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阿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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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汉抬头望着狄九，锁着眉头，似乎是在很艰难地回忆。
“阿汉！”狄九走上两步，半跪在他面前。
“你认识我？”阿汉终于开口了，声音中带着疑问。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狄九还是心理一沉，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醒来就好了，什么都不记得，那也就不记得自己对他的种种不好。那样，自己反而更轻松自在一些吧？狄九想着。他柔声道：“是，我们是很熟的朋友。你睡了很久才醒，我来接你。”
“为什么不在小楼里？”阿汉依然困惑。
“小楼出了一点问题，你们暂时回不去了，要过很久才行。”人世间的凡人中只有狄九进过小楼，知道小楼的全部秘密。
“哦！”阿汉看起来并不太介意这件事情。“那我们去哪儿？”
狄九微微一笑：“我带你下山。这个世界变化了很多，我估计你需要时间漫漫适应。”
阿汉目光一转，看到了晕倒的谣谣：“她是谁？她怎么了？”
狄九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估计是饿晕了，睡一会儿就好。”
阿汉不悦：“是不是我伤了她？你抱她过来我看看。”
狄九无奈，只好把谣谣抱过来。他方才匆匆一眼就知道谣谣只是被震晕了，无甚大碍。阿汉探了她的脉搏，松了一口气，脸色和缓了过来。
“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你先歇歇，觉得能走了我们就走。”狄九对阿汉有无比的柔情和耐心。
“我无妨，睡了这么久早就养足精神了。”他刚想站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赤裸着身体的，一下子红了脸。狄九从包袱里拿出一身衣服：“你先穿着，到山下给你买新的。”
阿汉换上衣服。他本来就是未来世界的人，穿现代的衣服也没什么不习惯的。不过看到衣服时还是眼睛一亮：“真是过了很多年啊！”狄九看着他，目光温柔——是的，真的过了好多年，真的是好久好久……
谣谣婴宁一声醒了过来，只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痛。胸口尤其动弹不得。她努力回想，只记得自己去掐了帅哥BABY一下，然后就失去知觉了——只不过轻轻掐一下，至于天打雷劈么？她很悲愤！
阿汉见她醒了，走到她面前蹲下：“抱歉，我不小心伤了你。不过你的骨头应该没事，就是一些软组织挫伤，养两天就好了。”看着服饰阿汉就知道了大概的年代，说话也用上了现代语言。
帅哥BABY轻声细语，让明明吃了这么大的亏谣谣也拉不下脸来。可是喘口气胸口都痛，嗓子眼一股腥甜。“骨头没事，可你把我打内伤了！”谣谣带着哭腔。
“真是抱歉。这样吧，我背着你尽快下山找大夫！”阿汉伸出手。狄九闪身过来挡住他，脸色不善：“我来！”
谣谣就象西游记里的妖怪，刚刚大喜过望就遭了孙猴子的打击，不甘不愿爬上了狄九的后背——本来跟着狄九飞也挺爽的。但是现在有一个更好的选择，让狄九背就成了悲壮的牺牲了。狄九也不收拾行囊，空手背着谣谣飞出了洞口。谣谣还想回头招呼帅哥BABY，眼前一花发现他早到了前面。如果说狄阿九飞起来如同御风而行，那帅哥飞起来就是腾云驾雾了。他的步伐比阿九大很多，大多数时间似乎是在利用惯性滑行，因此姿态甚是潇洒，速度却更快。谣谣一颗芳心立刻就被征服了。
盘山公路开起来要一个多小时，他们却走直线直接从山顶掠下，比过山车还爽。谣谣心想：“这就是传说中武术么？要是普及起来，奥运会金牌我们就包圆了啊！”她却不知这两人的功力都有几千年，凡人哪里能练到如此程度？说是武术，不如说是邪术更贴切了。不消片刻，已经到了山下。JASON他们早没有了踪影，一路施展轻功回成都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实在招摇，而且耗费功力，没有必要。只是半夜三惊的，没有人会愿意搭他们这三个形迹可疑的路人，尤其其中一个还有鬼一样的长头发……
