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尘蛊》子不语殇

8、第 8 章

　　夜幕已至，繁星低垂，银盘跃入寂静的湖中。微风拂过，湖水波光粼粼，好似藏有奇珍异宝。先前一直忙着赶路的杨康，出城之后反倒放松下来，悠然欣赏着周围的景色。而郭靖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环视周围，此时夜色已深，他们处于荒郊野岭，方圆几里之外都没有任何店铺的影子。见杨康不慌不忙的模样，他不禁疑惑对方是否打算露宿野外才如此悠闲。他郭靖是粗人，没有富家子弟的多事和挑剔，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只是白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担忧不已，如果就这样暴露在夜色下，岂不是轻易给了人可乘之机。

　　“别担心，马上就到了。”看出他的担忧，杨康淡淡一笑，似是完全不将所遇之事放在心上。他瞥了眼满脸迷茫的郭靖，指着远处被黑暗隐去的一角，忽的压低声音缓缓的说：“你看，那里有个客栈。”

　　不由自主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郭靖的态度半信半疑。鬼使神差的，原本虚无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昏黄的光点。仔细的观察，可以从晕开的光线中隐约辨认出房子的轮廓。房子在树影的遮挡下若有若无，像是海市蜃楼一般不可捕捉的幻觉。他揉了揉眼睛，光点依旧在那儿。他怀疑是否自己太困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那光亮，遂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身边之人。

　　杨康抚摸着马身，并不打算回应他的疑问，只兀自向着光点走去：“我们走吧。”

　　郭靖也不打算再问什么，默默跟在他后面。那光点明明灭灭，似乎有意的在引导着他们。奇怪的是，无论他们怎么走，那光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并不拉远或者接近。

　　一切似乎都已经静止，周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郭靖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的马，让他不得不向前走。杨康还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白色的衣裳在他眼前晕开成模糊的一片。熟悉的香味弥散在鼻尖，若有似无。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再回过神的时候，郭靖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房子的下面。二层高的木房，房门上悬有牌匾，看样子应该是个客栈。但是这客栈如此突兀的立在这荒芜之地，也着实可疑。不知是否是光线太昏暗的关系，他无论如何也难以看清牌匾上的字。已至深夜，客栈内悄无声息。从内透出氤氲的灯光，以及开敞的大门，仿佛是特地在等待他们到来。

　　夜晚莫名的变冷。郭靖打了个冷战，翻身下马，想要快点进屋中取暖，却被杨康拦了下来。正疑惑之时，杨康看着屋中，贴在他耳边小声道：“等下进去，什么也别问，别说。知道了么？”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听我的就对了。切记。”不等他回答，杨康已经转过身，抬步向屋中走去。他也带着疑问跟了进去。

　　脚刚踏入门槛，他就感觉一股冰冷的杀意向自己袭来。郭靖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环视屋中。屋内人并不多，稀稀落落的围着桌子坐着。他们头上都戴着黑色的斗笠，静默而整齐的看着他。那眼睛里就像是藏着刀子，要将他生吞活剥。犹豫的后退了一步，他看了看泰然自若走进去的杨康，脚步又重新迈了进来。

　　掌柜的是个中年人，面无表情盯着他们，随时都准备将两人撵出去。杨康从腰里掏出个玉质的腰牌，郭靖只瞄到一眼，看不太清，只隐隐辨认出上面雕刻的图案，似是荷花。那人接过来看了看，又将牌子递还给他，冷冷的说：“天字一号房，楼上左拐。已有人付了钱，请便。”

　　“多谢。”杨康抱拳施礼，将腰牌塞回袖子中。掌柜的视线依旧冷冷的盯着郭靖看，眼中满是警惕与杀意，像是在瞪着仇人。郭靖心想这人真是没礼貌，正欲上前理论，杨康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遂又抱拳道：“这位同在下住一间。”

　　掌柜的终于不再瞪他，漠然的翻起手中的账本；其余的人也都将视线转了回去，依旧各自沉闷的喝酒。

　　郭靖随着杨康上了楼。反锁上房门，他喃喃的抱怨道：“这什么客栈啊，这么奇怪。”

