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尘蛊》子不语殇

21、第 21 章

　　“住手！”仓促的低喝，杨康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透出了慌乱。这一声脱口而出的阻止，让三人同时愣住。齐辰逸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暴露出弱点，郭靖没有想到他会在乎自己。而杨康，则是惊讶那一瞬间的惊慌失措，那一瞬打从地底里害怕失去的恐慌。他从不知道，自己已将他看得如此重要。

　　身旁小厮的动作顿住，面无表情的看着齐辰逸，等待着他的命令。齐辰逸玩味的将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笑的不怀好意：“怎么，你和这个小子什么关系啊，这么在乎他？”

　　“这跟你没关系吧？”额上的汗滴落在眼睛里，摩挲的眼睛晕开淡淡血红。杨康的回答几乎咬牙切齿。

　　“哼，不说也罢，我也没什么心思听你们之间那点破事。”齐辰逸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的揪起他的衣领：“要是不想他被蛊折磨致死，就把药交出来。”

　　杨康慢慢将视线移向郭靖，眼眸清澈，一如每次相望之时，坚定而无情。郭靖的脸都已涨红，拼命的摇着头。他从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默契的，只凭一个眼神就能洞悉彼此的想法。

　　“我身上没有药。”移回视线，杨康无视了他的焦急和挣扎，恢复了如初的平静：“但是还有另一个可以让你长生不死的方法。”

　　“什么？快说！”齐辰逸早已迫不及待，眼珠里透出点点血丝。扯着衣领的手更加用力，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让他几乎因兴奋而失去理智。

　　“喝下我的血。”杨康深吸了一口气，清明的眼毫无避讳的瞪视着他的丑陋的面孔。香气弥散在屋中，随着疼痛的扩散而越发强烈。唇角上扬，他努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药性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里，只要你喝下我的血，就能得到同样的能力。”

　　“什么？”齐辰逸一怔，很快便咧开嘴狂傲的大笑起来：“对啊，这么简单的方法，我怎么想不到呢？”

　　从腰间抽出短剑，齐辰逸将它直对准杨康的胸口，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激动与毒辣：“你放心，只要你不将这件事说出去，我是不会对郭靖怎么样的！”

　　举着短剑的手高高扬起，寒冷的光泽从刀刃一直绵延至刀尖，闪烁成璀璨的星。郭靖突然挣脱了另两人的压制，猛的向齐辰逸撞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的，迅猛的撞击，释放了多少恼怒和憎恨。毫无准备的齐辰逸被撞重重撞翻在地，手上的刀子滑出了几尺远。喷了口血，他晕了过去。

　　经过适才的挣扎，郭靖手脚上的绳子均已松动，用力一挣，便四散飞裂。另外几人忙举刀上前，他扫视一眼周围，单手撑地，双腿旋踢众人脚踝，大有乌龙捣珠之势。众人猝不及防，脚骨被击中，几乎断裂。围上来的人被齐齐踢倒在地，横七八竖倒在地上，抱着脚踝喊叫。郭靖无暇顾及他们，忙解开了杨康身上的绳子，将他揽进怀里：“康弟，你怎么样？”

　　手指擦过撕裂的衣襟边缘，郭靖想要翻开布料查看渗血的伤口。杨康却忙握住他的手，低喝阻止：“别碰！”

　　“我……我不碰！”郭靖以为是自己的动作笨拙，碰疼了他的伤口，只抱着他不敢再乱动。本只是轻微的鞭伤，伤口的血却不断涌出，很快将白衣沁染成浓郁的鲜红。他紧搂着怀里的人，惊慌恐惧不已：“康弟，你得赶紧治伤才行！我带你去医馆，这附近有没有医馆？”

　　身后的齐辰逸不知何时已醒来，他挪动着手指摸向离自己不远的短剑。焦急中的郭靖并未察觉到他的动作，只兀自担忧着此时该如何是好。齐辰逸慢慢触摸到匕首握住剑柄，猛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

