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亦已焉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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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门吗？今天不是夜班吗？”桑落叫住将要出门的叶其，小心翼翼而又充满试探。
“嗯，夜班，我有事出去一趟，办完事就回来。”叶其折返回来，走到餐桌前，弯腰想要吻吻桑落的脸颊，不料她却偏过头去，叶其只能扬起一丝僵硬的苦笑，伸手摸摸对方的头，再次强调，“你慢慢吃，我办完事就回来。”
“嗯。”这种如履薄冰的相处模式让桑落觉得很难堪，而她却没有改变现状的勇气，只得狼狈地低下头，把一切的一切，自卑或是骄傲，全数遮掩起来，用自己的长发，全部遮掩起来。
咔哒，门被轻轻带上。
桑落松了一口气，虚弱地瘫坐在椅子上，本不想挪动一丝一毫，却还是经不住内心不安的折磨，匆匆起身，偷偷跟了出去。
叶其回到家，已接近中午，带着莫大的忐忑和一丝憧憬推开自己的家门，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又将是一场狂风暴雨抑或是一片阴沉死寂，没想到……
“大小姐，我回来……”强装欢喜的话语就这样噎在了嗓子里。
“回来了？”桑落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小跑着出来，手里还举着油花花的锅铲，“先坐下等会儿，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叶其直接愣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地环顾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家，还有餐桌上那热腾腾的饭菜……
“发什么愣？”桑落见叶其傻乎乎的模样，嗔笑一声，转身回到厨房。
有多久没看到她的笑容了？叶其早已不敢再想。
那唯一支撑她坚持到现在的笑容，记忆中那天早上大小姐索吻之后心满意足的笑容。
还想再看到那样的笑容。
无论是在怎样的一张脸上，只要是那个笑容就好。
“我很开心。”帮大小姐把有些松垮的围裙系紧，而后从背后揽住她，曾经习以为常的举动，此刻，叶其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嗯。”桑落不停搅动着锅里的炒菜，微微侧头，“帮我把醋拿过来。”
闻此，叶其不得不停下本欲亲吻大小姐脸颊的举动，环顾一周，却发现醋就在大小姐手边，心底一凉，却也不动声色的拿起大小姐手边的醋瓶，递了过去。
桑落愣了愣，这才接了过去。
“好丰盛呀！”叶其在厨房里无所事事，翻翻青菜，摸摸土豆，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出去。
“好了，快出去吧，别妨碍我干活儿！”最后，桑落实在受不了叶其磨磨唧唧的样子，把她推了出去。
终于清静了，叶其总算松了一口气，仍旧不停地搅动着锅里的炒菜，直到闻到一股糊味儿，才如梦方醒，关了火儿，想把那道发焦发黑的菜倒进垃圾箱里，想了想，还是装了盘。
“真是丑死了。”
嫌恶地瞥一眼那道菜，桑落自嘲一笑，连自己都觉得丑，叶其又怎么会喜欢呢？
“好吃吗？”餐桌上，桑落看着大快朵颐的叶其，笑得温柔。
“好吃呀！”叶其吃得津津有味，嘴里塞满了菜，说话也呜呜囔囔的。
“那这道菜呢？”将桌角的那道菜推到叶其面前，桑落笑问。
叶其看着那坨黑漆漆的东西，皱皱眉头，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会趁机嘲笑大小姐一番，戴着一副挑三拣四的讨厌嘴脸，指着那盘黑乎乎的失败品，故作刻薄道，真是难看死了，这种东西，谁会吃得下呀？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很难看对不对？”不待叶其开口，桑落自顾说着，“这么丑的东西，看一眼都觉得反胃，谁能吃得下去呀？”说着，端起那盘菜，作势要倒进桌旁的垃圾桶里。
“我能！”叶其一把抢过那盘菜，抢夺之间，盘里的菜汤洒了一桌，叶其却不管不顾，将盘子放在自己面前，左臂横在桌上，生怕谁抢了去似的，袖子沾上了桌上的菜汤也全然不顾，只埋着头，食不知味地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塞菜。
“我们分开吧。”桑落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叶其近乎自虐的行为，只冷冷看着这一切，开口说出自己要说的话。
“为什么？”叶其猛地抬头，嘴里来不及咽下的菜几乎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既然这么难吃，何必勉强自己呢？”桑落看着叶其被焦糊的菜染黑的嘴唇，心里一阵阵刺痛，在桌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心，却不觉得疼。
“一点也不难吃。”叶其仿佛忘记了桑落之前说要分开的话，木木地低下头，继续吃着那盘菜，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小心翼翼，“我喜欢吃就好了，我喜欢就好了……”
“你有想过这盘菜的感受吗？”桑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要开玩笑了！”叶其丢下筷子，猛地站起来，抬起手背，粗鲁地擦掉流个不停的眼泪，“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说笑。”看叶其反应这么激烈，桑落觉得自己反而平静了，好像两人之前的角色对调了过来。
想来，自己之前闹来闹去，一定惹她烦了吧。
“不分开好不好？”叶其抓住桑落的手，近乎乞求，“我不在乎的，我真的不在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只要是你就好。”
“是吗？”桑落抽出自己的手，将那盘所剩无几的菜连带盘子一同丢进了垃圾箱，“嘴上说着不在乎，可你今天上午去了哪里？”
“我……”叶其哑口无言。
“为什么不说？”桑落将自己的长发束起来，首次让那个丑陋不堪的伤疤暴露在日光下，“看着我！”强行托起叶其的下巴，让她正视那个丑陋的存在。
“不是你想的那样！桑落！”叶其难堪地撇过头去，“我去整形医院是为了……”
“不要说了！”桑落颓然放开叶其，瘫坐在地上，匆忙将头发扯散，用手遮住那道伤，“我这个样子，连我都不想多看一眼，我理解你，我不会怪你的，所以，分开吧。”
“桑落！”叶其跪在桑落身边，扳开她脸上的手，不顾她的挣扎，虔诚地吻上那道疤，“你说过，内在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你亲口说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桑落狠命推开身边的人，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哭着喊着：“可是，现在，我的内在……我的内在也已经……肮脏不堪了……”
“我无缘无故怀疑你，一次次跟踪你，甚至忍不住想要伤害你，想要把你变成和我一样……”
我再也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其实我才是最肤浅的那个人，没有了光鲜外表的抵御，我的内里也会一点点地腐败，变得肮脏而丑陋。
“这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是你，只要是你就好……”叶其抱住蜷缩起来的人，心疼得无以复加。
“你还不明白吗？”紧握的拳头无情地捶打在爱人的身上，叶其再也控制不住想要伤害她的举动，“我已经不是我了，我再也不是我了，那个值得你爱的人不见了，不见了！”
“不，你在，一直都在的。”叶其死死抱住狠命捶打自己的人，绝不松手，直到陷入黑暗之中。
等她醒来时，桑落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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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漫长而难熬。
渐渐地，叶其几乎忘记了自己找寻的究竟是什么。
“叶医生，你真美，我喜欢你。”一起值班的小护士，终于鼓足勇气，向自己仰慕已久的叶医生道出自己的喜欢。
叶其看着小姑娘羞涩而美丽的脸庞，恍惚了一下，记忆中的笑容浮上心头，不自觉地轻轻抚上那头与自己记忆中如此相似的柔顺而漆黑的长发，问出那句昔日爱人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
“当我的美丽逝去，你还会爱我吗？”
当你的美丽逝去，我仍会爱你。
桑落，我永远的大小姐。
——2012.10.29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亦已焉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