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星》洛重

19、第十一章

　　“属下暮岁阁萧素羽，见过主上，萧郎君。”萧素羽到了别院，见了杨晴。
　　“嗯，不必多礼。”
　　萧素羽起身，将书信递给杨晴：“主上，这两封信，一封是老夫人亲笔，一封是父亲所书定襄及突厥近况。”
　　萧夜拿过信，将萧后的信交给了杨晴，自己拆开了萧圭景的信。
　　“如何？”杨晴问他。
　　“上面说，八月的时候，突厥南侵，打至渭水，与大唐订立盟约并要了大量金银珠宝后返回。如今定襄暂无大碍，老夫人也很健康，杨政道的课业也很不错，让你放心。”萧夜看了一遍，大致的说了一下。
　　杨晴微微颔首：“嗯。”
　　萧夜问萧素羽：“你父亲怎么样了？”
　　“父亲很好，帮着暮夏阁萧沐五人开着客栈，暗中保护老夫人和政道小郎君的安危。”
　　“那你这是要回去吗？”萧夜继续问。
　　“是。”
　　“要不，你留下来？过了年我们便准备去南方游历，要不你也跟着？”
　　萧素羽笑着回答：“不用了，我还要回定襄向父亲复命呢。”
　　杨晴正在看母亲的信。
　　“吾儿亲启：已闻长安之变、突厥南侵，今为母无碍，政道勤奋好学。然终归流落他乡，惟愿早归故乡。阿晴可好？勿要挂念，劳心伤神，切记照顾好自己。终会一家团圆。”
　　杨晴收好信，提笔回信：“阿晴安康无恙，母勿忧。今儿已携二子诈死离京，暂居云梦故泽。日后欲游历四方，愿早日相见。”
　　萧素羽收好信，启程离开。
　　杨晴叮嘱她：“好好休息，不必太过着急赶路。”
　　“是。”
　　等杨侑等人回来时，距离年底只有六日了。
　　李恪和李愔的风寒也都好了，正在院子里跑着放纸鸢呢。
　　“真是精力旺盛啊。”杨侑感叹，“哎呀，反正现在我是跑不了了。唉？小姑姑，萧素羽走了？”
　　“嗯，怎么了？”
　　“可惜了，没能和她打上一架。要不是杨侗这家伙拦着我，哼！”
　　杨侗一下把他撞一边去：“赶紧收拾！”
　　“大哥！”李恪一下子窜到洵安怀中，“你给我带了什么？”
　　“嗯，看看！”
　　“糖！”
　　“知道你这段时间喝了好多苦药，特地给你们两个买的。”洵安一左一右揽住跑过来的弟弟，“但是不许多食知道吗？”
　　“知道了！”李恪抱着几包糖，拉着李愔就跑。
　　言合和新岁手中也拎了不少。
　　“新岁，你们都买了什么？”杨晴很好奇。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首饰，簪、钗、环佩什么的。”言合回答。
　　“你买的？”杨晴问他。
　　“哦，当时新岁身上没有带钱，正好我拿了。”言合说。
　　杨晴顿了一下，让含露、含灵先带新岁回去休息，小丫头看起来有些疲惫了。然后把言合拉到身边问他：“言合，阿娘问你，你知道一个男子送一个女子簪子意味着什么吗？”
　　言合很奇怪：“阿娘，新岁是我妹妹啊，兄长送妹妹礼物，很正常啊。”
　　杨晴沉默了一下。倒是萧夜在一旁“扑哧”笑了。
　　言合很认真的说：“阿娘，只是一些首饰而已，送了就送了。而且你也说过，这些钱是我们一家人的，谁花不是花？阿娘你不要太认真了。阿娘，我先回去收拾了。”
　　“阿晴，也可能孩子们尚小，还不清楚，长大就好了。你我当年不就是这样的吗？放宽心，顺其自然就好。”
　　“我知道，用不着你说。”杨晴瞪了他一下，拿起他们俩丢在地上的纸鸢回去了。
　　清风小筑。
　　洵安把给两个弟弟买的拿了过来。
　　“大哥，你还买了这么多啊！”李恪看着几个盒子，里面装满了各样物什以及点心。
　　“这一盒是落梅饼和银芋团，这是给你们两个买的问风铃，到时候悬在屋檐下，风一过叮叮的响。还有这些……”
　　“大哥，你买了什么啊？”洵安说完，李恪问他。
　　“什么？”