　　“这一路上我们要住的都是这种客栈。”杨康失笑，拨弄着桌上红色的蜡烛。窗户关着，蜡烛的火焰跃动了一下，燃烧的更加旺盛。

　　“啊？”

　　“没办法，这是巫族的规矩。”淡淡的回应一句，杨康解开斗笠放在桌上，漫不经心的收拾起床铺：“今晚我睡床上，你睡地上就可以了。”

　　“哦……”对此郭靖并没有任何异议。即使杨康将床让给他，他也会找借口推辞，毕竟对方的身上还有伤。只不过倘若杨康真的这么做了，估计他会高兴的找不着北。他总是如此容易满足，轻易让对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他的心思。然而当时的他并没有心情去考虑更多，只是让这个奇怪的客栈更加坚定了他要带杨康回去的决心。

　　“记住，不要熄灭蜡烛。”杨康将手掌放在烛光上，饶有意味的看着他。郭靖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因为他知道对方不会回答他。

　　刚刚掀开被子，杨康就听到楼下一阵打斗和喧哗声，有人边高声喊着“客栈不就是住人的么，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边蛮不讲理的大闹。两人对视，打开窗一齐向窗外看过去。但见一人手持棍棒，衣着破烂，宛如乞丐，正与掌柜老板僵持不下。郭靖定睛一看，竟是北丐洪七公，便慌忙朝楼下奔去。

　　“师傅！”郭靖大喜，不管不顾的推开拦路之人，欲抱住还在忿忿不平抱怨的洪七公。洪七公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有人猛的扑身上前，下意识的抡起棍子狠狠打了下去。郭靖毫无防备，被这一棍直接打趴在了地上。

　　等到他趴在地上痛苦的揉着肩膀的时候，洪七公才意识到这人似曾相识，忙蹲下身仔细查看着那张因疼痛而皱在了一起的脸，犹豫的问：“郭靖？”

　　“哎哟！”郭靖慢慢爬起身来，委屈至极：“师傅你干嘛打我？”

　　谁知洪七公并未同情他，反而用手掌拍了一下他的头，气恼的大喊：“深更半夜的你瞎扑什么？想吓死你师傅我啊！”

　　“我这不是许久没见您，高兴的么？”郭靖护住头顶，小心翼翼的瞄着他的脸，嘿嘿傻笑。

　　“真是。”一看到他这蠢样子，洪七公连生气的心思都消失殆尽。愤愤的瞪了郭靖一眼，他站起身别过脸，怄气般的不再看他。

　　“师傅您怎么在这儿？”罪魁祸首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气愤，也随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笑嘻嘻的问。

　　“还说呢！”这么一问，很快就将洪七公的怒火转移了过去。他扯过郭靖，指着拦在客栈门外的一行人，恼怒的高喊：“我说要进去吃酒，这帮人都冷着脸拦着我！”

　　郭靖回过头，发现挡在门口的正是掌柜和带着斗笠的那几人。想必这些人与杨康也有些联系。他虽是不怎么待见他们，但不想驳了杨康的面子，倒是也算恭敬的抱拳商量道：“诸位，这位是我的师傅，可否让他在此投宿一夜？”

　　众人只冷冷瞟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发生什么事？”杨康慢悠悠的从楼上走了下来，气质优雅而威严。此时他已经带上了斗笠，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就像是……这些陌生人的领导者。

　　众人忽的退让到一旁，微微颔首。杨康将视线转向那师徒二人，等待着他们的解释。郭靖愣了愣，遂说道：“康……咳……这位仁兄，我师傅想入店吃酒，可否……”

　　“很抱歉，这客栈从来不招不速之客。”未等他说完，杨康便不客气的否决，全然不顾往日情面。

　　“客栈就是客栈，就是给人住的，凭什么我不能住？”洪七公心下不平，便出言反驳道。

　　“任何地方都有它的规矩，客栈也如此。这客栈只允许我族之人入住，其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望这位侠士体谅体谅，另谋住处。”

　　“你族之人？”洪七公仰天大笑，思及一生也不曾遇到过如此不可理喻之事。他扯过还在一旁踟蹰不安的郭靖，大声的质问：“郭靖，我怎么看你也是从那里跑出来的？你是什么族的？”

