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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重逢 ...


  •   风吻茗行动上鲁莽归鲁莽,思想上还是很怯懦的,虽说这几日闭门不出让她将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挨个痛骂了一番,但确也是老老实实的待在霜霖殿里不见外人。

      终于熬到了众使臣离开的日子,风吻茗脑海里连放三个烟花,在知道这个消息的刹那,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裙摆哐哐哐的敲楚言一的房门。

      “楚言一!说好咯,我可是听话的在使臣离开前没乱跑,现在他们走了,你可不能再限制本公主了吧。”风吻茗双手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看着对面神色略微憔悴的楚言一,心里有点小得意。

      看吧看吧,楚言一估算错误了吧,这几天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要是听本公主的话,雪参现在已经到手了。算了这事不提,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呢。

      楚言一并不care风吻茗看好戏的表情,神色怏怏的耷拉个脸,一副被抽了骨头的模样:“是吗?那他们待得时间还真久呐.......”

      “就是就是,耽误我去皇陵的时间。”风吻茗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带着雀跃又期待的表情看着楚言一,藏着小兴奋的语气轻轻冒出来:“那我们........”

      楚言一垂眸深思,只一瞬,他便抬头向风吻茗笑道:“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就去皇陵吧。”

      他好像又恢复了原先那阳光开朗的样子,不同的是,阳光映得他的瞳孔过于幽深了,里面的情绪摸不着也看不透。

      “耶!”风吻茗一听到可以去皇陵真正祭拜母亲了,高兴的手舞足蹈,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蹦跶着小短腿向沐瑾分享这个好消息。

      皇陵距离皇宫颇远,在西蜀偏北部,坐马车也要一个时辰左右,每年等到西蜀帝寿辰宴结束之后,风吻茗才会在风喻璋的悄摸允许下,溜出宫祭拜,不同以往的是,楚言一不知怎么的硬是拖沓了半个月,非要等到使臣离开后再出宫,风吻茗虽然不解,但也没强迫楚言一必须给她一个理由。

      毕竟孩子大了,有点小秘密也是应该的。

      “殿下,虽说陛下准许我们前往皇陵,但我们切不可贪留过久,若是被有心人抓到把柄,这可如何是好啊。”沐瑾坐在风吻茗旁边,看着她家公主一脸无畏的样子,蹙眉提醒道。

      显然她这话已经说了很多年了,使得风吻茗完全当耳旁风一样对待,随便扯一下嘴角全当回应。

      三人到达了皇陵,风吻茗找到了神农雨歌的陵墓,和楚言一,沐瑾一前一后的跪拜在墓碑前。

      风吻茗的情绪随风安静下来,她指尖轻轻佛过碑上的刻痕,像触到了四年前那场未说出口的离别——那年神农雨歌带着楚言一一起上山采药,被一支来历不明的利箭刺穿胸口,殒命在十四岁的楚言一的怀里。

      当时正处在皇宫里的风吻茗听说后,大哭大闹了整整三天,换来楚言一一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少年眸中是一种近乎死寂般的平静,从气音里吐出这几个字,只有垂落在脸侧的泪珠暴露了他的情绪。

      很多时候,风吻茗总是认为,对于神农雨歌的死,也许楚言一并没有那么难过,因为在她的视线里,从未见过楚言一对凶手的查找和追踪,更别提为此实施行动。

      时空轮转,风吻茗静静的看着墓碑,轻声说:“母亲啊,山城镇的医圣庙被焚毁了,不过没关系,等我以后再找到一个风水更好的宝地,咱们再建一座庙宇,气死那些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人.........”

      话语未完,一声巨响骤然撕裂天空,出弩的弓箭如淬了毒的银蛇,直挺挺的的朝风吻茗的面门射来!

      在风吻茗刚一抬头的瞬间,余光便见楚言一敏捷的身影划过——就攥着她的手腕扑倒在地。

      “啊——”

      跪在一旁的沐瑾发出一声惊呼,瘫软着身子坐在地上。

      直到沐瑾的尖叫声撕破耳膜,风吻茗才回过神来,刚想撑着身子起来,楚言一的手掌却摁在了她的肩膀处。

      “别动!”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微喘的呼吸。

      风吻茗僵着身子不敢乱动,余光瞥见那支箭——箭尾的黑羽还在微微颤动,利箭堪堪钉在风吻茗左耳不到一寸之处,入土八寸,整个箭镞都陷在了土地里,泥土被箭劲儿刺的翻飞,泛着冷冽的土腥味。

      “什么?谁啊?!”风吻茗又惊又恐的叫嚷出声,话语未落,楚言一已一个翻身站起来,拉着她躲到墓碑后面。

      铺天盖地的箭矢如暴雨般袭来,电光火石间,楚言一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冲着风吻茗来的,转头道:“风老五,把你的外袍脱下来给沐瑾,我带着沐瑾去引开他们!”