　　“你都给我们买了，那你自己买了什么啊？”
　　“我买了一个碎星飞花。”
　　李愔一听，也不吃点心了，好奇的问：“大哥，什么是碎星飞花啊？”
　　“一种暗器，我觉得很不错，就买了。”洵安揉揉两个小的头，“放心吧，我肯定也买一些我需要的。好了，我先回去收拾了，你们两个自己去玩吧。”
　　“嗯！”
　　仅仅一日，整个别院就挂满了红绸，贴好了红色窗花，一派喜气洋洋。
　　杨晴忍不住说：“整的像家里办喜事呢。”
　　“过年难道不是喜事吗？”萧夜反问。
　　李恪和李愔还小，就没让他俩帮忙做什么。现在，俩人正在四处跑着，刚忙完的洵安大声道：“跑慢点！别摔着了！”
　　“他们两个挺开心的。”
　　杨晴赞同：“是啊，尤其是恪儿，可比往年快乐多了。”
　　洵安不解：“为什么？”
　　感觉到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洵安，萧夜吓了一跳：“你小子！怎么也没个声音？吓死人了！”
　　洵安走到两人跟前：“阿娘，往年恪儿不快乐吗？”
　　“也不算是不快乐。只是往年过年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人，那个地方的人……恪儿说，他很不喜欢有些人看他的眼神，很不舒服。所以在长安的年，其实他并不是多么开心。”
　　洵安看向不远处俩小的：“以后就不会了。”他弟弟，当然要一直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新岁今天换了一身明艳的红色，很是喜庆、明媚。
　　“小姑姑。”
　　杨晴抱起她转了一圈：“真好看。”
　　新岁也很开心：“小姑姑，这件衣裳真好看！”
　　“那是，这可是你小姑姑亲自选的，怎么可能差！”萧夜看着小姑娘明媚张扬的神情，有些感慨，“阿晴，我觉得新岁和你小时候真的挺像的。”
　　“嗯，确实像。”都说侄女似姑，当然像了。
　　这边，杨侑、杨侗忙了两日，突发奇想给弟弟们打扮一下。洵安大了不好骗了，李恪和李愔四处蹦跶根本坐不下来，新岁是妹妹不好意思也不敢去折腾她，所以就……
　　言合一脸不情愿的坐在那里，满足两个哥哥的兴趣。
　　“不是这个样子的！”杨侑挥开杨侗，一手握住言合的头发，“这样的我来我来。”说着，就用言合的头发挽成了一个丸子。
　　“来来来，系上系上。”杨侗又拿着喜庆的大红色发带往他头上绑。
　　言合对着铜镜，脸上已经麻木了。
　　本来还以为弟弟们来了，他俩就可以放过自己了，没想到还是自己。
　　“你们为什么不找恪儿和小愔啊？”言合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谁让恪儿那么会添油加醋的告状呢，小愔又那么闹腾的根本按不住。”杨侗叹了口气。
　　言合一听，“蹭”一下站了起来，拔腿往外跑。不就是告状嘛，谁不会似的。至于闹腾，如今自己确实比不上俩弟弟。
　　“哎！还没完呢！”杨侑大喊。
　　言合飞快地跑了出去，远远瞧见正在搂着新岁荡秋千的杨晴，大声喊：“阿娘！阿兄他们欺负我！”
　　刚追出来的杨侑、杨侗顿住脚步，俩人对视一眼，“嗖”的一下跑没影了。
　　杨晴微微蹙眉，放下新岁，飞身来到言合跟前，瞧着他那一窝乱糟糟的头发，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阿娘。”言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阿兄他们做的。”
　　杨晴忍住火气，看了一下已经空荡荡的鸿宁阁，带着言合回清风小筑：“走吧，我去给你梳好。”
　　“嗯！”
　　“他们经常会做这种事吗？”
