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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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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言论或眼神,这人都显得高傲至极。若在平时别人这么对待自己,郭靖自不会在意。可不知为何,他见到这人第一眼就并无好感,甚至还有几分敌意。加之对方这一番动作和言论,让他的厌烦更多了几分。但怕耽搁了杨康的伤势,他也就将那无故生出的厌恶忍了回去。
苗煊将杨康带入死尸客栈的卧房,反锁上房门。卧室有些狭窄,并没有窗。再者郭靖向来都是行事磊落光明正大之人,定不会偷听二人的谈话,杨康也就放心的躺下身,与苗煊对起话来:“路上那人是你杀的?”
“是。”苗煊回答的干脆,手上利落的解开了杨康的衣服。
“什么来头?”
“和屋外那些人一样。”
“外面的人也是你下的手?”
“不是。”
“那是谁?”
“你不是也已经说过了,是尸体。”狭长的眼扫过杨康的身体,苗煊紧紧皱起了眉。他的身上裹着厚厚的绷带,裸/露出的皮肤层叠着狰狞的伤痕,触目惊心。但苗煊并没有追问,只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道:“那些人跑来扰了死人的清净,自然要遭报应。”
“果然如此。”杨康轻轻一笑,自然深知他的疑惑。这里的下人都懂得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只听从命令行事。宛若没有感情的武器一般。他注视着苗煊的脸,那双狭长的眼微微上挑,冷漠而精致。若没有那些疤的话,想必也是位翩翩公子吧:“你又是什么人?”
“只是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巫族守护罢了。”覆上他的脉,苗煊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杨康的脉搏有些虚弱,但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他本想用药来涂抹,遣散聚集在杨康胸口的淤血。但见他的身体被绷带包裹着,也不好动手去拆,只得从腰间掏出药瓶,将红色的药丸倒在手上,送到杨康嘴边。
“你不是。”眼眉一挑,杨康的表情瞬间冰冷下来:“巫族的人身上不会有那股清香,这是他们用来辨别自己与外来者的方式。你应该很清楚。”
“我只是保护您的随从,只清楚自己该明白的。而有些事,您也没有必要知道。”苗煊的音调冷漠的上扬,将药丸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请服药。”
“我觉得,你的态度并不像随从。”淡淡的苦味在嘴里弥散开来,杨康却并没有恼。确实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真相为好。喉咙一动,苦涩的味道随之便滑进了心底,又很快消散:“言归正传,托你们传送的消息送出去了么?”
“您放心,在夜色掩盖下行走的赶尸匠,没有任何人敢怀疑和阻拦。”苗煊的语调自信而高傲。他瞄了眼漆色褪尽的古旧木门,将杨康慢慢扶了起来,提高了声音说:“我来运功为您疗伤。”
杨康看了看木门,了然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刚刚踏进屋子的郭靖则焦急万分,担心着杨康的身体到底怎样,但却也不敢进屋打扰。毕竟运功疗伤稍有差池就性命不保,他只得在屋外心急如焚的等待着。
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屋内之人竟是一夜无话,安静的诡秘。郭靖忐忑不安。直到天空已微微露出了鱼肚白,两人才从房间内走出来。他连忙凑上前去,扶着杨康的肩膀细细检查了一番:“康弟,怎么样?好些没有?”
“已经没事了。”杨康的气色已恢复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脸色惨白气血虚弱,人也精神了许多。郭靖看了看他身边一直瞪着自己的苗煊,刚因感激而增加的好感又消退了回去。
杨康径直走出屋外。欧阳锋已经醒了,仍蹲在地上,手捧着泥土发呆。他踱步过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欧阳锋听到脚步声突然恐惧起来,扔下泥土紧紧抱住头:“别杀我,你别杀我!”
“欧阳锋。”杨康掰开他的手,让他注视着自己,眼神凛冽,似是在给他警告。他的声音虽小,但字字斩钉截铁:“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还想活命的话,就带着你的人,尽快离开这里。”
有阴影笼罩住了他们。欧阳锋停止了颤抖,略有些迷茫的抬起头。苗煊不知何时已站定在杨康身后,冷冷的与欧阳锋对视:“巫主,您想放了他?”
“这人虽伤了我,但毕竟与我有些交情。”杨康站起身,打量着他,略觉奇怪。这人的语调虽淡漠而平静,却更像是试探。暗常理来说,巫族之人绝不会放过与自己无关的外乡人,但眼前的人没有将欧阳锋赶尽杀绝的意思。甚至昨晚他袭击了自己,苗煊也只是将他打晕而已。心下疑惑,但杨康并未打算询问,只继续说:“可否放他这一回?”
“既然是巫主的决定,属下没有理由反驳。”果不其然,苗煊答应的痛快异常。若无其事的扫过欧阳锋一眼,他抱拳对杨康道:“告辞!”
话音未落,人已飞身而走。行动迅捷有素,毫不拖沓。郭靖甚至还未看清他自何处而去,那人便已消失无踪。
欧阳锋还呆呆的看着苗煊刚才站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杨康若有所思的注视了他一会儿,转身拍了拍还在寻找苗煊踪迹的郭靖:“走吧。”
“真搞不懂,长生不死到底有什么好。”郭靖牵着马,回头看着遍地的尸体,眉头又皱了起来:“一直那么活着,不是很无趣么?”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当他们有了基本的酒足饭饱,就会变得更加奢侈。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巴不得活个上百年好多享受些荣华富贵。”杨康跃身上马,声音中隐去了多少叹息。
“那么你呢?”郭靖抬头看着他,眼眸清澈如赤子:“你是为了什么?”
“有些东西越刻意越得不到,而上天总会把东西赐给不想要它的人。”错开他的目光,杨康摆弄着手中的缰绳:“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世间之事多如此。”
“那你是不想要它的人喽?”
杨康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仰起脸看着炎炎烈日:“不过既然得到了这能力,又不能将它收回去。那就不如顺其自然,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你觉得什么样的事情有意义?”郭靖也骑上马,与他并排站在一起。
“当然是称霸武林。”唇角微弯,杨康看似平淡的气息下是已掩饰不住的飞扬跋扈。
“原来你不是开玩笑的。”郭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忽的有些失望。他觉得似乎一切都未改变过。为了挽回杨康而做的那些努力,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说。终究还是埋没在了时间的长河里。他所认为最重要的那个人,依然抵不住最原始最无情的欲/望。然而郭靖是不会去责备谁的,他只是恨自己没有再早一点找到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无法弥补那些他已经失去了的日子。头慢慢低了下去,他的神情落寞而无辜:“称霸武林就那么重要?”
“无关重要与否,只是人既然还活着,总该找些目标才行。”叹息着回答他的疑问,杨康惊讶于自己居然会将事情叙述的如此理所应当。或许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从他醒来的那个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掌控。轻夹马腹,马儿缓缓的行走起来:“会到这里来的,有朝廷的人,也有江湖的人。你以为他们是为什么而想要不死药的?他们费尽心力都得不到的东西,都在我的身上。我又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反夺走属于他们的东西呢?”
“康弟,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现在已不是孤身一人,我要保护我的族人,以及族人们守护的东西不被剥夺和侵/犯。”杨康调转马头,明亮的眸子注视着他,坚定而冷漠:“而保护他们的唯一方法,就是强大到没有任何势力能与我们对抗。”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些猩红的残暴与杀戮,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自保的方式。何其壮阔而悲凉。第一次,郭靖觉得自己面对他,无话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