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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2 ...

  •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渊源,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这个地处西北的大坡子乡真是一个流氓遍地的地方,打架斗殴以强凌弱在这个塬上似乎是个传统,每个村里都有一些爱打架的青年,被乡亲们称为“刀子客”,他们平日里四处招惹是非,各个团伙之间经常火拼,而团伙基本上是以村为单位的。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无数次目睹过小青年们打群架,全乡每年打死人打伤人打残人的事件层出不穷,因为打架被逮捕判刑的青年也不少,约着打架似乎就是村里一些小青年们的专门职业。打架最狠的会成为大哥,手下会有一帮兄弟,他们不仅在大坡子乡各处打架,还会去别的乡,甚至别的县打架。方圆几百里之内,大坡子乡的小伙子打架是出了名的,甚至临近的一些乡都不敢把姑娘嫁到大坡子乡来。
      打架一般都发生在村里公映电影或唱大戏的时候。这一时期农村没有电视,大部分农民家里连台收音机都没有。为了丰富乡村文化生活,乡政府专门组织了电影公映部门,由专人拖着放映电影的设备在各个村放电影,一般每个村每半个月到一个月就会轮到一次。
      而唱戏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西北人喜好秦腔,乡政府旁边专门修了大戏楼,很多村里也修了戏楼。就算哪个村没修戏楼,只要村民们想要请戏班子,找个高点儿的土台台搭个棚子就是戏台了。一到农闲时节,从乡上到各个村,以唱大戏为主的庙会几乎接连不断。
      只要是在这个塬上,每逢公映电影或唱大戏,必然会有人打群架,这已经成为常态,没有一次会例外。打架的原因也千奇百怪,嫌对方说话嗓门大了,嫌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友好了,或者嫌对方多看了一眼自己带的女孩子了,等等,反正只要想找茬,总能找得到,只要想打架,也总能打得起。
      一旦有了纠纷,双方就去约人,一会儿工夫提刀携棒的两帮年轻人就打起来了。一场群架下来,轻则有人烂了鼻子破了脑袋掉了牙齿,重则有人被捅了刀子,导致烂了肚子断了肠子折了胳膊瘸了腿等,甚至还有打死人或打成植物人的情况。
      那些“刀子客”们去哪个村看戏看电影其实就是为了去打架,他们一般腰里都别着小刀,甚至掏重金买把可以自动弹出刀刃的□□揣在身上,那些买不起刀子的半大小子,就买一把长柄的“一字头”螺丝刀,把刀口磨锋利,别在腰上。他们一旦听说哪个村放电影或唱戏,就骑上自行车呼朋引伴成群结队地向那个村集结,当几个村的流氓队伍狭路相逢的时候,就有人去挑事,然后就开打。
      治安这么乱的另一个原因是农村的警力不够,全乡这么多人,这么大地盘,却只有一个派出所,而且只有四五名警力,没有那么多人手到放电影的村子里去维持秩序。我们的中学、乡政府和派出所都在大柳树村的地盘上,而大柳树村的“刀子客”打起架来是很厉害的。
      其实原先打架最厉害的是大杨树村的“刀子客”,也就是我们村的一些小愣头青,当年他们名震南北二塬,打遍塬上无敌手。但是后来因为一场群架打死了几个人,市公安局派出大量警力来我们村围捕了十来个年轻人,把能打架的抓得差不多了,从此之后我们村的战斗力一蹶不振,于是大柳树村就成了全乡一霸。
      为了制止打群架,派出所的民警也努力过,比如把大柳树村为首的几个刺儿头抓起来,拷在派出所院子的电线杆上冻了几天几夜。民警本想以此来震慑这群流氓,哪曾想这些流氓怀恨在心,找机会报复了民警。
      大柳树村晚上放电影的时候,民警穿着便装也来看电影,结果那几个流氓让他们带着的姑娘悄悄接近民警,然后倒在民警身上并大叫有人耍流氓,旁边等着动手的真流氓们蜂拥而上,对便衣警察一顿拳打脚踢,警察被打得鼻青眼肿。流氓教训完警察后一哄而散。
      黑灯瞎火的,挨打的警察没看清谁打了他。何况第二天,便衣民警乘天黑偷摸姑娘被打的事全乡都传遍了,民警也怕这事闹到上面说不清楚,也只能吃哑巴亏。自此,更没有民警敢管这些打架斗殴的事了。
      由于全乡大的治安环境是这个样子,导致大坡子乡中学一些学生也看样儿学样儿,在校园里把社会上的这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致,校园暴力可谓无处不在。
      大坡子乡中学在大柳树村的地盘上,由于大柳树村的流氓们已经是塬上一霸,这就让校园里大柳树村的学生们底气很足,就算是个头很小身体瘦弱武力值很差的男生,只要他是大柳树村的,那一定是想欺负谁就能欺负谁,被欺负者是绝不敢还手的,否则放学后有可能大流氓们就在路上等着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反抗者。
      中学老师虽然大部分都是这个塬上的人,但是大柳树村的老师并不多,少数几个大柳树村的老师也和他们村的这群流氓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一来尽管老师们很清楚校园里的暴力问题,但是他们为了明哲保身也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默许着校园暴力的存在。有个别不信邪的新来的老师站出来想教训那几个小流氓,结果没过几天自己出门就吃了亏,也就纷纷不再作声了。
      大坡子乡中学里的校园暴力绝不是扇个耳光推推搡搡那么简单,他们打起架来也是动真格的。比如我上初一时班上的一名同学就被打掉了几乎所有的前门牙,张开嘴几乎看不到白的,脸上血肉模糊得不成人样了,他哥哥推着自行车提着菜刀在校园里转了一个星期,打人的学生没有再出现,后来挨打的同学也就辍学回家了。
      初二时我们班上一名同学被大柳树村的校霸围殴,打到耳孔出血,后来那一边的耳朵就聋了。
      类似的重伤事件层出不穷,但是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农民没有法律意识,也没钱,通常不报案也不住院,这种不幸的事情轮到谁的头上也只能自认倒霉。
      在我们升入初三之后,那些班霸们更是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在临别之际给他们看不惯的同窗同学送上一轮轮拳打脚踢。毕业班的这种情况也算是大坡子乡中学的传统,每年毕业班的班霸们都这样演绎着最后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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