谣谣的行李早就丢给暴风雪了，好在狄九还有手机。谣谣赶紧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遥妈妈听见她的声音喜极而泣，立刻让谣爸开车来接她。挂了电话，谣谣问狄九：“你们去哪里？我让我爸送你们。”
狄九不禁有些犹豫。他并不知道阿汉会在这次的风暴后醒来。在影楼当司机，只是方便自己经常去小楼附近，以便了解阿汉的动态。这次的风暴来得太邪，他才预感到和阿汉有关。本来他是个对于生活没有要求的人，所以影楼老板提供的免费半地下室也安之若素得住了好多年。可是要阿汉住在这种地方，他是万万不肯的。
谣谣观察着阿九的脸色——她知道影楼给他包吃包住，看他的脸色显然这个住宿条件很一般。她试探着问：“我家上个月刚搬家，原先的旧房子打算出租还没租出去，地段很好，装修也不差，就是小了点儿，只有50多平米。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先住那里，一个月房租1000，等你们有钱了再给我？”说完心如擂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招惹这两个人。他们很显然不是凡人，招惹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可是这杀死猫的好奇心啊！……
狄九犹豫着瞟了一眼阿汉的脸色，看他不置可否，便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谣爸谣妈对于女儿的救命恩人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听说要租他们的房子，自然是千肯万肯。谣爸直接将他们送到了住处，还特地让谣妈抱了崭新的床上用品过来等着。一家三口千恩万谢再三确定了两位恩人更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吃饭才离开。
房子是旧格局的两居室，两间房，一间很小的餐厅，一厨一卫。狄九让阿汉去大房间睡了，自己在小房间的床上躺着。他耳聪目敏，隔壁房间一点点的动静都逃不过他。阿汉那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连熟睡时绵长的呼吸声也听不见。狄九忍了半天，终于起身悄悄将门打开一点。
月色尚好，他离开前拉上的窗帘又被拉开了，月光在床前的地上画出银色的窗格。阿汉和衣靠在被子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怎么还不睡？”狄九问。
“不困。”
狄九一怔又恍然——这只猪睡了3000年，这会儿自然没有睡意。
“那……出去走走？”
阿汉摇头。半晌问道：“我这次睡了多久？”
“3000年。”狄九平静地看着他。
“那你？”阿汉盯着他的眼睛。
“我已经是不死之身。”狄九的声音无悲无喜。
“我想睡了！”阿汉打一个哈欠，躺了下来。狄九走过去帮他展开被子轻轻盖好，然后走出屋子带上了房门。
谣谣去医院做了检查，虽然全身都是淤青，好在只是阿汉身体的无意识自我防护，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因此并无大碍。从医院出来，她一转脸就溜了出来去看阿汉。
狄九没有去上班。阿汉刚刚醒来，他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只是阿汉一整天都是淡淡的，就算不睡觉也很少主动跟他说些什么。狄九情怯，有些手足无措。所以当他看到抱着大包小包进来的谣谣，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阿汉，我给你做了好吃的！”谣谣拿出汤煲，“竹笙山鸡汤，我妈炖了一上午。她说看你脸色不好，让你补补身子。”谣谣不由分说将阿汉从房间里拎了出来，打开锅盖，满室飘香。
阿汉好脾气的笑笑，谢了她坐下喝汤。
“你也喝呀！”谣谣冲标枪瞪了一眼。狄九默默地坐下，也盛了一碗。屋子里除了热腾腾的鸡汤，就只有冷冰冰的碗勺碰撞的声音。谣谣拿过碗来，给自己也盛了一大碗，一边含糊地对阿汉说：“你的头发太长了，一会儿我带你去理发店理个发。”她瞄一眼阿汉笔直柔顺的长发，“这么好的头发，你要是不要了还能卖钱。”
“值多少钱？”阿汉也来了兴趣。
“百儿八十应该有吧，可以去打一天游戏了！”
