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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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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衣醒来,看了看手机。九月初一,离开殇阳关的机票已经订好,就在三天后。
白舟月走的第二天嬴玉就追去了清江里,其他人该开的会该说的话后面这几天也都差不多了,百里莫言的出现终究是让混乱的会议有了点有组织有纪律的感觉。息衍和百里莫言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共识还并不是很清楚,但可以注意到的是古月衣又可以登上晋北了。不知道叶瑾做了些什么,但粉晋北上某些恰到好处的爆料似乎只能是来自她。而她也知道说的太明白了姑娘们就失去了脑补的空间,恰到好处的将透未透让息古这个新西皮倒也隐隐有赶超息白的意思了……
“……这姑娘没被哪家请去做推手还真可惜啊。”古月衣一边刷着牙一边这样想着,转念一想这么强悍而知道得那么多的姑娘多半也是哪个神神秘秘的诡异组织的成员,深藏在此而已。
息衍带来的那三个小子因为学校开学自己回了南淮,自那天吃完烤肉之后息衍似乎也很忙,并没有再蹭着古月衣。古月衣每天填填坑挖挖坑偶尔再被冈无畏叫出去打麻将,好像也就只是从秋叶到殇阳关换了个地方来继续宅而已。
“宅便也要宅遍天下!”不记得是谁曾经拿来握拳许愿的话被古月衣想起,不由一笑。那天说是十里霜红开时便去南淮临水看花,其实还是想着某人家里那个有风有池塘的地方拿来宅着挺美。
刷完牙刚开电脑,就听见某人的敲门声。
“古先生,您的客房服务喔。”打开门,息衍拎着豆浆油条,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十分标准,说话的声音却是让人想抽的装得嗲兮兮的据说是海那边的鲛人腔调。
“……要小费么?”古月衣扶额。
“当然。”息衍凑上前,一个浅淡的吻。
“门还开着……”古月衣退了一步,息衍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过还是关上了门走进来,油条豆浆放在桌上。两杯豆浆,四根油条,另外还有两个鸡蛋。倒不像之前刚勾搭上时给他送早饭,而是摆明了要一起吃。
“刚刚起来查邮箱,收到白毅的邮件,说他提出和辰月文库交涉,结果他们就派出了几个根本管不了事的中层,而且反反复复就说什么共享啊传播啊,完全没有一点点像样的态度。”息衍看着古月衣往豆浆杯子上戳吸管。
“你不早料到会这样么?”古月衣递过一杯豆浆,自己又拿了根油条咬着,“跟他们交涉能有什么用?”
“白毅毕竟不是天驱了。”息衍摇头,“他要用他的方法……不过话说回来,白毅提到了个有趣的事情。”
古月衣挑眉,问什么事情关乎辰月还能有趣,息衍便打开古月衣的电脑,开了辰月搜索,然后键入自己的名字。
“没有找到‘息衍’相关条目,请检查您的拼写,搜索的是否为‘吸烟’。”
古月衣囧脸,难道……这就是雷碧城他们做的事情?这也……太小儿科了吧?虽然,在辰月搜索搜不到,对息衍来说也还是有那么一点损失的,但九州偌大,又不是只有辰月一家搜索引擎。想到这里他随便开了个天罗搜索,同样输入“息衍”,结果立刻出来,第一条就是息衍在下唐的专栏,而总共搜出来的,各种专栏新闻论坛哪怕是盗文TXT网站,加起来也有个几十万网页。
他想了想,又在辰月搜了白毅和自己的名字,结果出乎意料,全都没问题,只有“息衍”是再见不着了。
“真是……可笑……”古月衣扭脸。息衍点头:“亏他们还真做的出来……不过也正常,天驱和辰月,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
古月衣觉得不死不休这词好像并不是很适用于这种情况,但也没说。毕竟这种恩恩怨怨太多年,在这种平安的时代固然不能拔刀相向,可种种争端也都可以说得上你死我活。
就像辰月文库做出的这件事。虽然简直可以说是愚蠢,但也或多或少地说明了这个时代里辰月与天驱这种争斗的意义所在。