　　郭靖反应过来时，自知已来不及躲避，便下意识的用身体护住了杨康。等待稍许，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传来。他警惕的抬起头，却见齐辰逸将短剑举在半空中，瞪圆双眼，脸色发紫，极惊恐和痛苦的模样。

　　正疑惑之时，齐辰逸忽然松开了手，短剑颓然落地。他双手按住了自己的脖子，眼球向外凸出，唇角溢出了红色的血液。不多时，他的眼睛与鼻子也慢慢溢出血丝。惊慌的用已经泛紫的手指指着杨康，他颤抖着向两人接近。郭靖一惊，忙搂紧了怀中人。齐辰逸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郭靖对事态变化惊诧不已。疑惑的看向杨康，怀中人已不半点反应。他当下惊慌不已，忙轻轻摇晃他：“康弟？康弟！康弟……”

　　飘渺而熟悉的呼唤，穿透遥远而模糊的漫漫时光，渐渐消逝在漆黑的意识中。

　　------------------------------------------------------------------------------

　　杨康觉得自己做了个兀长的梦。梦里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浓稠甜腻的黑暗中，独自彷徨孤寂，寻找着出口。黑暗无边无际，时间仿佛已经静止，没有任何声音与气息。他不知道该如何离开，不知要去向哪里，不知自己想要做些什么。他只是一个人一直在走，比失去一切更加绝望。然后他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唤他，杨康。

　　周围的世界渐渐沁染上色彩。黑暗如巨大的绒布，被缓缓掀开。杨柳青青，有人立足于河岸，白衣胜雪，折扇轻摇。只一抹浅色背影，便黯淡了繁华荒芜的苍凉人世。杨康注视着那背影，熟悉又令人怀念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什么东西自脸颊滑落，冰冷刺骨，无可遏制。他一步一步，向着那人走过去。风声夹杂着轻语呢喃自耳边呼啸而过。那人转过头，展颜一笑，明晰了埋葬在无数个日夜中的思念和疼痛。

　　脚步顿住，停在将触未触的距离。久别的二人都没有太多言语。那人只是笑着，对他伸出手，温柔的说，来。

　　他低头看着他的手掌。掌心纹线，曲折蜿蜒，繁复交错。一如他从未曾看透的，命运。

　　手掌交握。彼此的掌中都有着长年练武而留下的茧，厚重而温暖。暖意交汇，缓缓融入对方的身体。杨康终于抬起头看他，那张在岁月的磨砺与沉淀中越发清晰的面庞，熟悉到已开始散发生疏的气息，真实而又飘渺：“欧阳……克……？”

　　明亮的光线刺入眼眸，将世界渲染成了虚无的白。茫然一片。杨康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泛白的天花板，和晨曦明亮的阳光。掌心的温度还在，他侧过脸看向身旁。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不留缝隙。他屏住呼吸，慢慢将视线上移，褶皱的黑衣散发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而他，是从不穿黑衣的。

　　“巫主，您怎么样了？”沙哑而温暖的声音，如大漠中细软的沙。摩挲时会有轻微的细痒。那人将脸探过来，黑巾遮面，只能见到额上深深的疤痕。语气虽小心恭敬，却依旧握着他的手。不曾放开。

　　“……你是……苗煊？”模糊的视线一点一点聚拢，杨康得以看清眼前的人。从如此温暖的梦中醒来，却意外的没有太多失望。或许是因为，那个人真的已离自己太远了。远到失去后，连惋惜都已毫无必要。

　　“巫主，是我。”苗煊的眼里透出丝丝欣喜之意：“您昏迷了一天一夜，总算醒来了。”

　　“一天一夜……？”杨康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是睡了太久的关系，头脑昏昏沉沉的。身上的疼痛感已褪去，想要起身，却只觉浑身无力。他只得躺在床上环视周围：“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