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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五回(上) 责金钏王氏泄私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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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因袭人娘死了,袭人不得不送丧去,宝玉身边只留了晴雯麝月几个,一时间就少了许多管束,行动也不太听劝,麝月就想起袭人在的好来,因道:“也真是可叹。前几日袭人还说家里来信,一切安好。突然就这般,叫人没防备。前天夜里看她哭得那样,劝也不晓得怎么劝。”晴雯听了便道:“还有你更不知道的呢。也不晓得是中了什么魔了,许是伤心过了头,竟说是自己害了自己的娘,哭个不停。我听了问她,她也不答应。”
这话被宝玉那里的丫头传来传去,又传到了隔壁园子里头,后来被慧情听说了,慧情因凤姐那里告密,早晓得袭人是王夫人那里的人,魇她的也有袭人一份,这里恨也不是,同情也是,想说她是自食其果,又觉得可怜,因在她看来虽然袭人可恶,也不到要死亲人的地步,便只是叹息。
过了几日是薛蟠生日,就在家中老宅里摆酒请客,邀了贾府的人,本听王夫人去了,慧情不想去,但是众人又都说去,原本书里因争吵而没去的黛玉宝玉也都去了,慧情推脱不了,只得一起看戏。
那薛蟠隔着老远地在另一楼里看得好好的,忽而想起要给贾母敬酒,就巴巴地绕到了女眷的这一楼来。按道理他本不该随便进的,可王夫人又是他姨妈,宝钗是他亲妹妹,他母亲薛姨妈还在这里,又是过生日,贾母也就随他了。慧情打量薛蟠,见他认真说来,倒不似电视上演得那么不堪,论人品自然不算上等,可对诸位姐妹是相当谦恭的,颇有些仗义之色。论相貌,毕竟是宝钗胞兄,也没有丑到哪里去,仔细一看还竟然是仪表堂堂。可惜犬马声色享得太多,有些发福虚胖,行动也不太端方,大大咧咧的,终究不太如人意。
那薛蟠远远地敬了贾母酒,诸位姐妹也都比他小,一律称为哥哥,一起随贾母敬酒贺寿,慧情也在其列。本来这里喝完酒,薛蟠就该下去的,偏偏叫他一眼撇着慧情模样,一时酥了半边,只暗道:“成日听宝玉说家里姐妹好,我只说见不着,全凭他一张嘴胡夸的,要给他找十个八个大美人来。谁料今天才晓得将来是要给自己打嘴了。林姑娘已经绝色,可惜动不得的。这二小姐叫我瞧着胸前有口气上上下下怎么都窜不出来,憋得几乎要了亲老命了,这可如何是好。”这么想着,那积年招花惹草的贼眼就盯在了慧情身上,杯里的酒都歪倒出来,只想怎般和她亲近才好。
慧情见这薛蟠一双发直的眼睛,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毛骨悚然,再见王夫人似有所察觉,她更觉得不妙,幸而薛蟠不敢在贾母面前造次,喝了酒转身便去了,只是偷偷还回头瞧她,慧情顿时觉得身上一股寒,好似几十只蚂蚁在咬,把着扇子也不煽了,只不停喝茶,假装没瞧着他。
谁料一时戏散了,诸位姐妹便要回自己家,薛蟠却急了,又说要留晚饭。贾母因身体乏了,实在不能留,薛蟠不得已只好作罢,只是抓耳挠腮,不停叹气。薛姨妈听见了,就道:“成日家里不管多大的事也不见你叹气,外头银子堆得烂了没人收,我都着急,也不见你急一回,这怎么现在就这里唉声叹气,失张失致得这般不堪?”薛蟠本是风流浮浪的人,在母亲面前也不忌讳,所以也不顾什么体面,就笑嘻嘻地把心里头的事情说了一通。薛姨妈不听还好,听了只埋怨道:“这可是作孽了!不该叫你去敬酒,敬出这些想头来。你只正经喝你的花酒,她就别想了。不是一般人能得手的,小心没让够着,碰你一鼻子灰。不小心送了命也未可知的。”
薛蟠听她母亲说得这么惊险,忙问怎么了。因薛姨妈晓得薛蟠是个酒后就管不住嘴的,也不敢将王夫人说的告诉薛蟠,只说老太太宠着,她父亲也不答应她早嫁,让薛蟠姑且断了这个念头就是。
这里薛蟠断没断想念先不提,只说后来薛姨妈回贾府里去时又把这事情说给王夫人听,王夫人不听还好,一听正是气头又上来了。她也不想薛蟠成日里的浪荡心性,只想莫非这迎春如今如此猖狂,因见自己几回拉不下她,她就要显威,把这方圆百里的男人都勾搭去了才罢休?便气怒无比,将这薛蟠迷恋慧情之事想歪了几多里去了。又逢盛暑,肝火挥发不出,王夫人午饭后便开始头疼,含了一粒安心养神的丸药,又叫得金钏儿捶腿,才舒坦些。
