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尘蛊》子不语殇

10、第 10 章

　　夜已深，郭靖辗转反侧，一路所发生之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客栈内的人显然都与杨康有瓜葛，而这里似乎就是为他们准备的一个会合点。难道他们就是巫族的人？若是的话，又为何如此怪异？纵使他们并无恶意，但郭靖还是嗅得到强烈的血腥气息，残暴并且危险。这种气息大汗的身上也曾有，它只属于嗜血之人。心中莫名的惊了一下，他侧过头，看见榻上那人神情淡然，睡的正熟，似是已疲倦至极。吸了吸鼻子，刚刚弥散在空气中的香味已消散殆尽。或许只是自己习惯了那味道，才无法再嗅出。郭靖对此并无多想，只注视起桌上燃烧的蜡烛。烛光不安的跃动，仔细的观看，竟发现火光中有虫一样的东西在蠕动。疲倦感毫无征兆的袭来，意识渐渐模糊。火光逐渐在他的眼前晕开成朦胧的色彩，很快就褪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一夜睡的极沉极舒服，以至于郭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隐约想起有关杨康的种种，一切都仿佛那么遥远而虚无。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太想念，而做了一场有关他的梦。梦里的欢笑畅饮已成沤浮泡影，掌心摊开，温度犹在，人已消失无踪。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怅然若失。

　　打破这种伤感氛围的，是响彻在寂静屋中的“吱呀”开门声。郭靖惊讶的抬起头，门在清晨的氤氲光线中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白衣的一角。他屏住呼吸，像是刻意放慢来人的每一个动作和细节，又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人的容貌。脚掌踏入，修长削瘦的身影便完整的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险些跳起来亲了上去。

　　杨康并未料到他已经醒了，关好门回过头的时候，恰巧看见他愣愣的盯着自己。他将自己身上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不寻常之处，便疑惑的问：“怎么了？”

　　“……康弟？”郭靖的眼神朦胧而犹豫。他迅速从地上爬起身，上前扶住杨康的双肩，似是想确认什么。很快他的眼神又清明起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康弟？真的是你！”

　　“你睡傻了？不是我是谁？”杨康失笑，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醒了就赶路吧。”

　　“嘿嘿。”郭靖挠了挠头，傻笑着看着他，庆幸昨日之事并非梦境。心境渐渐明朗起来，他问：“对了，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恩？去还蜡烛。”径直走到床边，杨康开始收拾起包裹，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蜡烛还要还么？燃了一晚上早就没了吧？”包裹内的东西似乎并不多，郭靖探了探头，几次想看清里面的东西，又都被挡了回来。他不禁好奇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珍奇异宝，被如此保护着。

　　“行了，别问了。”系上斗笠，杨康背上包裹走到门前，又转过身对他说：“这是规矩。”

　　“规矩？”郭靖诧异不已，这帮人还真是奇怪。还要客人将剩下的蜡烛还回去，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不过他倒是没什么心思深究，脑子里隐约有些事情还想问清楚，他几乎脱口而出：“对了，你还没告诉我……”

　　话说到一半，郭靖又忽然觉得哪里有古怪，托腮思索起来。还等着他提问的杨康微微蹙眉，问：“告诉你什么？”

　　“……唉？什么来着？”郭靖总感觉有疑问纠缠着他，却想不起自己到底要问什么。思及夜晚入客栈后发生的事情，竟是半点印象全无。难道是睡得太沉做了奇怪的梦还不自知么？他揉了揉太阳穴，犹豫着问：“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昨晚？你回去之后就睡熟了。”若无其事的躲开他的视线，杨康轻轻推开了门。

　　“咦？是么？”阳光鱼贯而入，铺洒了一地温暖。他眯起眼睛看着灼热明亮的视线，喃喃自语：“我怎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所以我说你睡傻了。”杨康拍了拍他的后背，踏出了房间：“行了，快赶路吧。”

　　那几个黑衣人还在桌子边坐着，而掌柜老板也依旧无所事事的翻着账本。真不知他们是起的太早还是根本就没睡。郭靖大摇大摆的穿过他们走出门外，那些人居然连眼睛也懒得抬一下。真是古怪，昨晚还像看仇人似的看着他，今天倒不搭理他了。郭靖不忿的站在门前对他们比划了个鬼脸。杨康也随之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并未跟那些人打招呼。

　　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眼牌匾，郭靖才发现上面并未刻字，只画了朵荷花。图案与杨康递与掌柜老板的腰牌相近。他收回视线，有些迷茫的看着已经骑上马悠悠踏步的杨康。对方只是向他摆了摆手，便径自御马离开了。

