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康熙后宫摆烂日常》天行有道

1、第 1 章

　　康熙十八年，永和宫。

　　宫女喜鹊抬眼望了望晚来天欲雪的阴空，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且喜赶在颁金节后迁了宫，若拖到冬至，这天再受不住。

　　加快脚步进了梢间，却发现几面窗四仰八叉敞着，心头顿时火起，这些没眼色的小蹄子，自己才离开一会儿，就偷奸耍滑怠忽职守，若冻着了主子可怎么好？

　　及至瞥见答应小主颐然在一旁坐着，那股无名火方才化为乌有，徒留无奈，“您怎么又犯犟了？这会子风大，快阖上吧。”

　　在她看来，自家主子颇有些伤春悲秋气质，夏天赏雨冬天赏雪的，那不吃饱了撑的么。

　　裴欢：……

　　不，她才没这些文艺细胞，纯纯计算时令，夏天的鲜鱼菱藕，冬天的狍鹿山珍，头茬才最甘甜味美嘛！

　　当然这话不能对喜鹊说，说出来就俗了。

　　宫女眼里的她可是高不可攀的。

　　裴欢不通驭人之术，也没闲工夫摆架子，可潜意识里觉得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分寸之间最为难得。

　　这会儿便矜持地一点头，“东西都领来了？”

　　喜鹊眉心稍霁，为自己成功完成任务的自得，“今儿膳房忙得很，亏得小贵子跟咱们交情不错，平日也得了不少好处，这才顺利弄了来。”

　　低等嫔妃除了正经一日三餐，偶尔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都得额外使银子，裴欢从家中带来的体己，泰半倒用在了这上头，叫喜鹊觉得实在大材小用——人家都琢磨怎么买通御前的人，您光是结交膳房有何用，这些人也见不着皇上呀！

　　虽然那点钱远不够收买御前太监就是了。

　　喜鹊认命地从怀中掏出那块鹿肉，并细盐、孜然等各色佐料，端的是琳琅满目——那调料倒是不要钱的，自己烤当然更省事，小贵子乐得当个添头，横竖东西由大师傅配好，他偷一点便是。

　　裴欢认真端详，确定肉质新鲜无异味，方才满意，她一直很向往红楼梦里脂粉香娃割腥啖膻的景象，早就有心实践，可惜这会子无雪，她也不得出去。

　　也好，吃独食更有滋味。

　　喜鹊纵有再多牢骚，可等香浓滑腻的鹿肉到了唇边，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裴欢为人极是大方，那鹿肉不多却人人有份，连扫地的小丫头也能分得拇指肚大小的两块尝个鲜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裴欢一拍脑袋，“糟糕，忘了给娘娘留点。”

　　旋即自失地一笑，“算了，估摸娘娘也瞧不上。”

　　马屁拍在马腿上还不如不拍。

　　她侧耳倾听，远处仿佛有丝竹管弦之音，“娘娘的册封礼快行完了吧？”

　　不比前年那次大封六宫，这回只有德嫔一个主位，排场自然也简单，好在德嫔不会在意，她为人贤德——不管是不是真贤德罢，万岁爷给她这个封号，她就得始终如一贯彻下去。

　　裴欢欣赏的也正是这点，身为小虾米，在一个有原则讲规矩的老板底下做事无疑舒服得多。

　　她出身寻常，祖上并不显赫，本朝也没出过什么名人，能选上纯因这张脸的缘故，可宫中姝丽众多，纵使一时有点兴趣，过后也就忘干净了。故此裴欢也不作他想，康熙虽推崇满汉一家，可从后妃之事看全不是那么回事，遍观本朝，再怎么得宠的汉女，顶天也就是个嫔位，被满蒙压得死死的，更不要说那些没名没分的庶妃了。

　　裴欢还算幸运的，赶着前年大封六宫得了个答应，至少工资待遇固定下来了，否则人家还不是想克扣你的就克扣你的？

　　她对帝宠兴致缺缺，子嗣亦为负累，生个公主得去抚蒙，皇子亦忧虑卷入九龙夺嫡之祸，千头万绪，不如为自己活更自在。

　　当然，前提她得抱好一条又粗又壮的金大腿。

　　在这点上，裴欢觉得自己颇有远见，早早便寻人脉托关系，终于在乌雅氏晋位后顺利搬来永和宫，人家吃肉我喝汤，等乌雅氏当了太后，说不得该封她个太嫔做做，功德圆满。

　　她不做多余的事，适当交好总是应该的。

　　“给娘娘的贺礼备好了吧？”乌雅氏封嫔乃意料之中，但裴欢不知具体哪一日，故此迟迟没拿出来，东西是早就做好的了。

　　那是裴欢从家中带来的一对金镯，一直没舍得戴，特地融了铸成长命锁为德妃母子祈福，金子虽不及玉器雅致，但玉器这种东西太考验财力眼力，好的太好坏的太坏，为稳妥起见，裴欢还是选了更保险的金饰，横竖金乃辟邪之物，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喜鹊作为最能干的大宫女，自是打量得井井有条，将礼盒捧出来请裴欢过目，“主子可要现在过去？”