      沐瑾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连连点头,惶惧的眼神看向风吻茗哽咽道:“是啊,殿下,就让奴婢和楚哥去引开敌人吧,您一定要安全离去啊!”

      根本没时间留给风吻茗思考,楚言一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便上前扯开了她脖颈的衣领,浅绿色的外袍从她肩头滑落,外袍眨眼间转到了沐瑾手上。

      箭雨擦着她的发髻掠过,钉在神农雨歌的碑石上,石屑溅在她的脸颊上,风吻茗却像是失去了触感一般毫无察觉,视线黏着前方为她赤手扫平利箭的楚言一。

      这几年对他的所有情绪好似都有了答案。
      怎么办?

      风吻茗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每呼吸一次都能感觉到心脏在有限的空间中跳动的窒息。

      最后她只轻声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闻言楚言一的动作顿住,他微微侧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太耀眼,耀眼到风吻茗能借着它清晰的看到楚言一眸中闪烁着的碎光,好像这一刻,他们心知肚明,这是分别。

      “也许吧。”

      楚言一说这话时连自己都没底气,他以为自己会看到风吻茗复杂又疑惑的眼神,却意外撞入了她清澈如水般的瞳孔,蓦的让他心间一颤,原先准备好的托词也伴随着苦涩吞到了喉咙里。

      “楚哥,我换好了!”沐瑾穿上了风吻茗浅绿色的外袍,打断了两人心照不宣的试探。

      楚言一不再将眼神分给风吻茗,一手扯过沐瑾的胳膊朝另一个方向奔去,背影决绝,一丝回头的空隙都留不下来。

      浅绿色的外袍在皇陵里果真如一抹春色,让人稍一留意,便再也舍不得移开眸子,只愿随着它的痕迹追赶。

      看着楚言一离去的背影,风吻茗突然有种预感,其实他说错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沿着墓碑滑坐在地上,双手无意识的垂落在地上,她的指尖深陷在泥土里,土粒顺着手指往上吞,掌根摸出几分虚浮。

      她心头一震,先前的伤感刹那间被惊惶取代,她盯着自己手撑着的地方,眼神里满是错愕,呼吸屏在她的喉咙里,她将视线缓缓移到那整个箭镞都埋在土里的利箭。

      怎么会这样?除非........

      下一秒,她一个翻身跪在泥土里,双手刨开土坟,莹白的指甲缝里顷刻间塞满了混着草根的泥土,指腹被碎石硌出红痕,鲜血滴在泥土里,她都没顾上,只一股脑的往泥土深处挖。

      “不会的........不能这样........”眼泪顺着风吻茗的脸颊落下,砸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她低声呢喃:“不会的......不可能的......老天爷,你显显灵......不能,不可以........”

      可无论她怎么祈祷求助,从午后挖到天黑,指尖触到的始终是松松散散的泥土,连一丝棺木的影子,衣物的碎片都没有——神农雨歌的尸体,不见了。

      陵墓下的泥土是什么时候松的,没人知道,尸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更没有人会注意,事实上,皇陵除了风吻茗他们几人,几乎没有人来,就算有人来,该怎么盗走贵妃的尸体呢?门外的把手看管皇陵已经三十年有余了,中途调换把守方便进出皇陵显然不现实。

      更关键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盗走神农雨歌的尸体。

      “五殿下啊,这么多年,奴才只见过您带着自己的侍卫侍女们来到过皇陵。剩下的,那都是有陛下旨意的。”把守口干舌燥的向风吻茗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奈何这位小公主跟听不懂人话似的,非得摁着他从头到尾的说,从尾到头的叙。

      风吻茗仰着灰扑扑的脸颊,双手扒着木屋的小窗子,从外面看向屋内略微苍老的把守,倔强又委屈,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告状的人,期待对方能站出来为自己撑腰,屋内烛火的火苗在她眸中跳跃,不深不浅的随着把守的动作移动。

      她不死心的问道:“中午的时候,可是有一堆利箭向我们射来,若您真的恪尽职守,怎会连这都发现不了?”

      “哎呦殿下啊,奴才只是个看管皇陵的把守,只知道这皇陵出入过哪些人,您也是问的这个问题,奴才回答您了:没有。今天也没有,放箭之人不曾出入过皇陵,而且他们的行动虽大却不失谨慎,侍卫们还未曾察觉,他们便收了手。您就算是严刑拷打奴才,奴才也不知从何说起啊。”把守的手背一拍手心,垂头丧气的做出个“真是没辙了”的动作。

      风吻茗默默垂下脑袋,闷闷的说了一句:“好吧。”

      把守笑着迎合,以为这就欢天喜地结束了,没想到风吻茗又问了一遍前面的问题:“那今天.......都有谁出入过皇陵啊......” 她问到一半,好像也知道这个问题把守已经替她解释过很多回了,微微顿了一下,随后硬着头皮小声将后半句话吐出来。

