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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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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的晚了,夜露风寒,青辞忍不住一阵寒颤。他环抱着手臂,一动不动地看着山上。凌烨熙让他自己回城,没见到他的人影,青辞怎么也不放心自己走掉。更何况他身上带伤,根本走不了多远。他皱着眉紧紧地盯着山头,仿佛能看清山上的刀光剑影一般。凌烨熙虽然武艺不错,但毕竟养在深宫,平时鲜少与人对决,这样一场生死相搏,他又有几成胜算?青辞暗暗捏紧拳,满脑子都是担心。
“到底谁傻?一只手能数得过来,那也有五个好不好。”青辞长叹着,手指不自觉拍向身旁的大树。他懊恼地皱眉,他应该回城里的,他应该去找十夜,若是凌烨熙有个好歹,别说他没法向成帝交代,就是他自己也怕会自责终生。
越接近夜晚,青辞的心里就越发的焦虑。山上黑漆漆的一团,逐渐地什么都看不清,连下山的那条小路都显得格外的阴森,仿佛是张大着嘴,等着吞噬猎物的野兽。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山路上跌跌撞撞的身影。
青辞只觉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一般,他张张嘴,男人的名字在嘴边划了个圈又咽了进去。他冲上前,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想是站的时间太长,腿都开始发麻。
男人扶住青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傻子,不是让你先回去吗?”话音才落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青辞只觉眼眶发热,伸手环住凌烨熙的腰,“你怎么样了?”男人没有回答,青辞却摸到手心一片湿热,即使是暗夜也能看得出刺眼的红。青辞猛地一阵心惊,他撕开男人的衣服,近胸口处一块锥形的伤口,正是卢广林手里的长矛所伤,伤口之深,几乎看得到断裂的白骨。
“你撑着点……”眼见着凌烨熙昏厥过去,青辞说不清这话是对他说还是告诫自己,他寻摸着找出先前给他用的药膏,顾不上药膏到底是不是止血,倒出一大块便涂在伤口上。凌烨熙的药膏倒也奇特,才涂上便见血流逐渐减少。青辞又涂了些药膏上去,接着便撕开自己衣服的内衬,叠成一个小方块附在伤口上,又扯下腰封紧紧地系住。
才忙完便出了一身汗,被凉风一吹,又是一阵寒颤。青辞担心夜凉凌烨熙受不住,又害怕处理不当伤口会恶化,当下便咬咬牙背起他便摇摇晃晃地向城里走去。
才走了没一会儿,便觉眼前发黑,胸口像是要爆裂开一般,针刺样的疼痛逐渐地扩大。青辞解下凌烨熙的剑,当拐杖一般杵着,走几步便停下来歇一歇。漆黑的夜里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喘气声,被夜空放大,听上去竟有些阴森。青辞咬咬唇,恨不得将身上人扔到地下,狠狠道:“凌烨熙,这回你可欠大了!”
“回去定要你好好的补偿!”
看看四周漆黑一片,竟像是还没从山里走出去,也不知还要走多久,不觉更加气馁。青辞看不清路,也不知踩着了什么,竟脚底一滑,直接摔了下去,整个人竟重重地压在凌烨熙身上。
“凌烨熙!”青辞大惊,爬起身来便检查男人的情况。
凌烨熙轻咳两声,想来重击之下竟让他从昏厥中醒了过来。他悠悠醒转,思维仿佛还在山上,眯起眼晴看着眼前的男人,杏眼圆睁,满眼的焦虑,半是欣慰半是感动:“青辞,你竟然没走?”
青辞扶起他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走了,谁替你收尸?”
凌烨熙失笑,探手摸了摸伤口,轻叹道:“上好的玉华露都被你这样浪费了,这一小瓶药当真是千金难寻啊。”
“你那一身血淋淋的样子,不涂点好药,谁知道活不活的了?好心救你还……”青辞一脸郁卒,正想反驳又想到若不是为了救自己,他也不会受伤,不觉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叹道,“得赶紧回城里找个好大夫看看,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凌烨熙仔细端详着青辞那张微红的脸,笑道:“你关心我?”
“你这人……”青辞轻蹙眉,不满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你就不能正经点?”
