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同性恋》栖一梦

3、体育课

　　——

　　操场上，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塑胶跑道被晒得微微发烫，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热意。

　　“同学们啊!新学期，新气象。”体育老师是个青年男人，一开口，便有一口浓重的口音，“五圈跑完，自由活动。”

　　“哎我去!上来就压力啊?”“ber?老王我觉得你在开玩笑。”被同学们称为老王的体育老师说完后，引起了同学们的哀嚎声一片。

　　没有别的什么，只是单单一圈就是400米，5圈就是2000米!

　　“哎呀，开玩笑的啦，一圈，跑完解放，自由活动。”老王无奈摆摆手。

　　“好耶!”“可。”

　　一圈跑完，队伍稀稀拉拉地散开，各自寻找荫凉和活动。

　　冉渝没什么想干的。解散后便想着回教室了。

　　“少一个人怎么双打?”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

　　“没事，你一打二。”这是陆晓的声音。

　　冉渝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循声望去。不远处的树荫下，陆晓和赵一帆站在一起，旁边还有个拿着羽毛球拍的陌生男生，看着挺精神。

　　赵一帆眼尖，立刻扬手招呼：“哎！冉同学！过来帮个忙呗？”

　　冉渝脚步一顿。陆晓也看了过来，茶色的眼睛弯了弯：“冉渝，你会打羽毛球吗？我们缺一个人，随便打打就好。”

　　拒绝的话在嘴边盘旋，但看着陆晓友善的眼神和赵一帆期待的表情，冉渝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低声应道：“……会一点。”

　　“太好了！”赵一帆立刻把手里备用的一只球拍塞给他，“我们双打，你和陆晓一队，我和许岚一队！”他指了指旁边那个陌生男生。原来他叫许岚。

　　许岚性格活泼，立刻凑过来，露出白牙笑道：“嘿，冉渝是吧？手下留情啊！”

　　四人找了个空着的场地。

　　阳光下，白色的羽毛球很快划出一道道弧线。赵一帆和许岚打法大开大合，力量足但失误也多；冉渝和陆晓则配合得更细腻些，尤其是冉渝，虽然力量不占优，但落点控制得很好，常常让对手措手不及。

　　“这球角度太刁了！”赵一帆扑救不及，眼睁睁看着球落在边线上，夸张地叹了口气。

　　许岚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咋咋呼呼地退回后场，“专往边边角角吊，能不能来点阳光健康的打法？”

　　他说着，习惯性地把球衣领口拽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汗，又顺手捋了捋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刘海。

　　“能赢就行。”冉渝弯起眼角，轻轻抛起球，手腕一抖又是一个轻巧的网前小球。

　　许岚一个箭步冲上前，险险地将球挑了回去，喘着气笑骂：“服了你们了！专门折腾我们是吧？”

　　几个回合下来，几人都微微出汗。冉渝白皙的脸颊透出红晕，那双总是带着点朦胧雾气的眼睛此刻因为专注而显得格外清亮，紧盯着空中飞舞的羽毛。

　　他甚至暂时放松了对声音的紧绷感，在打出一个好球后，会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真实的弧度。

　　“黎哥，拍拿来了。”一个声音从场边传来。冉渝下意识地转头，看见唐豪小跑着过来，将一副崭新的羽毛球拍递给刚走到场边的人。

　　是黎至。

　　黎至似乎刚热完身，额发也有些湿润，他接过唐豪递来的球拍，随意地挥了两下试了试手感，目光懒洋洋地扫过球场。

　　恰在此时，许岚一记猛力抽杀，羽毛球高速飞向冉渝的反手区域。

　　冉渝反应慢了半拍，仓促间挥拍，球堪堪擦着拍框边缘，斜斜飞向了场外，正朝着黎至的方向落去。

　　黎至眼皮都没抬，握着球拍的手腕随意一抬，拍面精准地在空中截停了来势汹汹的羽毛球，动作轻松得像拂开一片落叶。

　　“嚯！”许岚惊叹一声，“黎神，牛逼啊！”