　　“咦……我……”郭靖的手来回比划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求救般的望向了杨康。对方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前与他对峙，将脸隐藏在黑纱之后，无法辨认出表情。想来杨康不允许洪七公住入的原因，恐怕是不想暴露身份。他却只想到让洪七公进入客栈与自己畅聊叙旧，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的立场。想到此，郭靖心下徒增几分愧疚，更不知如何是好。

　　“切。”看出郭靖的难堪，洪七公也不再难为他。只瞪了他一眼，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对付杨康的身上：“话说回来，这位仁兄的声音听着很耳熟啊？可否将斗笠摘来让在下看看脸？”

　　“啊，师傅！”郭靖慌忙挡在了他面前，扳过他的身体推着他往与客栈相反的方向走：“咱们别破坏了人家的规矩啊，我请您找个更大更好的客栈去喝酒。”

　　“去去去！”毫不客气的打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洪七公转过身指着他的鼻子逼问：“好啊郭靖，教会你武功就不是你了是不是？都学会帮着外人欺负你师傅我了？你们都穿一条裤子的是不是？你给我看看去，方圆百里之外哪还有客栈的影子？你那点头脑还想糊弄谁呢？”

　　“师傅，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今天我今天还非要进去了！”说罢他推开郭靖，大摇大摆的向着屋内走去。众人又重新在门前一字排开，阻挡他的去路。洪七公气不过，向着人群横冲直撞。中间一人抬臂欲挡，他便由下至上挑开他的手臂。如此，那人见拦不住，便动手与他打斗起来。其他人也不插手，只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们。郭靖怕伤到洪七公，又怕自己出手与这些人敌对会对杨康不利，便匆忙跑到杨康身边小声求情道：“康弟，我师傅他并没有恶意的……他们……”

　　“没关系，他们下手一向知轻重，不会伤害他的。”杨康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悠然模样，神色自若的安慰着。郭靖虽是不放心，但既然他这么说了，也就不便多要求什么。况且那两人虽打的火热，招式之间倒也是点到为止，并未有伤害对方之意。于是他只得忐忑的在一旁观看，伺机插手。杨康站在掌柜身边耳语了几句，遂转身往屋内走去。

　　见他要走，洪七公一脚踏地借力跃起，直接翻过阻挡的人墙，稳稳落在了杨康的面前。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他已摆开架势阻住杨康：“一个大男人学什么小姑娘家遮着脸啊？我今儿非得见到你长什么样！”

　　言罢，他便抬掌飞身向前，眼看手指便要触碰到斗笠，却被另一只手拨开手臂。那人一时情急动用蛮力，掀得他翻了个跟头，落地时险些摔倒。定睛一看，郭靖不知何时已经挡在杨康面前，一脸的慌张：“师傅，您别闹了！”

　　“我说你臭小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洪七公气极，掐住腰深呼吸着想平定心情，又大声指责道：“他是你媳妇啊你不让我看？”

　　“……师傅，不是……”不知怎的，听闻他如此一说，郭靖顿觉面上一热，变得窘迫起来。

　　“去去！谁是你师傅？快让开！”

　　“我不让！”

　　“你小子和我杠上了是不是？让开！”

　　“不让！”

　　“……真不让？”洪七公放松了语气，疑惑的问。这小子平时虽然又傻又愣，但对他还算是恭敬和孝顺。如今这样拦着他，恐怕他护着那人还真有什么来头。虽然如此，洪七公还是不怎的放心。郭靖从来都老实，别愣头愣脑的让人给骗了去做什么坏事。还是要查清楚那究竟是何人才能放心。这么想着，他掌心的力量又慢慢聚集起来。

　　“师傅……我……”郭靖刚想解释什么，杨康却将他推到了一边，堵在了身后。然后又面对着洪七公，冷冷的说：“阁下若真想知道我的身份，那就请自己来确认。”

　　“康弟……”郭靖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袖子，要是真打起来了，杨康未必是洪七公的对手。但周围这么多人，对洪七公似乎也不利。打来打去估计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他担忧不已，杨康却只偏过头小声说：“没事，你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