠近你。

      ·

      “爹……”深陷在回忆里的莫采衣目光迷离地望着前方,“你和哥哥现在在哪里……你们过得,好不好……”侧过头,却看见顾微之深邃的眼神和关切的神色,于是心中蓦地一暖。

      从当年离家途中被他救起的那刻起,他们的命运似乎就已经交缠在了一起。虽说一直是他在追,他在逃,可是……若非有他,若非知道至少有他牵挂,那么,他恐怕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气。

      一个人的日子,实在太寂寞。

      早些年四处游山玩水,却因身边无人为伴变成漂泊。

      那么多瑰丽景色,只能独享,无人分悦,再美再好,也只能化成苦涩的凄凉。

      所以,幸好,有你。

      想到这里,莫采衣微微一笑:“微之,想吃什么?”

      顾微之怔了怔:“问我么?”随即又笑得绚丽,“想吃的可多了,只要是采衣做的都想吃……要不?都一起做了?”

      莫采衣屈指在他的额上用力一弹:“做你的春秋大梦!”

      ·

      笑影来到厨房的时候,阳光正好从窗子外照进来,照在两具修长的身躯上。

      锦衣的正立在灶台边,手里执了锅和勺,不断翻滚。

      另一个青衣的身影则绕在锦衣男子身边转来转去,口中叽里咕噜嚷个不停。结果被锦衣男子敲了额头,于是可怜兮兮地呜咽了几声。回过头,恰好看见门口的她,笑了,笑容绝世。

      “笑影,你怎么来了?”莫采衣也转过了身,见她立在门口,柔声道。

      笑影笑着走进来,将手上提着的篮子交给顾微之:“这是我自己做的,特意给你送过来。”

      “是什么?”莫采衣一边猜测一边揭开盖子,顿时一股肉香扑面而来。他吸了吸鼻子,馋嘴道,“炖猪蹄。笑影,还是你对我好!”

      笑影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没事儿,我这就走了。司杞还在家等着我呢。”

      莫采衣也不挽留,将她送到门口,道:“杞儿天资聪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笑影含笑着点点头:“还要多麻烦你了。”

      送走了笑影,莫采衣回到厨房,将做好的饭菜端到饭厅。顾微之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殷勤地夺过他手中的盘子。莫采衣顿了顿,也由他去了。

      准备好了,两人便在桌边坐下。莫采衣因为心事,没有开口。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良久,他看着顾微之道:“微之,你行走江湖。可有……可有……我父兄的消息?”

      声音微微带着颤抖,有些害怕,有些慌乱。

      顾微之低低地“嗯”了一声:“几个月前,确实听说了。”

      “怎样?他们怎样?!”莫采衣忙道。

      顾微之低眉不语。

      莫采衣的心瞬间四分五裂。抬起头看向顾微之,明亮的双眸竟蒙上层层灰色,死水般的平静空洞。可他居然勾唇一笑:“没事,吃饭吧。”

      顾微之被他的笑容刺得心中微疼,倏地一下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张开双臂将他一把勾进怀里,语气温柔道:“采衣,难过就哭出来。我就在这里。你还有我。你要知道……其实,我也可以给你依靠的……”

      顾微之的话像一把铁锤,敲开了莫采衣用以牢牢禁锢情感的围墙,积蓄的情潮一时间全数汹涌而出,将他瞬间淹没。

      “微之……”

      沉闷的呜咽替代了言语。

      莫采衣将头深深地埋进顾微之的胸膛。他真的,苦苦压抑了好久。

      太久。

      背弃了曾经的那个人,方才学会了独立。

      如此巨大而惨烈的代价。

      可是,再坚强的人,也有独属于他的脆弱。

      云熵已走了三年,此刻甚至父兄也已经离开人世。这茫茫天地间,便从此仅剩下他一人。

      踽踽独行。

      想到这里,抓住顾微之衣衫的手指越收越紧。

      顾微之神色不定地望着怀中的人,只觉得一向空洞的心口又涨又满,随即,眸光一暗。他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自己的使命。现实如山横亘在他和莫采衣的中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莫采衣从不知道,他是杀手。三年前奉命来取他性命,却因为爱玩的天性决定暂时留下他,同他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以为在山涧,是他救了他。

      却不知,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在戏弄他。

      可是,三年了。

      三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却足以打动一颗冷漠之心。

      爱上他,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可是他却知道,他的心中一直藏了另一个人。

      就算抛开一切现实,就算他不再是他,他们也无法再更进一步。

      他倚在他的怀里,他的双臂紧紧拥着他,衣衫相贴,这已是最近的距离。

      忍不住,就叹息出声:“采衣啊……”

      你教我如何是好。

      我已心入情魔,独你可以救赎,可是……

      罢了。

      如此也好。

      至少我比那人幸运一点儿。

      因为此时陪在你身边的是我,将五指插入你发丝的人是我。再不管他明天以后,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紧握现在。

      莫采衣早已停止了抽泣,却仍旧将头靠在顾微之的胸口。良久,他挣开顾微之的双臂跳了起来。

      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扬起习惯性的笑容。

      剑眉上扬,星目微敛。

      顾微之讶异地望向他,却很快也笑了。

      这就是他在意的人。不论多苦多难,痛过之后总会咬牙一笑,然后重新面对生活。

      “采衣——”

      莫采衣一边收了桌上的碗筷,一边道:“顾微之,今天饭是我做的,碗就交给你了。”

      顾微之眉心一跳,抚额做头痛状。

      莫采衣斜睨了他一眼,端着盘子径自往厨房去了。

      顾微之望着他的背影,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一大片濡湿,笑容苦涩:“你啊……真是个傻子……”

      明明心里难过得要死,却偏是强作欢颜。

      明明说过自己的肩可以借你依靠,你却偏偏拒绝不要。

      ——还是……采衣你要的,我根本给不了?