因想着自己女儿的幸福与自己的荣华富贵,王夫人终究心生一计。她想既然薛蟠喜欢慧情,倒不如就劝大老爷把慧情许了薛蟠。贾家与薛家结亲本就门当户对,比起孙家也容易叫贾母答应。而那贾赦终究是个没用的,邢夫人也没大作为,两人好摆弄,随便说说就完了。只慧情这里不太好说。可她要攀枝头当凤凰,抢元春的宠,王夫人也是不准的,终究只比谁有手段罢了,且王夫人有着必然叫慧情斗不过的法子。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虽薛蟠的母亲很有可能不答应,可王夫人晓得她那妹妹性子软,什么都听自己的,自己力劝一番说不定就听了也未可知。到时候贾母也答应,慧情的父亲也答应,薛家也乐意,就由不得慧情不嫁了。而那薛蟠又是个喜新厌旧,毫不怜香惜玉的主。慧情去了,好了就罢了,不好再由她夫家收拾她就是。即便慧情下狠心魇死了薛蟠,查起来也是跑不掉的,连她一起杀头了才好。
王夫人这里想着想着,冷笑起来,竟然也不怕赔上自己侄儿。只是想着自己前几回要害慧情却自己吃亏的公案,便又晓得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烦闷起来。谁料就这个时候,宝玉蹑着脚进来了,王夫人心虚,忙断了那些想法,只躺着假装已经睡了。
那里宝玉见自己母亲睡了,又见金钏儿在,也不管其他,轻轻地走到了金钏儿跟前来。见她只是困得鸡啄米似地,宝玉起了逗弄她的心,伸手偷偷摘了她的耳环来。金钏儿察觉到那双温柔手,早有些发软,见是宝玉困意也没了。
原来这金钏儿在王夫人身边长大,因王夫人恪守礼教,她也跟着整日听着念经诵佛,本该比一般丫头要守分些。可终究是千金女儿正青春,到了年岁就有了些许不能与外人道的想念。且她与那袭人也是一路,生得富贵眼一双,只盼将来得个爷们收了做姨娘,长长久久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因通观贾府上下的爷们,这靠的近又易得手且相貌身家品貌都上乘的就只有宝玉,所以一双眼早瞧住了他。如今宝玉来挑逗她,她怎能不暗自欣喜,却还只装无意,摆手叫宝玉出去,自己合眼继续捶腿。
宝玉正是一个痴愚的。往日若有人招摆他,他倒还未必待见别人。偏这样不似袭人好得手的妙人儿他反而恋恋不舍。于是就往自己荷包里掏了一粒祛暑的药丸来给金钏儿放入口中。金钏儿心中受用,也不拒绝,只张口来噙。宝玉指尖抹了她嘴边的胭脂,忍不住就往口中放,一时不觉动了心思,偷偷捏着她的臂膀,拉着手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讨了你,你和我一处如何?”金钏儿听了抿嘴便笑,只在他耳边吹风,低声道:“忙什么,是你的迟早是你的,躲不了的。”那言语之莺婉软腻自不必说,眼中也盈盈含情,把个宝玉听得心神荡漾。两人还在这里低语,王夫人却听得胸口好大一把火。
她本痛恨慧情,还想着治慧情的法子,这里金钏儿言行竟然也这般轻浮,且言语形状无一不与她心头所想的慧情一样,叫她仿佛眼见了那慧情勾引男人的场景一般。虽府里丫头与宝玉玩惯了的,王夫人平日里也不是非常计较这些,可偏不巧王夫人正是积蓄了好几日无处发泄,遂将对慧情的怒气全迁到金钏儿身上,一翻身起来就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只大声骂道:“下作娼妇,连你也学得浪浪荡荡,不知羞耻来了!家里有一个不干净的,就全都不干净起来,好好的爷们都给你们教坏了。都只怪我成日里对你们宽厚,只说不理论,现在倒越发兴起来,在我面前明明白白做给我看!”
说完只喊人把金钏儿带走,再不用她。金钏儿自然哭得泪人一般,磕头求饶,王夫人早把金钏儿想成慧情,哪里饶她,即便见金钏儿苦苦哀求,也丝毫不动心,终究把金钏儿带下去了。
金钏儿乃王夫人从小带在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袭人鸳鸯平儿一类的,如今被撵了,府里上下都在议论。这里传那里,那里传这里,不知不觉就传到慧情耳边。慧情听闻,心里晓得这里金钏儿是要投井的,毕竟是一条人命,虽然她不喜欢这个丫头,也忘了之前的恩怨,让绿珠请了何氏来。
究竟以后如何发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