“那咱们就去打游戏吧！”
阿汉理了个短寸，看起来精神许多。头发果然卖了不少钱，两个人去游戏厅打得天昏地暗，尽兴而返。谣谣怕阿汉迷路，陪着他回家。一路上谣谣唧唧呱呱的，阿汉只是笑着听，有些心不在焉。快到家了，阿汉突然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夜宵？”
谣谣站住脚步，很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阿汉一圈：“你不是在躲着阿九吧？”她满腹狐疑。
“怎么会，我为什么要躲他？”阿汉转开脸看街景。
“看着我！”谣谣粗暴地用双手掰过他的头，那姿势远看就象两个人在亲密接触，“这么大的年纪还不会撒谎是可耻的！”
阿汉皱着眉头把脸使劲往后躲了躲。
“你……想起过去了？或者你根本没失忆？要不干嘛躲着他？”谣谣不当侦探真是司法界的损失。
“没有！”阿汉企图挣脱她的黑手，可顾忌她不会功夫又刚受过伤，怕自己下手重了再伤到她，结果努力半天未果。
“没有什么？没有失忆还是没有躲着他？”谣谣目露凶光。
“都没有！”阿汉毫不容易终于逃出生天，坐到了马路牙子上。
谣谣追到他身边坐下，笑吟吟看着他：“没有失忆你干嘛要装？肥皂剧看多了？”
“我要是一切都安好，他就会走。”阿汉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情绪有些低沉。
“为什么？”遥遥惊讶，“他为了等你醒来在山谷里站了整整两天，不吃不睡。为什么你醒了他反而要走？”
“以前发生了很多事……”阿汉悠悠一声叹息。
“以前发生多少事，那也不关以后啊！他明明这么在乎你，你也想和他在一起，那你告诉他别走不就行了？”
“我不愿意他留在我身边只是为了让我高兴。我希望他和我在一起是轻松自在的。如果他觉得面对我不自在，宁愿离开，我也不想勉强他。”
谣谣捂着牙：“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酸？喜欢就是喜欢，你喜欢他，想要他和你在一起，就算勉强他了又如何？你领他的情加倍对他好不就成了？我最烦什么只要你幸福我怎么样都可以那种犯贱的想法了。我要是爱上了谁，他的幸福只能由我来给，他要是离开我我就咒他一辈子不开心！可是他若是和我在一起，我必定让他永远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谣谣越说越大声，渐渐的胸中生出万丈豪情——虽然还不知道那个倒霉的男人在哪里。
阿汉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笑意渐渐从嘴角漾开去，融化了整个面庞。
两人并肩往回走，很明显阿汉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和谣谣有问有答。可是走到楼下，一阵寒意袭来，标枪正静静地、肃穆地站在路灯下。见到他俩只是微微点头，一言不发就转身上楼。谣谣做个鬼脸，凑到阿汉耳边低声道：“吃醋了，好好哄哄！”说罢摆摆手，笑着跑了。
阿汉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桌上摆着两副碗筷，还有两三盘菜，看起来狄九一直在等他。他有些内疚——玩儿疯了哪还舍得吃饭？游戏厅里和谣谣一人一个油饼就解决了。却没想到狄九还一直饿着肚子等。他怕狄九不高兴，赶紧坐下装做没吃饭的样子去盛饭。
“要是已经吃过了就别吃了，不然晚上睡觉不舒服。”狄九接过碗一边盛饭一边说。
“我…..还想再吃点。”阿汉结结巴巴。狄九不说什么，把饭递给他。阿汉端着碗往嘴里扒饭，看着异常安静的狄九，他刚才在谣谣那里受到的鼓舞又有些泄气，不知道该怎么和狄九开诚布公地谈。
两个人默默吃了饭，狄九站起来收拾桌子。阿汉过来卷起衣袖：“我来吧。”狄九看他一眼，把抹布递给他转身去收拾厨房。两个人象默片一样忙完所有的事情。阿汉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狄九从厨房出来，盯着阿汉紧闭的房门看了半天，也回房关上了房门。电话突然炸响。刚刚租来的房子，这电话不可能是找他们的。于是两个人都没有心情接。无奈这电话太过执着，不死心的反复响着，在着沉默的小屋中动人心魄。阿汉忍不住打开房门打算去接，正好狄九也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狄九往后退了一步。阿汉拿起话筒，里面传来谣谣震耳欲聋的高音：“没事吧？我还以为你俩火拼两败俱伤了，这么半天没人接电话！”谣谣埋怨。