　　郭靖紧随其后，默默的行走着。他的心思全放在了思忆昨晚上，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样子真是自己睡糊涂了吧。如此，他也不再做过多纠结，只默默注视着前面清冷的白色身影。如果那人回过头，就会看见他一直在他的身后。或许愚笨，或许沉默，但却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能在他寒冷或孤独的时候，寻到如阳光般诚挚而温暖的笑容。

　　如果他肯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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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青碧晴朗，浮云朵朵。群山层峦，山下树木繁茂。溪水湍流，孔雀蓝的水草一碧十里，不辨两岸。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缓慢移动着，时而沉默，时而笑声朗朗。这一路还算是安生，没再有什么人来暗算偷袭。奇怪的是，他们每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都会看到同样的客栈，客栈里总是有着长相不同的黑衣人和面无表情的老板。这些让郭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绕着圈子，从未曾走出去过。唯一能辨认出的，大概就是牌匾上的荷花图案。它们总在变幻着，时而姿态婀娜，时而垂头丧气。他不明白为什么店老板会把心思都放在牌匾的荷花上面，如果换个正常点的客栈名字，再找个热闹点的地方开店，一定能赚更多的钱。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他需要花更多的心思去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巫族的人还给杨康自由。而杨康对于永远要被禁锢在苗疆的事情，也并不是太在意。他依旧轻轻松松的骑着马，观看江山如画，聆听日升月落。并未因某一处流连，因某一刻思念。只是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越来越看不出情感，苍茫一片。

　　踏过布满尘土的羊肠小路，杨康指着前面郁郁葱葱树林，声音平淡如水：“穿过前面那片林子，我们就能到苗疆了。”

　　南方四季如春，苗寨又是与世隔绝的清静之地。如此环山绕水，想必景色极美。郭靖神情恍惚的看着树林，点了点头。杨康转过头看着他，眼眸内如静止的湖泊，清澈而平静，却深不见底：“你要想清楚，踏入这片森林之后，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如果你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郭靖笑着回望他，真挚而诚恳：“你明知道我不会。”

　　杨康一怔，又淡淡回应一笑，算是默认。两人并肩而行，慢慢走入树林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而下，碎了一地的斑驳光影，洒入内心某个不可触及的角落。虽细微，但足以回味那些寡淡清冷的日子。

　　“林子里陷阱和毒物都颇多，我们得小心点才行。”收了收缰绳，杨康环视周围。四周都是一样的树木和景色，不熟悉的人很容易便迷路。虽然他曾在这里生活过一阵子，但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完全记住了路线。不过幸好身边还有个虽然傻但是却幸运的家伙，希望他能将好运传给自己一点。

　　“喂，康弟，你看前面有片湖！”郭靖完全将他的话当做了耳边风，迫不及待的骑着马向湖边飞奔而去。杨康无奈的叹了口气，也随之跟了上去。

　　湖水清泠，平静无波。水下有蓝色半透明的石头，仿佛将整片湖都沁染上了淡淡的蓝色。几多浮云落入水中，与天空交相呼应，美轮美奂。湖中漂浮着几朵荷花，花瓣白色，瓣尖晕染着淡淡的胭脂色，娇嫩而清雅。只是这荷花一茎两花，花各有蒂，蒂颈相连，看起来甚是奇异。郭靖蹲下身，指着湖中的花朵问：“那是什么花？”

　　“那是并蒂莲。”杨康跃身下马，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湖面：“这荷花极其稀有，蒂在花茎上连在一起，所以也有人称它为并头莲。它集莲荷之精华于一身，是花中珍品。”

　　“并蒂莲？”郭靖低下头反复的喃喃低语，忽的轻笑：“真是个好名字。”

　　清风拂过，带来荷花的阵阵清香，让人心旷神怡。郭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猛然觉得这香气似曾相识。只是一时半刻也想不起到底是从哪闻过。人置身在自然中很容易便忘掉那些无所谓的烦恼与疑惑。他也不愿再思考，只尽情的感受这里的风，这里的香气，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任何一个细节都能让他完全放松下来。

　　郭靖将手掌放入水中，时值正午，阳光映照在身上让人燥热不堪。湖水却凉的扎手，像是从雪上上流下来的至寒之水，没有一丝温度。他打了个冷战，正在疑惑，却有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掌，将他的手从水中握了出来。杨康不知何时已蹲在他的身边，眼神清冽一如湖水：“别将手放进去。在这个树林，有并蒂莲之处必有毒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