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凌霜》陆员外

2、各自安好

　　这是云旌吗？比小霏高半头的样子，此刻想来是困了，正合眼在虞夫人怀中撒娇。

　　雪霏霏看着这孩童，不由得柳眉弯弯，莞尔笑了，原来云旌小时候这样可爱。

　　可是一想到云旌八岁时，亲生母亲虞氏就过世了，她的嘴角又落了下来。

　　八岁，云旌应该很快就八岁了。

　　她决定再看一眼就离开。她死前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再见云旌一面。

　　却突然听得头顶树叶沙沙作响，像是被疾风吹过。

　　她忙抬头看时，只见几个蒙面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持剑向云旌母子二人刺去，府中侍卫长剑出鞘，十几个人将他母子两人围在中间。

　　黑衣人似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招招毙命，虽有死伤，却全然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攻势令人应对不暇。

　　中有一人看到护卫有了缺口，便持剑向二人而去，云旌母亲一把将云旌护在身后，作势要去挡那剑。

　　雪霏霏看此情景，早朝黑衣人厮杀过去，情急之下，双手拔出自己头上一对鸢尾发簪，一支朝那人后颈直插下去，另一支回头刺向她背后那人胸膛，那人本扬起剑准备劈了下来，却不料被雪霏霏正中要害，恨恨看向雪霏霏，倒了下去。

　　雪霏霏发簪拔出，一头情丝早已倾泻而下，眼中又满是疏狂与狠绝，黑衣众人真如见了女鬼般，被吓到退了几步，几人面面相觑：“这女人哪里冒出来的？什么来头？”
　　随即，眼神交互间，都点了下头，便来集中攻击她一人，雪霏霏不敌，肩膀上挨了一剑，血渗出的一刹那，刺骨的疼痛让雪霏霏清醒认识到，她不是鬼魂，她还活着，会痛会流血也会.......死。难道要再死一次吗？

　　她不甘心，反手夺过黑衣人的剑，一通乱杀，剩下的那几个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
　　雪霏霏此时见血已经疯魔，与其自己死，不如别人死，杀便是了。

　　越国公府十几个侍卫，见黑衣人被雪霏霏牵制，忙将云旌母子二人送入府中，关好大门，随后也前来支援，谁想回来却只见了一地尸身。

　　雪霏霏早已收了势，准备离去。

　　众侍卫们却拦住了她的去路，问道：“阁下何人？”

　　雪霏霏扔掉手中的剑，抬手用宽袖摸掉脸上的血，自嘲回道：“恶鬼！”

　　侍卫们虽然知道是友非敌，不敢阻拦，可是突然有这么个高手出现，还是想要探根究底。

　　为首者忙拦在雪霏霏身前，拱手问到：“今日大恩，还请姑娘留下姓名，来日必当有所回报。”

　　雪霏霏哪里理他们，抬脚便要走，却被人绊住了脚，一低头，只见还没她肩膀高的小云旌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此刻正搂住了她腰，忽闪着大眼睛，声音还是软软糯糯的：“恶鬼姐姐，你受伤了，还在流血，请进府医治。爹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您救了我娘，您就是云旌的恩人，云旌不能看着恩人流血不管。”

　　雪霏霏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一个孩童，只能任由小云旌将她带进了府，这个她刚刚毁容葬身的地方。

　　越国公慕天朗收到家人遇袭的消息，紧随其后进了府，脚步急促，黝黑的面容声色紧张，侍卫边走边将前事详尽告知。

　　慕天朗先去见了虞夫人，见妻儿平安无事，才转向雪霏霏，感激的双眼闪着泪光，先就双手抱拳低头道
　　：“天朗感谢姑娘救我妻儿，请受我一拜。”

　　如果没记错，自从雪霏霏进了慕家，这慕天朗都没正眼瞧过她，舞姬、软弱、出身卑微、多愁善感，像一株绞杀藤般腐蚀着他宝贝儿子的心智，这就是慕天朗眼中的雪霏霏。

　　而如今他却在雪霏霏面前低了头，感激涕零，雪霏霏感受到了强者的尊重。原来靠顺从、善良、爱情得不到的，现在，当她成了恶鬼，举起了屠刀，都轻轻松松得到了。

　　她忙回礼道：“国公言重了，路遇不平，偶然为之。国公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慕天朗方抬头细看这姑娘，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纤腰袅袅，体态轻盈，一头乌发凌乱垂于胸前，眼中寒光潋滟，横眉冷对，脸上尚有血迹，宛如玉面魔尊。

　　越国公看出她表面恭敬下的焦躁不满，也不多寒暄，一摆手说道：“姑娘为救我妻儿身负重伤，还请暂住几日，待伤痛痊愈后再议。”

　　雪霏霏现在确实疼的厉害，只是强忍着，而且能被人砍伤，想来自己也不是什么厉鬼，越国公府暂时还是安全的，留下养伤，静观其变，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多谢国公收留，那便叨扰几日。”凌云双手抱拳拜了下去，这一下去，自己先吓了一跳，怎么行了个男子礼，果然人没了身份，举止也不伦不类起来。好在低着头，尴尬的表情没人看见。