　　黎至用拍面轻轻颠了一下球，然后伸手抓住。他这才抬眼看向场内，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松散：“打得挺热闹。”

　　他的目光掠过咋呼的许岚，最后不经意地扫过场中那个微微喘息、脸颊泛着运动后健康红晕的少年。

　　冉渝也正看着他，那双因运动而格外湿润清亮的眼睛，在斑驳的树影下，像被水洗过的黑色琉璃。

　　“还行还行，”许岚用球拍撑着地，笑嘻嘻地接话，“就是被冉同学用阴招吊着打，陆晓又专治爆发，阴上加阴，我和小赵快累死了。黎神，你们也来打？要不要来一局？”

　　黎至掂了掂手里的球，没直接回答许岚，反而看向冉渝，眉梢微挑：“阴招？”

　　“啊……”冉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怔，脸颊上的热度似乎又升高了些。他下意识想解释，声音比平时更轻：“不是……只是控制落点。”

　　黎至看着他有些窘迫的样子，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再追问，只是将手中的羽毛球随手抛给许岚，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懒散：“你们玩，我去那边。”

　　他指了指不远处另一个空着的半场，唐豪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豁，今天什么日子？都组上羽毛球局了？”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是路过的林钥，她手中抱着书目地应是回教室。

　　陆晓扬了扬手里的球拍，朝她眨眼：“来得正好！虐菜局，来不来？”说着故意朝许岚那边瞥了一眼。

　　“嘿！”许岚立刻不服气地挥了挥球拍，“陆晓你这就过分了啊，谁虐谁还不一定呢！”

　　林钥被这气氛感染，笑着把书本放在旁边的石阶上：“行啊，加我一个。不过我得先说好，好久没打了，手生。”

　　“没事没事，”赵一帆插话，“我们这儿还有个隐藏高手呢。”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冉渝。

　　“嘿！瞧不起谁呢！小渝，上，让她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许岚一把揽过冉渝的肩膀，斗志昂扬。

　　冉渝被他突然的动作揽得身体微僵，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隔壁场地——黎至和唐豪的对决已经开始了。

　　黎至的动作流畅而凌厉，每一次挥拍都带着劲风，和唐豪的有来有回中透着游刃有余。那是和他们这边嬉闹氛围截然不同的、更具竞技性的状态。

　　“看啥呢？专心点！”许岚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背。

　　冉渝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好。”

　　新的对局开始。陆晓技术全面，林钥跑动积极，防守稳健。许岚和冉渝的配合全靠临场默契，许岚冲劲十足但失误频频，冉渝则更多地负责补位和网前控制。

　　“许岚！左边！”冉渝喊了一声，运动中的声线比平时清亮，那股独特的清润感更加明显。

　　许岚嗷嗷叫着扑过去救球，打了个又高又远的后场球。

　　“好球！”陆晓称赞着迅速后退准备接球。

　　隔壁场地，黎至刚用一个轻巧的吊球得分。他站在原地用拍子轻敲小腿，目光不经意扫过这边，在那个因救球而脚步微乱、脸颊绯红的身影上停留片刻。

　　“黎哥，该你了！”唐豪捡球回来。

　　黎至接住球，淡淡“嗯”了一声。

　　这边，陆晓一记凌厉的扣杀直扑空当，许岚反应不及，球重重砸在界内。

　　“哇！晓姐威武！”连隔壁的唐豪都吹了声口哨。

　　“厉害。”林钥笑着和陆晓击掌。

　　“不是吧，这也能杀？”许岚夸张抱头，“给条活路啊晓姐！”

　　陆晓被逗笑：“承让承让。”

