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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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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不是在商量,更像是看上了一件物什,不容拒绝地伸出手朝主人家讨要。
声音不大,却也没有刻意遮掩。
习武之人听觉灵敏,江砚正好一字不落地听了这句话,望向楚舜庭的眼神忽而变得有些无措。
“皇兄府里新来了那么多门客,还要从我这里要人吗?”
楚舜庭没接他递过来的茶水,沉下去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悦。
瑀王早就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恼,只将那杯茶推到他面前,笑道:“我当然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只是想让他在府里多留两天,他的枪法使得那么好,让他教教我的府卫。难道这样的请求,五弟也不能答应?”
一位兄长同自家弟弟用完膳后,和颜悦色地跟他借一个人用两天,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楚舜庭默了片刻,收回落在江砚身上的视线,起身理了理衣袍,准备打道回府。转身的时候,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饮尽茶水,同意了瑀王的要请求。
江砚目送着他在回廊上越行越远,脚却跟钉在了原地似的半步不曾挪动。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爷转身的时候,避开了瑀王的视线递了个眼神给他。
他跟在王爷身边七年,很清楚这样的眼神,是有事要他去做。
只短短片刻,江砚就想到了他要自己去做的事是什么,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要给他换这样一身衣服。
既贴合他的身份不会太过刻意,又有些过于繁复引人注意。
方才他们两人压低了声音的对话他也零星听到了一点,如果在其他地方找不到证据,又不能让那些人做人证,那最有可能能找到有用证物的地方,必然就是这瑀王府。
瑀王生性谨慎多疑,连投效的门客都要一番比试试探,自然不会随便让人入得瑀王府。
比起半夜潜入,更好的方法莫过于瑀王亲自把人留下。
而要让他把人留下很简单。
瑀王素来喜欢从他的几个兄弟手里抢东西,珩王殿下带来了一个武功高强、且从没见过的生面孔,他自然是有兴趣把人留下的。
想明白了这点,江砚心下安定了许多。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爷不事先同自己交代,弄得他方才那一瞬真真切切地慌了,险些没留意到他的眼神。
把枪放回兵器架上,江砚有些心不在焉地在廊下等着。
方才同自己比试的那人拉了几人过来,饶有兴趣地想要同他探讨,没说上几句,就见自家王爷送完客回来,识相地行完礼退到一边。
他倒也没训斥他们技不如人丢了自己的面子,反而好脾气地宽慰了几句,让他们下去好好休息。
江砚也被人领了下去。
——领取了浴池。
池子宽敞,不挨着坐也能容下四五个人,水里不只是撒了什么沐浴的香料,站在边上都能闻到浓郁的香味,和着袅袅飘起的白雾直往人身上扑。
旁边的架子上挂着丫鬟刚送来的衣服,宽袍大袖,料子轻软,比他身上这件好上百倍。
只是江砚从不在浴池沐浴,也从不用香料,更从不穿这样好的衣服。
为了不拂瑀王的面子,他褪下一半衣物草草在水边擦拭一番,又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
再次见到瑀王是在他安排的客房里,刚跟着领路的丫鬟进门,就见他坐在桌边,不大的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
见他没换衣服,瑀王有些奇怪,问道:“本王让人准备的衣服你不喜欢?那再让人拿几套过来你自己选。”
“不用了王爷。”江砚忙制止他,行着揖礼,低着头回道:“王爷准备的衣服很好,是属下不惯穿那么好的衣服,请王爷恕罪。”
瑀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像在看什么稀罕的物件,笑了两声,起身走到江砚面前,扶起他行礼的手,顺势拉他入座。
“什么罪不罪的,是本王疏忽了,你是客人,自当以你的喜好为主。穿不惯不穿就是了,你着劲装是好看。看看这些酒菜合不合口味,不喜欢的话让人再做。”
“王爷,不用了,不可。”江砚挣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敢用力,被他按着坐到了旁边的位置。
“王爷,属下只是一个护卫,怎可和王爷同桌用膳。王爷不是让我教他们枪法吗?我去同他们一桌,也好和他们……”
“哎!”瑀王不悦地打断他,“夜里教什么枪法。本王说了,你是客人,当然要好生招待一番。其他的明天再说,现下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且先陪本王喝几杯。”