　　待起身，已恢复了冷峻的表情。随侍从去别院休息。

　　这侍从名叫长安，是护送夫人公子回府的侍卫之一，方才见识过雪霏霏的身手，此时格外殷勤小心，手中蟠螭灯随着雪霏霏脚步，缓缓前行。送至云书院门外，便留了步，

　　“姑娘居所，小人不便出入，药娘已在院内等候，另有服侍的丫鬟六人，具已在院内听命，若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姑娘不要见外，只管差人回夫人。”

　　雪霏霏一点头，便大步流星独自进院了。

　　果见药娘带着六个丫头，毕恭毕敬侍立在院中，有的托着药瓶，有的托着衣裳钗环，见她进来，都深深福了下去。

　　雪霏霏今天真的累了，先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又不明就里的回到越国公府。处理好伤口便沉沉睡去，再睁眼，又会在哪里？雪霏霏想到，只要不回到陆夏鸷面前，去哪里都好。

　　主院书房中，慕天朗狐疑的盯着他府中的长史，问道：
　　“西涧派来的死士，一共十二个人，被她全数斩杀，而她，只是肩膀受了些皮外伤。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历，你却跟我说查不出来？”

　　宋长史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说：“真、、、真没查出来。什么也查不出来。”
　　“江湖之中能有这般身手的，应该也不多，怎么会查不出来。”

　　宋长史百口莫辩，但是事实就是查不出一点，这女人像是凭空里冒出来的，出生不详，来历不详，无亲无故，没有固定住所，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宋长史都想不明白？

　　“若是她隐姓埋名，乔装打扮，确实很难确定身份。”

　　“那她背后是什么势力？为何突然来相助与我。莫不是西涧派来的细作，这次刺杀只是用来取信于我的计谋。”越国公镇守边关，与邻国西涧抗衡多年，西涧被他压制得不敢僭越一步，曾经想过各种阴隼怪招，想将其击垮离开南境，多年下来，越国公越发多疑。

　　宋长史聪明在，对于自己没把握的事情，绝不多嘴，尤其是涉及细作的事情上，乱说话不如不说话。

　　慕天朗假意留雪霏霏在府中养伤，实则是将她幽禁府中，暗中调查。

　　然而一番调查下来却是这么个结果，越国公越发疑心了，他思虑良久，决定以退为进。

　　“请姑娘到我书房。”慕天朗调整好自己坐的位置，将佩剑放在了身旁，手轻轻附在了机关的按钮上。

　　雪霏霏见过国公，在他面前端端正正的站着，还带着死前对他的敬畏感，不敢有所懈怠。

　　“姑娘自称恶鬼，可是江湖名号？”

　　“是。”雪霏霏想到了慕天朗会怀疑她的身份，早编好了一套说辞。
　　“我本是北境杀手组织的死士，因受上位者迫害，逃离北境，想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只是刚到贵宝地，就遇到杀手刺杀妇孺，实在不齿，唐突出手，还请越国公莫要多想。”

　　这倒还说得过去，慕天朗低垂眼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在机关上不停的轻轻画圈：“姑娘身手了得，是难得的人才，本公很是钦佩，我镇守边关多年，西涧人早已恨我入骨，如今更是将手伸向我的家人，在下正需要一位像姑娘这样的厉害人物，寸步不离的保护夫人和小儿，姑娘入了我国公府，任他什么江湖组织，想来也不敢再来侵扰。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是在和她商量？雪霏霏未经家国大难，自难领会越国公此言意图。只是此生再不想与他慕家有半分瓜葛。

　　“谢国公赏识，只是小人不想再过刀尖舔血的生活了，只想安安稳稳了此残生，还请国公体谅。”

　　欲拒还迎！慕天朗继续试探道：“姑娘救了我妻儿性命，我定不会强人所难，但是也想有所回报，不知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雪霏霏狂喜，终于问到我心坎上了，这是你慕家前世今生欠我的，可别怪我狮子大开口：“我是江湖人，只求财，还望国公赏我一套宅院，一千白银，让我能在南境有个安身之所。”

　　你的妻儿两条性命，你该不会舍不得吧？雪霏霏暗暗观察老国公的脸色，却看到他面上尽是轻蔑的笑。

　　蝇头小利便可打发，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老国公笑答：“明日便有人为姑娘奉上，只是姑娘，不想在我慕府谋份差事吗？”

　　雪霏霏心中冷笑：“我找死不成，多留一日我便多做一日的噩梦。”面上仍然恭恭敬敬地回道：“承蒙国公厚爱，小人胸无大志，只想归隐。”

　　“很好，但是姑娘这份恩情，慕某记下了，来日若有需要我慕府的地方，定当报今日之恩。”

　　“国公言重了。”
　　雪霏霏说毕，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