　　冉渝弯腰捡球，气息微乱。他下意识又朝隔壁瞥去——黎至刚结束一个回合，正漫不经心地转着球拍，目光落在他们这边不知看了多久。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冉渝像被烫到般立即低头，心跳漏了一拍。

　　“发球发球！”许岚重新摆好架势，“这局必须扳回来！”

　　几个回合后，许岚一记猛力抽杀得分，得意地冲对面喊：“菜就多练！”语气里的嘚瑟藏都藏不住。

　　“哎，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累死了。”陆晓摆摆手，撑着膝盖喘气，碎发都被汗水打湿，“许岚你打鸡血了？下手这么狠。”

　　“我也不行了。”林钥附和。

　　隔壁场地的对决也接近尾声。唐豪弯着腰大口喘气：“不行了黎哥……歇会儿，真顶不住了……”

　　黎至状态明显好得多，只是呼吸微促，额角覆着细密汗珠。他用护腕擦了擦下巴，走到场边仰头喝水。

　　察觉到旁边的注视，他喝水的动作顿了顿，视线斜扫过来，恰好对上冉渝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冉渝慌忙别开脸。

　　黎至面无表情地拧紧瓶盖，朝唐豪抬了抬下巴：“这就废了？”

　　唐豪有气无力地摆手：“您老……非人类……比不了……”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哨声划破了操场上空的喧嚣。

　　体育老师的哨声像是赦令，操场上的喧闹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收拾东西和准备撤离的嘈杂。

　　“下课了？”许岚意犹未尽地挥了挥球拍。

　　陆晓和林钥相视一笑，林钥拿起放在石阶上的书本，对冉渝和许岚挥挥手：“那我们先把拍子还回去了，下次再打！”

　　“行，下次必须赢回来！”赵一帆在一旁插话，虽然刚才没上场，但看热闹看得起劲。

　　几人说说笑笑地朝器材室走去。冉渝默默跟在后面，运动后的热度还未完全消退，脸颊依旧泛着红晕。

　　他能感觉到隔壁场地的人也散了，唐豪一边抱怨着一边勾着黎至的肩膀，黎至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推开。

　　归还了球拍，走出体育馆，正午的阳光几乎到了最毒辣的时候，明晃晃地照下来，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塑胶跑道上升腾起扭曲的热浪。

　　“饿死了，吃饭去！”许岚第一个嚷嚷起来，迫不及待地朝着食堂方向小跑。

　　“走走走！今天必须多吃两碗！”赵一帆立刻响应，勾着许岚的脖子就往前冲。

　　陆晓和林钥也结伴走向食堂，临走前陆晓还回头对冉渝笑了笑：“冉同学，我们先走啦！”

　　“嗯。”冉渝点了点头。

　　人群很快散去。体育课会提前下课，他是回家吃饭的，但现在没响下课铃还出不了校门，冉渝便想着先回教学楼。

　　树影被拉得细长，蝉鸣依旧不知疲倦。

　　他踏上楼梯，空旷楼道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教室门虚掩着，推开门，凉意混着书本油墨味扑面而来。

　　——却意外地看见靠窗的位置，黎至正趴在那里小憩。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总是疏离的眼眸紧闭着，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

　　他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了眼。

　　“你不去吃饭?”少年单手撑着头，看着冉渝的方向，他问道。

　　“你不也没去？”冉渝的反问脱口而出，他本想说“回家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另一句。

　　少年看着他，没回。

　　“我出去吃”终于他开了口让这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冉渝:“哦。”

　　“嗯。”“……”空气凝固了一瞬。“你英语很好？”黎至试徙打破沉默。

　　“一般般。”冉渝话刚落，下课的铃声便恰到好处地响起。

　　冉渝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他转头便往门外走去，“下课了，我先走了。”

　　跟这个人对话……太窒息了。冉渝心说。

　　——

　　黎至看着冉渝那恨不得马上逃离的背影轻笑出声。而他却不知因何而笑。

　　窗外蝉鸣不休，骄阳似火，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