      ·

      一晃眼,顾微之已经在莫采衣身边赖了近一个月。

      绚极一时的桃花也半数落尽。

      莫采衣爱极那桃花酿的酒,于是大清早就提着一个大口袋忙忙碌碌起来。

      莫采衣到哪儿,顾微之自然就跟到哪儿。

      于是,他也有模有样地拾起地上的残花,放进兜起的衣摆里。

      “采衣,我要亲自给你酿桃花酒!”

      “……”

      “喝了我酿的桃花酒,说不定你一个爱屋及乌……呵呵,就爱上我了。”

      “……”

      “采衣,你怎么不说话?”

      “好吵。”

      “咦?采衣你说什么?”

      “滚。”

      “……”

      半晌,顾微之扑进莫采衣的怀里,期期艾艾道:“采衣,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莫采衣心疼地看着好不容易拾起的花瓣又撒回了地上,挥起巴掌就拍到了顾微之俊美的脸上。

      “采衣!!你又打我!!”顾微之佯装痛哭,带着内力的声音,在山谷久久回响,似乎要把它给震塌了。

      莫采衣的嘴角不自然地一抽,转身继续拾花瓣去了。

      所以他不知道,顾微之在他看不见的方向,微微地笑了。

      ·

      二人工作到了晌午,便起身决定回家。

      正当他们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黑影正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

      莫采衣和顾微之对视一眼,停下脚步。

      来的人是莫采衣的学生,也是笑影的弟弟,司杞。

      司杞看见莫采衣回来了,一把拉住他的衣摆,呜咽道:“先生,我姐姐她……呜呜……”

      莫采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隐隐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牵起司杞,转头对顾微之道:“我和杞儿去他们家,你先回去。

      顾微之理解地点点头,转身先走了。

      莫采衣心中一暖:不管平时顾微之有多么跳脱,可是,可是……

      ·

      走进司杞简陋的小屋,莫采衣果然看见破旧的床榻上躺着一个憔悴虚弱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见他来了,面上一喜,忙作势要起来。

      莫采衣只好上前几步,按住笑影的身体,让她躺回床上。

      “采衣……”笑影舔了舔干瘪的唇,犹豫地开了口。

      莫采衣皱着眉,语气担忧道:“笑影,你到底得了什么病?谷里治不好我们可以去谷外。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采衣……别费力气了。我知道,其实,我没多久可活了。”笑影缓缓地说道。

      听到她的话,莫采衣不禁身上一颤。

      眼前的女子面黄肌瘦,的确像是重病之人。

      “不会的,笑影!”莫采衣急道,“我们去谷外,马上就去!你等我——”

      说着,他便要向外走去。

      笑影忙起身拉住他,笑容惨淡:“没有用的,采衣。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

      说着,那女子闭上双眼,也不再看他。

      “采衣,我信任你……我只希望在我死了以后,你能帮我将司杞送到京城他舅舅家……”

      “他的舅舅……叫尹致扇。”

      尹致扇,尹书绘的父亲!

      尹书绘……这个名字,连同那一段记忆有多久没有被想起了?

      莫采衣垂下眼帘,强忍住心中的悸动。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是他?

      想到这个人,就不得不记起另一个被自己深藏着,三年来鲜见天日的名字——

      陆云熵。

      这个只要一触碰,就会连全身血液的流动都带着刺痛的名字。

      云熵,云熵。你何其残忍!十三年的情意说不要就不要!……

      “采衣,可以吗?”女子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

      莫采衣木然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谢谢你,采衣。”

      莫采衣勉强地笑了笑,说道:“笑影,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说完,他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连司杞在他身后的呼喊声也置之不理。

      ·

      回到家,顾微之正坐在桌边等他。

      莫采衣看着满满一大桌的菜肴,愣在了原地。

      “你会做饭??!!”

      顾微之点点头,笑得得意洋洋。

      “采衣,我会的可多啦!”说着,他欺身过来,暧昧地圈住莫采衣的肩膀,道,“采衣,只要你给我机会……呵呵……”

      莫采衣剑眉一挑,懒得理他。

      顾微之受伤般的地垂下眼帘,可怜巴巴地撅起好看的双唇,表情甚是委屈可爱。

      莫采衣见状,只觉得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也散去不少,笑了笑:“吃饭吧。”

      顾微之点点头,低头扒饭,做乖巧状。

      莫采衣忍不住扑哧一笑,想到即将要去的地方和即将见到的人,眉心不知不觉又收拢在一起。转过视线,却见顾微之也在看他,于是轻声道:“笑影病重,我们……恐怕要离开这里了。”

      顾微之笑得满不在乎,撇嘴道:“我没意见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有你的地方,哪儿不都是一样?”

      听了他的话,莫采衣微微愣了愣,分明还是那不正经的人不正经的话,可为什么这一次,他的心口,温暖多得就快要溢出来呢……

      ·

      之后的几天,莫采衣天天都会去探望笑影。可是,她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每个人都清楚,大限,已经不远。于是,整个屋子里都是压抑而沉闷的气息。

      司杞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流,可是,无论多少泪水也没能留下笑影那年轻的生命。

      最终,她还是离开了。

      莫采衣永远也不会忘记弥留的那一刻,她脸上对生命的浓浓眷意……

      那些粉色而苍白的眷意。

      ·

      为笑影办完丧事,莫采衣和顾微之便带着司杞踏上了回京的旅程。

      走在那熟悉而陌生的道路上,莫采衣的心就像身下的马车一样,颠簸个不停。

      没有了云熵和父兄的京城啊……

      我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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