话语权。谁说话能被听到,谁才能在这个并无秘术的战场与刀剑的血腥的天下占据一席之地。
古月衣想自己以前并不讨厌辰月,还觉得他们的搜索引擎挺方便的。只是在无数次看到被他们歪曲反映的事情之后有些不能忍。常常是很正常的事情被辰月网一报道就让人觉得世界真黑暗,而他们辰月是多么了不起,能够抵抗着怎样的压力来揭露那些黑暗面。大学的时候他还常常逛辰月论坛,到后来自己也发觉那些人只是唯恐天下不乱罢了。
然而当他想要去说不同的话的时候,却并没有人听。
就像他初中高中时已经开始写些小说,在班上也有姑娘看得开心并且会说“怎么不拿去出版呢”之类的话,然而谁会去出版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的小说?固然每年都会有些所谓天才的文学少年少女,出些个据说很了不起的书,小说散文甚至作文集都有,更有人能凭此获得稷下学宫的自主招生名额,不用再去挤那高招的独木桥。然而那些人呢?刨根究底的话,哪个身后不是有个把老作家或者出版商或者并不一定是出版的其他什么行业的大人物的背景?真正出身平凡而少年成名的,又有几人呢?
古月衣没有妄想过少年成名,他不是白舟月不是嬴玉不是百里莫言,就算息衍与白毅那样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背景,其实也是世家出身。所以古月衣一直十分清楚,改变自己命运的,是雷千叶。如果那时候没有他登门一访,也许自己过不了多久就必须去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每天按部就班上班下班或者不那么按部就班地应酬,再然后被家里催促着相亲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接着生个孩子,养着他或者她长大,期待着这孩子考上稷下学宫或天启公学,而如果这孩子在中学时热爱了写作,自己还必须撕碎他写满蝇头小楷的字纸,告诉他不好好学习的话写什么也没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作家的,就算你真能写出什么,你又能凭它糊口么?
在当今大胤,一个写文的人,实在很难单凭一支笔杆子来养活自己,更遑论一家数口。
就算这样,辰月文库还要把那些本该能让作者赚上一点点钱的小说“共享”出来,也不问作者本人愿意与否。这与抢了别人家店里的东西再摊开来送人有何区别?甚至,他还要说,你本该拿出来送人的,别人用你家的东西是看得起你啊。
而在辰月论坛里,古月衣甚至看到了“那些写手就是想要点钱,就凭那些垃圾也配?”“他们不写自然还有别人写”之类的言论。也有人在下面说不管怎样写出来的人有权获得收入,如果觉得写得不好不买就是了。但这样的话,并没有多少人去看。
古月衣很早就明白,当你不为人所知的时候,你说的话再正确,也没有多少人会听。而一举成名天下知之后,你说的话再脑残,也总还有些比你更脑残的人将之奉为圭臬。当然,也许他们自己并不是真的脑残,他们只是需要你那些愚蠢的言论。
“想些什么呢?”息衍伸手在古月衣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啊……还不是那些事。”古月衣笑笑,“辰月文库这样做,你要怎么应对?”
“唔,白毅去了,暂时我不用管。”息衍把最后一根油条拿给古月衣,“也就是诉诸法律什么的。毕竟著作权法还是在我们这边。再说,你看那几天我们都没更文的时候,读者们也闹腾啊,比现在辰月威胁说撤掉文库而闹腾的也少不到哪里去。另外一些作家也参与了,毕竟这是整个行业的事。”
古月衣点头,他看到了一些以前他感觉和自己完全处于两个世界的作家们的发言,立场大抵相同,也许是共同利益使然。而那些作家的话语权,显然又比他们强了不少。
“别管他们了……你的机票买的是后天的?”息衍问道。
“不,大后天,初四。”
“呃……那挺好。”息衍笑笑,“后天是我生日。”
古月衣一愣。他之前确实没有问过息衍是哪天的生日,纵然两人这关系好像是基本确定了,但……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吧?居然连这种问题也没有提前问。不过……息衍知道他的生日么?