阿汉听见她的大嗓门，不禁好笑：“真打起来也不会两败俱伤。”
“我知道，他会让着你嘛！”谣谣的大嗓门传遍整所房屋，“他的醋劲过了没有？”
阿汉侧过身子背对着狄九，脸上微热：“别瞎说了，你睡觉吧，这么爱管闲事！”
“怎么是闲事呢？你的终身大事姐姐一定要关心的！今晚必须表白，听见没？明天我来检查！”谣谣不给阿汉反驳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阿汉看着听筒无奈地苦笑一下，将电话机放好转身回房。狄九还是在原地站着，没有表情。阿汉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站在门边想了又想，心跳快得异常，实在不确定自己说开了他会怎么决定。隔壁没有动静，他显然还站在原地没动。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我没有失忆。”他低着头飞快地小声说道。
“恩。”狄九似乎早有准备，听了并不吃惊。
“你…..,有什么打算？”阿汉抬起头。他比狄九矮一些，目光平视正好可以看到他挺直的鼻尖和薄薄的嘴唇。
“先等你养好身体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吧。”狄九低声回答。
“然后呢？”
“还没想过。”
“现在想！”阿汉紧张得手心出汗，却坚持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我只希望你开心。你开心，要我怎么样都可以。”狄九一字一字，似乎不堪重负。
“和你在一起，我才可能开心。”阿汉的手下意识抓住门框。
“我其实……伤害过你很多次。”想起过去的背叛，狄九的声音有些不稳，“也许这一世你应该去找一找真正合适你的人，而不是总被别人左右。”
“你等了我3000年，这3000年有没有遇到过比我更好的人？”阿汉低声问。
“不知道，我没注意过。”狄九很诚实地回答。
“如果你不和我再一起，下一个3000年，你会不会去找找看？”
“不会。”狄九很干脆。
“那么你为什么要求我去找别人呢？”阿汉终于抬起头，逼视狄九的眼睛。“我和别人在一起，是你希望的结果么？”
“只要你开心。”狄九狼狈地别过脸。
“那你会开心么？如果我和别人开开心心在一起生活，你会开心么？”阿汉将手抚在狄九的胸前。
狄九不答。
阿汉缆住狄九的脖子：“我是你的负担么？你没有信心让我开心么？如果你没有信心，那么我来陪伴你，让你开心。好不好？”
狄九标枪一样的身体柔和了下来。他轻轻环住阿汉，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紧得让他透不过气来。然后，这个冰山一样的人，在阿汉的怀里哭了——哭得象个孩子。
“你陪我睡！”自从狄九哭了一鼻子之后，阿汉就对他彻底没有畏惧了。
“好，我去拿被子。”
“一个被子就够了。”阿汉说得理所当然。
“这么小的被子你睡着就都卷走了！”狄九回忆起惨痛的过往。
“不会的，我改了！”阿汉非常没有CREDIT地保证。
两个人在床上躺上，一床单人被将将遮住平躺的两个人，任何一方动一动都会“出界”。
“我冷！”阿汉说着将狄九的胳膊拉过来枕在自己脑袋下，挤到了狄九怀里。
“别胡闹，你才刚醒，身体还没复原。”狄九轻斥，语气宠溺。
“刚醒所以让你给我暖被窝啊，怎么是胡闹？”他伸开手揽住狄九的腰，拱了几下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睡。
狄九颌上眼，渐渐的呼吸均匀。阿汉也颌上眼，渐渐的呼吸均匀。
突然狄九闭着眼低喝：“老实睡觉！”
“我正在睡。”阿汉也闭着眼。狄九不搭理他，又颌上眼继续睡。
秒针滴答滴答过去，过了很久突然又响起狄九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沙哑：“再不睡我不客气了！”
这次没等多久，被子突然飞了起来，阿汉一声惊叫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阿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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