      把守抿唇,碍于风吻茗的身份,没有第一时间破口大骂,依旧老老实实的给人家解释:“........就,除了您带着的两个随从进来了,然后,就是那个侍卫带着侍女跑出来了,具体跑哪边,奴才就不知道了,反正肯定是出皇陵了,再然后,就是您,嘿嘿,在这问奴才话呢。”

      风吻茗垂眸不语,经过这几个时辰对把守的审问,她终于在此刻意识到自己是问不出半点线索了,松开扒着窗子的手,拖着疲惫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向送自己来的马车走去。

      也不知道马车还在不在。

      还好,车还在,马不见了。

      风吻茗挠挠头,和夜风中萧萧瑟瑟矗立的车子来了一个无语对视。

      Ber小楚,你们把马骑走了,光留个车子给我有什么用啊?难道还指望我搬着车回去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别说搬着车了,就是风吻茗自己一个人徒步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回去呢。

      她站在原地,晚风吹得她单薄的中衣又冷又沉,对面的马车在夜色里缩成一团模糊的黑影,像极了她此刻乱作一团的心情。

      难过忽然像涨潮似的涌上心头,堵得喉咙发紧,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脸,却沾到了手上未干的泥痕,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有多狼狈——黏着土粒的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掌心的伤口隐隐作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走在大街上被人说成乞丐都不为过。

      “呜呜呜啊啊啊呜呜哇........”虽说她今天已经哭过了,但也没人说一天只能哭一次啊......而且楚言一带着沐瑾走的时候她可是坚强的没掉眼泪呢,现在没人了还不能让她哭了?

      “咳。”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惊雷一样贯进风吻茗的耳朵里,她吓得浑身一僵,立马收住了哇哇大哭的表情,条件反射的瞪着眼睛四处张望,寻找声源。

      “谁啊?大晚上的搞什么鬼?信不信本公主让你不得好死!”风吻茗找不到来源,只能仰天痛骂一声。

      “我好心送你回家,你却让我不得好死?”

      马车后面传来一道磁性的男声,随着月光轻移,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是寿宴上晏丞允的陪侍。

      他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慵懒的靠在马车边上,略带笑意的眸子向风吻茗扫过来,似笑非笑的将后半句话吐出来:“有没有良心啊小公主?”

      风吻茗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良心,只知道来了一个可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恩人,此刻不求更待何时啊。

      “恩人呐!我终于等到你了,快带我离开这里吧。”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现在倒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可劲儿张望着陪侍的身后,希望能看见一匹四条腿的动物。

      嗯?

      “你一个人来?”风吻茗差点没气过去,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看看陪侍,看看他身后,学着对方的动作抱着胸气愤着与某人对峙。

      她就不信在这种控诉下对方还笑的出来。

      “嗯.......”陪侍弯下身子,视线与风吻茗齐平,目光在她脏兮兮的脸上凝了两秒,他指尖轻轻蹭过唇角,眉头稍稍蹙起,顺着她的话头回道:“本来是有的,但由于某位公主一直不愿意出来见它,它就哭着离开了。”

      “什么?”

      你自己听听这叫人话吗?

      风吻茗一确定这人在故意耍她之后,双手叉腰摆出战斗(主要是口舌战斗)姿态,深吸一口气就要放大招。

      对方一个响指打住了她的动作,随后,马蹄的“哒哒”声从夜色深处袭来,一匹黑色的骏马就这么撞入风吻茗的眸子里。

      风吻茗一看这才是真“恩马”啊,都不用对方提醒,拽起裙摆瞬移到马车里乖乖坐好,微笑着对陪侍说(天哪,从来没有这么为自己良好而优美的公主礼仪感到骄傲过):“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陪侍。”

      陪侍低头浅笑,对风吻茗这前后差异巨大的性格表示心服口服,将绳索挂在马车上,带着风吻茗离开了皇陵。

      ——

      楚言一带着沐瑾往丛林深处跑,因先前骑走的马腿部中箭,现下他们不得不靠双腿狂奔。

      天色越来越暗,楚言一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跑到一半扶着树身停下。

      并非是他累了,而是他知道不用再跑了,也是在这一刻,他明白原来猎物是他自己。

      “楚哥,你没事吧?”沐瑾借着月光看着楚言一眸色无光的眼睛,心里一颤。

      这是怎么了?

      “皇兄,一别经年,熟深驰续。”

      沐瑾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惊讶的转头望去。

      黑色蟒袍在月色的浸染下泛着暗哑光泽,衣袍上的金色纹路勾画出他硕长挺拔的身形,皎洁的月光斜斜的映在他的脸上,将他轮廓分明的骨相阴影打落出来,漂亮的眼眸对准面前的猎物。

      楚言一缓缓转过身子,他隐匿在阴影中,再看不见他脸上任何表情,再摸不出他心中任何思绪。

      姬、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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