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笺纸》五更时寒

9、时间

　　回转的墨流，如浓墨般的云须臾间遮蔽光芒，睥睨大地，压抑与昏暗在众目睽睽之下，雷霆大作，狂风肆虐，水面骤涨。
　　“发洪水了！！快往高处去！！！！”
　　镇上的人们边匆忙呼喊，边奔向百草林的最高处的凉亭，那里虽已塌陷，但数年以来，仍是此地最高的山丘。
　　墨安身背斜挎包，紧握林语之手，在人群中艰难跋涉于山路。雷霆滚滚，恐惧在林中弥漫，仿佛随时会有致命的天雷劈下。
　　可下方哄水沸浪将田野房屋淹没于黄水之中。
　　“小墨！”林语忽地脚底一滑，双膝跪地，身后之人意欲跨步而过，匆忙上前。墨安即刻后撤，单手将林语拉起，护于身后。目睹湍急的水流，如凶兽般猛扑全身。
　　“小主子——”
　　忽有一阵声音，仿若自水中传来，拂过耳畔。墨安惊愕之余，拉起林语奔向最高处。突然，脚下的土瓦犹如踩在棉花上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刹那间，头顶电闪雷鸣，一道紫色的雷霆轰然闪现。前所未有的恐惧，随着那道紫雷的落下而袭来。他无法抓住任何东西，就连被洪水卷走的林语也无法留住。
　　雨的压身，雷霆的压迫，脚下的路却仿佛原地徘徊，墨安眼中闪过雷电的墨状。
　　“安康——！”
　　突然，斜挎包中飞出一把毫笔，伴随着一股强大气流，洪水被全然拦截。一道身影随着笔尖沾染墨黑，黑白相间的衣摆随风飘动。安康单手撑起屏障，保护身后的墨安，另一只手则用墨线将洪水中的林语拉回。
　　“走——”
　　安康冷言一声，墨安一把背上昏迷的林语往山上跑去，安康随着他远出十米身影随之散去。
　　随即出现在墨安身旁，身影飘忽地扶额：“你没有任何征兆叫我出来，你忘记怎么使用我了吗？”
　　“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场灾害？”
　　墨安吃力地在雨中狂奔，又要小心脚下随时会赵成的打滑。安康对他这份救世主的心感到无可奈何：“持笔写下为史，历与书言，此刻你写下，能改写的必有伤其。”
　　“你能保下你们两个人，这是最大的限度。”
　　安康把话说的毫无余地，持笔改写会缓解此地的太平，却有绝大可能会伤及其他地方，所谓此地高墙抵水，水无处可流分散四周各地，加剧伤亡的严重性。
　　墨安终于跑去最高处，下方水位随着暴雨的消去而停止上涨，墨安将林语安放在凉亭下，所有人的瑟瑟发抖，精疲力竭的仰望如同末世般的天空，毫无停止的迹象，所有人悲哀地在雨中闭目祈祷。
　　安康飘去崖边，看到本身为盆地状的地方淹的基本看不到房屋，墨安走到他的身旁，面色麻木地问：
　　“安康...唤你醒来抱歉了。”
　　安康背着手轻笑道：“许久没唤我名字，我还以为你一定不会在提笔且忘记了我。”
　　“自从你的父亲去世后...”