凌烨熙微笑着看着青辞,眼前这人涨红着脸,鼻尖上还挂着一滴汗水,墨色的眼眸深邃得如同一汪春水。他探手擦擦他额上的汗,笑道:“说你傻,你还不信。”
不等青辞反驳,凌烨熙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声响亮的马哨,笑道:“上山前让暗雪在官道上等着,以它的脚程,一会儿便能过来。”
青辞撇撇嘴,低下头不再说话。没过多久便听到阵阵马蹄声,踢踢踏踏在安静的山边更加清晰。不一会儿便看到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喷着响鼻跑到凌烨熙跟前,圆圆的眼睛眨巴着,俯下头舔着他的掌心。
“暗雪,回城要靠你了。”凌烨熙顺着马儿的鬃毛,亲昵地说着。
暗雪似乎看出主人受伤,它晃晃脑袋,竟俯下脖子,慢慢地跪了下来。凌烨熙握着缰绳骑上马,又拍拍马儿的脖子笑道:“这位朋友为救我受伤,暗雪也帮个忙吧。”说着冲青辞伸出手。
青辞握着凌烨熙的手骑上马,暗雪这才起了身,撒开蹄子便向城里飞奔而去。
凌烨熙半闭着眼睛靠在青辞肩上,浅笑道:“暗雪通灵性,一向不许别人骑,这次算是破例了。”
青辞不屑地撇撇嘴:“真是马儿随主,跟你一样的怪脾气。”
凌烨熙暗自笑了笑,不理会青辞,反而冲着马儿说道:“这位青辞殿下,生来口不对心,明明是想夸你,非要把话说得那么不好听,暗雪别跟他一般见识。”
青辞面色一僵,只觉这人无赖的本领更加登峰造极了。男人却像是觉察到他的生气,探手握住青辞的手,笑道:“开个玩笑呢,别生气了。”
青辞猛地甩开他的手,冷笑道:“我生什么气,还不怕你的马将我摔下去吗?!”
青辞暗自别过脸去,打定主意不理会凌烨熙。却半晌都不见他说话,这才发觉不对,探手摇了摇男人的肩,男人却整个身体都软下来。青辞大惊着抱紧了他才没让他摔下马去。他唤了几声男人的名字,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这才有些着急。他一手紧搂着凌烨熙,一手从他手里接过缰绳,俯身道:“暗雪啊暗雪,你家主人的性命全靠你了!”
通灵的马儿打了个响鼻,一路疾驰。青辞暗自庆幸自己虽不喜骑射,但在大漠也学得一身好本领,不然非被这马儿甩下来不可。
城门早已紧闭,城头上点着的火把照亮着“长平城”三个大字,透过城墙的间隙隐约能看到巡夜的士兵。
“开门!开门!”青辞跃下马,猛拍着城门,厚实的铁门发出“咚咚”的闷响。
“城楼下何人?”便有士兵握着火把照了下来,应声喝道,“皇城宵禁,任何人不得进出,若要进城,明早再来吧!”
青辞看了看凌烨熙苍白的脸,不由焦急道:“我这位朋友上山打猎不小心被猛兽所伤,必须尽早医治,明日,只怕来不及啊!”
他和凌烨熙均是私自离宫,自然不敢将真实身份相告,而且他们没有凭证,只怕说出来这帮官兵也不会相信。
“若是城内百姓,自当了解这规矩。时辰一过,城门不开。”
青辞皱眉道:“还请大人通融一下,自当感激不尽。”
“皇命难违。你且速速离去,若再叨扰,定将尔等治罪。”士兵朗声拒绝,只见火把的光亮闪过,便看不到人影。
青辞脸色一僵,回过身一边查看凌烨熙的情况一边大声叫道:“大人,人命关天啊!若是皇上在此,定会为百姓着想,通融放行!”
“放肆!”城楼上顿时有声音传来,却不是刚刚的士兵。青辞抬头顿时愣住了。男人瞪着双眼,熟悉的眉眼间竟透着些阴冷,不似在宫里的猥琐,也不似秋欢节上的痞气,竟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凌……”青辞才念出一个字便又改口道,“三殿下。”他看了看马背上的凌烨熙,心下一沉,却不得不继续道:“三殿下,我朋友身受重伤,还请殿下放行。”
“朋友?”凌墨玉眯起眼睛微微笑着,俯下身叹道,“青辞殿下这是在为难本王了,这宵禁的传统从皇爷爷那一代开始便没有打破过,本王即使是想,也没有这个权利这么做啊。”
青辞咬咬唇,知道凌墨玉定是认出了凌烨熙,白日里遭凌烨熙奚落一番,此时难得有个借口,他怎么会不落井下石?
“三殿下当真见死不救?”青辞探手握住凌烨熙的手心,竟有些冰凉,当下面色一冷道:“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皇上追究起来,这天大的事,只怕我难以隐瞒。”
“青辞殿下竟拿父皇来要挟我?”凌墨玉看着青辞,竟哈哈大笑起来,“本王没有权利打开城门,但也可以向父皇请一道圣旨,还请青辞殿下等上一等,这就差人去办。”
青辞只觉全身的血都往头顶涌,几乎要气得七窍生烟。若等他去禀告成帝,只怕得等到明日开城了!他捏紧拳头,半晌才冷静下来,正待开口却听凌墨玉又笑道:“要得到什么肯定得付出点代价,青辞殿下是个聪明人,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要什么!”凌墨玉颔首,收敛了脸上的笑,一双眼上下打量着青辞,“本王对美人一向是有求必应的……”
怒极反而冷静下来,青辞只觉掌心生疼,仔细一看却是用力太大竟将手心给掐破了。他看了看昏迷地凌烨熙,仰起头,应声道:“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开门!”
城楼上安静极了,只听得见夜风呼呼的声响。火把光线昏暗,几乎看不清男人的眉眼,那被风吹乱的黑发纠缠起舞,竟如同暗夜的黑蝴蝶。凌墨玉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勾起一个微笑,沉声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