　　裴欢摇头，惬意地伸个懒腰，“娘娘想必乏了，明日罢。”

　　吃饱喝足容易犯困，这会儿正适合睡个早觉。

　　将心比心，她也不想劳累一天后还得应酬客人，多讨嫌。

　　喜鹊再度感叹，她家主子注定是胸无大志的。

　　*

　　嫔位册封礼虽有欠隆重，可一整套流程下来，饶是德嫔也觉吃力。

　　她素性好强，纵使怀着身孕也不肯露出疲态，只在过后寻太医来请平安脉。

　　饶是如此，也受了宜嫔好一顿排揎——这位眼瞅着都快临盆了，却不好好在自个儿宫里养胎，专会看旁人笑话。

　　侍女雪芝颇为愤愤，“宜嫔娘娘掐尖要强，专挑您作对，奴婢实在瞧不过去。”

　　德嫔淡淡道：“僧多粥少，凡有宠的皆视之为敌，本宫也惯了。”

　　后宫就是个巨大的牢笼，谁不是困兽？宜嫔素来宠眷最深，眼瞅着她渐渐炙手可热，甚至后来居上，岂会不妒恨？

　　德嫔却没认真将宜嫔视作敌人，万岁爷天纵英才，将她提拔到这个位置，不是为看她争风吃醋的。

　　她不能辜负万岁爷的恩遇，得兢兢业业、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路。

　　底下人显然不做此想，雪芝就觉着同为嫔位，何必受那边的气？

　　“宜嫔张口闭口拿出身说事，却不想想自个儿也是包衣出身，乌鸦笑猪黑……”

　　旋即意识到此话不雅，赶紧闭嘴，从镜中小心翼翼瞥了主子一眼。

　　德嫔装没听见，御下固然要紧，也不可伤了忠心，微末小事，睁只眼闭只眼罢。

　　且宜嫔所指并非包衣，乃她以宫女之身蒙宠，话里话外，暗指她使了手段爬上龙榻。

　　德嫔冷笑，这便是柿子捡软的捏罢，不敢怨憎万岁爷，只敢来对付她，却不想万岁爷若无意，她便出尽百宝又有何益？

　　枪打出头鸟，到底让她当了出头椽子，再咬牙也得熬。

　　雪芝眼看主子心情不愉，动作愈发谨慎，只管拣好的说，“娘娘如今得封一宫主位，可要设法将小阿哥要回来？”

　　德嫔摇头，“且缓缓罢。”

　　烈火烹油，多少人眼睛盯着，她可不敢行差踏错。佟佳氏再讨嫌，她也是万岁爷的亲表妹，佟家的骨肉至亲，如无必要，德嫔不想过去触霉头。

　　她轻轻按着肚腹，既狠心舍弃了他，不得不说是壮士断腕，如今，还是顾好眼前的这位最要紧。

　　她盼着是位阿哥，也好寄托她对胤禛的相思。

　　这点上，宜嫔就比她幸运得多，也确有嘲笑她的资本，人家早就是主位了，自然不必受骨肉离分之苦。

　　雪芝看她秀眉微蹙，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分明让娘娘的心情更坏了！

　　外头喧嚷不休，得知是几位答应小主要来道贺，雪芝便欲替主子回了她们。

　　德嫔纵使精神不佳，却还是命请到花厅稍坐，自己随后便至。

　　她瞧不起这些人，趋炎附势，哪儿有缝往哪钻，但不得不敷衍，才刚封主位便摆架子，定得说她恃宠生娇，忘了自个儿几斤几两。

　　闲闲问道：“都有哪些人？”

　　雪芝掰着指头数数，“有妙答应、春答应、袁答应……”

　　永和宫叫得上号的差不多都来了，烧热灶这种事，自是先到先得，唯恐落于人后。

　　哦，除了答应裴氏。

　　德嫔脚步一顿，“裴氏病了？”

　　虽说生老病死无可掌控，可在这关口难免有些煞风景，当然，秉着当个好主位的宗旨，德嫔仍得帮她请医问药。

　　正欲传适才太医来，雪芝赶紧打断，“不是病，只说身子乏，早早歇下了。”

　　她不来更省事，省得娘娘多费口舌，等明早养足精神，什么话不能说。从这点看，雪芝觉得裴答应比那些看风使舵的长舌妇强多了。

　　德嫔甚是细致，“莫不成是遇喜？”

　　若真如此她更得注意，纵使心头亦有些微不舒坦，但既是万岁爷的骨血，她也有责任看顾起来。

　　雪芝神色分外尴尬，“娘娘，裴答应已经三年没侍过寝了。”

　　那孩子不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罢？说实在，若非这回内务府将裴答应指到永和宫，她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个人。

　　可见这人性子是真懒，贪睡也是情理之中。

　　德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