说着已经斟满了两杯酒,递了一杯到江砚唇边。
“王爷,我自己来。”
江砚不好推脱,伸手去接,对方却没有放手,酒杯一倾往他嘴里倒,不得已之下只得微仰着头把酒饮尽。
酒香细腻,口感柔和,似有桑叶的独特清香,又有山泉的甘甜清冽,是寻常地方喝不到的酒。
但是再好的酒也禁不住一杯接一杯地喝。
江砚不常饮酒,酒量不深,在瑀王推过第五杯的时候,脑袋已然有些昏涨。他伸手按住酒杯,说出了今晚不知道第几次的拒绝的话。
“不喝了?罢了,不喝就不喝了,醉倒了也不好做其他的事。”瑀王放下酒杯,伸手去揽他的腰,“走,我扶你到床上去。”
“王爷!”江砚瞬时酒醒,一把扯开他的手,起身退到了两步开外。饶是顾着身份一直谨守礼仪,在看到椅子翻倒砸在瑀王脚面,也再没有上前。
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不事先同他交代了。
如果他早知道要被留下,必然演不出今日那种意料之外的为难无措。
坊间早有流传,瑀王殿下风流,好美人,美人不论男女。
江青同他这般熟悉,都能露出赞赏艳羡的眼神,可想而知今日在打斗时飘带飞扬的身姿,吸引到了这位瑀王殿下。
瑀王把自己留下来,不只因为他是珩王的人,他想抢过来看看。更因为,就算是珩王的人,他也要弄到手看看。
“怎么?跟你那位珩王殿下来之前,没料想到会被本王留下?”瑀王起身向他一步步走近,嘴角明明带着笑意,眼睛里却如同猛兽看向猎物般虎视眈眈。
“无妨,你只要知道,从他答应把你留下时起,本王想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捏上了江砚的下巴,左瞧右看,仿佛在赏玩笼中的鸟雀。
江砚咬紧了后槽牙,用力握上对方的手腕,想逼他松开手,不想才一发力,就感觉手上一阵酸软,连带着腿脚都有些无力,身下一歪,被瑀王伸手接进臂弯里。
不安分的手顺势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瑀王冷冷笑道:“看着虽然瘦,摸着还挺紧实,难怪楚舜庭把你带出来,确实不错。只不过,再好看也是个武夫,本王可防着呢。”
下药了?酒菜果然有问题?
江砚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往桌上看去,只一瞬又被他掐着下巴把脸掰了回来。
“往酒菜下药是最下等的伎俩,太容易被人看穿了,你家主子没教你?”瑀王的手从他脸上松开,手指顺着脖颈游移到了领口,问道:“怎么样?他们给你备的沐浴池水,是不是特别香?”
沁香扑面,余芳绕怀。
那水里定是下了什么让人碰过后会脱力的草药,他这会儿才没有昏死过去。
“想到了?倒是不笨,但也不聪明,不然本王还得想别的法子放倒你……”
瑀王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话,一边伸手扯下江砚肩上那几根装饰用的飘带,将他的双手缠在一起,带到床边,把人放倒在床上。
随后……
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方才还春风得意的脸色仿佛突然遭遇了严冬霜雪,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瑀王冷鸷的目光往下移,最终落在了那双捆着的手上。手里握着什么冷硬而尖锐的东西,正顶在他的下腹处。
“你不是中药了吗?”
江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张开嘴微卷起舌头,露出舌下一颗小小的绿色药丸。
“瑀王殿下,脱力的药物也不是什么高明的伎俩。”
甚至不需要起效的时间,只需咬破解毒丸,就能清除药效。
可惜了,要不是事急从权,也不会浪费一颗解毒丸来解这种小伎俩。这东西可解寻常毒物药物,虽不至于难得,但也价值不菲,被江青知道了肯定要数落他一通。
江砚抬腿格开瑀王压在身上的腿,稍一用力就把人从身上推开,倒是对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冷着脸死死盯着他。
装饰的带子华而不实,用力挣了两下就断开了,江砚揉了两下手腕,露出手里那把半掌长的小匕首,虽然短小,但锋利,平时都是藏在身上做暗器的。
“王爷,我被留在王府是为了教授枪法的,可不想失手做出什么伤了王爷的事情,如果您还要……”
不用他再往下说,瑀王这种惯于揣测心思的老手也已然明白,冷哼一声,摆手作罢。
“我倒是小看楚舜庭了,带了个能看不能上的过来,亏我还给他赔了那么久的笑脸。你最好明天能教我的府卫一些真本事,不然我可要找他算账。”
瑀王全然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雅兴,袖袍一甩转身就走了。
等到脚步声完全走远,江砚才松了一口气,松开匕首,掌心里是一层薄薄的汗。
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他这么想着,打定了主意等夜深人静就开始行动,还是早点完成任务从瑀王府脱身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