“……三十四了么?”“……至少现在还是三十三!”
吃完早饭再一起下楼,古月衣惊讶地发现百里莫言难得地出现在与他贵公子气质完全不符的酒店门口的卖胡辣汤的摊子上,身旁坐着的……居然是那个卖巧克力的项空月。不过想来百里莫言既然喜欢呆在楼顶的咖啡厅,那么与就在隔壁卖巧克力的项空月认识也很说得过去……吧?
“看起来不错嘛。”息衍用下巴示意那两人,尽管他的下巴并没有姬野曾祖父那样长……
“百里公子不是和长公主?……”BG也不好随便瞎拆的啊!
“说不定……”息衍摸下巴,“长公主殿下说不定是位资深腐女,也许她和百里公子并不是那种关系,你要知道现如今皇城里多少美少年都出自她门下……所以其实她只是收罗了很多美攻美受……”
……息衍你这是精神病人思维广吧?
……不知道长公主见到你会不会把你也收罗去啊。
当然古月衣这也是思维广了,只是既然没有说出口,那么息衍自然是不会知道的。而说实话,古月衣又怎么可能让谁把这个其实对他而言还攻受不明的西皮君抢走呢?
“嘿,你的巧克力送出去了?”刚刚走过去,项空月就认出了古月衣,连忙打招呼。
“……巧克力?”息衍看着古月衣,虽然说出口,但显然是有着“你什么时候买巧克力了难道不是送给我的吗怎么没看到呢”的意味。
古月衣暗骂项空月几句,然后对息衍解释道:“是给雷老板的女儿带的啦,雷心月。那丫头喜欢这种东西……”
息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项空月看了看他们俩,就决定坐回去跟百里莫言说话:“百里兄也和风姑娘认识?前两年我在瑟然听莺居打工的时候怎么没见过百里兄?”“……并不是两年前。”“哦~~那云中叶氏的叶雍容姑娘百里兄也见过吧?那一头酒红的长发,啧啧……”
百里莫言看起来有点不耐,也就随便点头摇头,一副“你很烦你很烦你很烦烦烦烦烦”的样子。项空月却好像完全不识趣,仍旧东扯西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也是个自来熟啊。古月衣下定义。咦,这个“也”字的意思是……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息衍,然后看了看自己……唔,好像没资格说别人啊……
此时冈无畏费安程奎等也都冒了出来,一副副掺杂着“我就知道”的了然和“哟哟进展如何了”的好奇的面孔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显露出来。此情此景却还只能笑着回应,然后脑补一下那三人之间的圈圈叉叉叉叉圈圈来作无谓的报复,古月衣就只想对自己说一句,贵圈真乱。
对抗辰月文库,这些原本松散的作家写手们需要的是彼此信赖,如果被辰月的伎俩分化,那么辰月文库会继续堂而皇之的存在,继续用不属于他们的权利来获取利益。而他们所能真正仰仗的,只有自己的笔。
“人来齐啦?”叶瑾又一身职业小套装地出现,“来来,合影合影,闭幕合影嘛!各位都请给签个名吧~殇阳关的文化气息各位也都满意吧?记得给好评哟亲。”
……古月衣原本以为她穿得正式的时候会正经一些,结果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一场所谓的盛会,也就这么结束了。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又好像并没有什么,只是从此之后古月衣身边多了一个人,而他自己也多了个不太一般的身份。这种身份很多年后会给他带来与灾难并存的荣耀,但他从不是为了荣耀而选择这条路,也不会被苦难击倒。他只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选择,做出了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至于是否得到了什么,古月衣并不是太在乎。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如果身旁没有某个人,他并不会做出这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