　　安康小声的补充，他抿嘴生气地叹息，墨安摊开手注视手中的毫笔，苦闷一笑：
　　“我想避开以前的生活，跟林语姐一直这样安然开心的度过，持笔我就无法像现在这般，可持笔却是无法无视的使命，是我们一家世代还原，抚平的血脉。”
　　安康沉默地注视着前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无谓地长咛道：“你能就一定能，我跟着你们多久了...我都忘记了，我告诉你方法，你跟我写跟你心一同写，看看你的长进和字墨是否同意。”
　　好——
　　‘一墨祥连，开辟字中言。见渊成明，启道！康安长泰！’
　　四周雨水染上墨水，一道黑暗中浮现的字迹在墨安持笔随雨滴的轨迹写下，墨字浮于乌云之上。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字墨涌入乌云中开辟一道漆黑下唯一光亮地束光。
　　水位下降，雷霆发出最后一声响破耳鸣的雷声，声落云散，光束的落下，墨安也精疲力竭地接住写满字迹的宣纸。
　　“爽不爽？”
　　安康在俯下身扶起屈身冒着虚汗地墨安，墨安一手肘打在他身上，气喘吁吁道：
　　“不要说风凉话了，把茶水递给他们喝下，以免发生不好的事情。”
　　“好的~”安康揉了揉胸口，吐了口气地拍了拍手，瞬间所有人头顶如同瀑布洒落，浇灌在他们身上。
　　安康摊开手，对自己这番感到无比满意：“你看完美了吧，简简单单。”
　　墨安无力的沉默，踉跄的走去凉亭，擦去额间的虚汗，见到平安的林语，松了口气地扬唇：
　　“姐姐没事就好了...”
　　安康环顾四周，神态一凝地狂拍墨安的肩膀：“我感受到一个绝望的呼喊，你快跟我过来！”
　　墨安低搭着肩膀，忍痛地提起口气，软绵绵的跟上安康的身影，直到安康在山脚下停下，墨安力竭地扶着狂颤的膝盖，吃力的问：
　　“怎么了？”
　　安康侧过一旁，沉着脸低喃：“水中...寒尸，毫无一丝气息。”
　　墨安蓦然抬眸，须臾之间，眼前呈现出一幅景象：水面退去，地面上树木、瓦器、家具凌乱倒地，这是风的痕迹，亦是水的侵袭。
　　墨安迈着感觉不到的双腿走去，他惊恐更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画面，他用力揉着滚烫的双眼，却看向一棵树下一对夫妻抱着被清风微晃动的银杏树，可当他抬头，他瞳孔一震地攥紧拳头，急促等我呼吸使他眼泪快速笼罩的双眼，凄然泪下。
　　“怎么会成这样！”
　　“这是自然的愤怒，这是一次警告也是一次忠告。”
　　安康挥手将树枝上奄奄一息的女孩放落在地，墨安立马蹲下身用指尖试探孩子的呼吸，还有微薄的呼吸，他双手将孩子抱入怀中。
　　“爸爸...妈妈...”
　　突然孩子迷迷糊糊的启唇呢喃着，墨安一手安抚一手紧抱：“没事了，哥哥带你去医院！”
　　“爸爸...妈妈”
　　“我要...”
　　墨安听着她的话，早已泣不成声地抿嘴强忍，安康见他实在力竭的跑不动甚至也会有危险，他突然前方拦截，一指落在女孩额间：
　　“初...闭——”
　　“你在干什么？”墨安止不住的后退，安康收回手四周一切化为墨镜当中，等回过神，墨安发现怀中女孩消失不见。
　　安康沉着冷静地指向前方：“她的父母想要见她最后一面，孩儿哭啼，父母怎会安然离去。”
　　“所谓与子骨肉亲，愿言长相随。”
　　“爸爸妈妈...”
　　四周一切唯有墨书瑶注视前方那对夫妻牵着中间欢乐的孩子，走去前方落日，笑死绵绵涌入心中，空白纸张无人遗憾，唯有持笔者的遗憾。
　　竹林之外，奶奶背着比自己还轻的墨书瑶，一边小心翼翼一边微笑地安抚：
　　“不哭不哭...奶奶在，不哭不哭，还有奶奶陪着你——”
　　安康在一旁跟随，看着阳光的温暖，他有些垂眸地轻言：
　　“这么做对她是否会好？那时也是我一手将此噩梦封存空纸张中。”
　　奶奶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怕了？我相信书瑶她能明白，这样她持笔才会真正明白，不是听从服从。”
　　“持笔是随心所欲，自由散漫，书瑶现如今缺的便是这个，别说你还不懂。”
　　安康被训的呆愣的饶头：“别说了奶奶，当时就该删除你的记忆，训我比墨安还厉害。”
　　“好了，听竹林风声的方向回家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