　　“也不是的，就是每年过年的时候会。以前他们喜欢捣鼓大哥，这两年就是我了。我以为今年会是恪儿呢，谁知道他俩觉得恪儿会添油加醋的向您告状，就还是我。”言合小嘴一撇，声音含着委屈。
　　“你呀。”杨晴按着他坐下，拿了一个束发用的小金冠，再配上细长的红色发带，有些手忙脚乱的给他扎好了头发。
　　言合看着杨晴：“阿娘……你这也……”好像也不太熟练。
　　杨晴有些心虚：“没事，很好看，总比他俩乱搞好多了。”
　　言合一站起来，身子一晃，小金冠咣当一声掉了，原本扎得差不多的头发又散了下来。
　　一片静寂。
　　沉默了一会儿，杨晴才试探着问：“要不……我再试试？”毕竟扎头发这事吧，自己确实不擅长。
　　言合也有些不自在：“好。”也许，阿娘真的只是有些生疏了。
　　就这样反复几次之后，面对杨晴再试一次的请求，言合一手攥着小金冠和发带，一手握住头发，撇着嘴角跑去找萧夜了。
　　杨晴：“呃……”
　　于是，萧夜一边听言合委委屈屈的诉苦，一边开心的笑着杨晴，给他扎好了头发。小金冠在阳光下很是耀眼，细长的红色发带飘在言合背后，一晃一晃的，好看极了。
　　李恪拉着一个发带：“好好看啊！”
　　言合晃了晃头，发带随之摆动，活泼又灵动。
　　李愔拍着手叫道：“我也想要！”
　　正好杨晴和萧夜走来，李愔立即拽住杨晴的衣裳：“阿娘，我也想和二哥扎一样的头发。”
　　李恪看看杨晴，又看看萧夜。依稀记得今年元宵节前，阿娘非要亲手给自己扎头发，结果当这阿耶的面全部散开了，阿娘还笑了自己好一阵。于是自己一气之下就拎着弟弟偷偷溜出府了，然后就被阿娘逮回去狠狠教训了一顿。
　　萧夜握拳放在唇边，掩了掩笑意，一手牵住一个：“走，我去给你们扎。”
　　李愔疑惑：“啊？不是阿娘扎的吗？”
　　杨晴：“……”尴尬，真尴尬。
　　年年岁岁贺新春。
　　这一日，大家起了个大早，就连最喜欢赖床的李恪兄弟俩都被洵安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有人忙着洒扫庭院，有人忙着调馅包饺子、做元宵，还有人忙着备菜做饭。
　　“恪儿，躲开。”正在“咣咣”切菜的杨侑挥开李恪，“小心伤到你，出去玩去啊。”
　　一笼点心蒸好，李恪立即揣了几个就跑。
　　“哎！小心烫！”
　　李愔刚才围在杨晴身边转悠，杨晴嫌他把自己刚清扫完的地弄脏了，就把他赶到一边了。
　　和弟弟一起分完了一块点心，李恪又跑去找杨侗。
　　杨侗正在清理落叶枯枝，猝不及防被李恪喂了一口热乎乎的点心：“唔唔唔（跑慢点）……唔唔唔（烫死了）……”
　　李恪大笑着跑远了。
　　李愔正在看着洵安活面，小身子踩着凳子，往前趴着，一个不稳栽倒在了面里。
　　洵安把一个小白人儿提起来：“自己玩去啊，乖，别捣乱。”
　　李愔又跑过去看杨姜包饺子。杨姜正在往饺子里包铜钱。
　　李愔立即说：“姜姨，多包一些！”说着，又拿了好几枚往里塞。
　　最后，李愔也被杨姜请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李恪跑过来。见到弟弟的模样，李恪哈哈大笑出来。李愔气哥哥在那里嘲笑自己，追着他就打。
　　言合和新岁正在弹琴。
　　杨晴刚忙完，就躺下歇一会儿，一看那追逐打闹的俩小的，想了想，叫来也闲着的言合、新岁弹两首曲子听听。
　　言合拨着琴弦，看了一眼新岁。我的音如何？
　　新岁也不甘示弱。我的调子比你高。
　　言合又是一下。现在呢？
　　新岁也继续。比一比？
　　言合眸色平静。可以。
　　就这样，两人的调子一声比一声高。
　　杨晴拉过毯子捂住头：“……”一个个的，真是够了，闹心。
　　李愔追不过他哥，也打不过他哥，被气哭了，抹着面粉带着泪的来找杨晴诉苦。
　　杨晴：“……”嫌弃，是真嫌弃。
　　“阿娘，我哥欺负我！他笑话我！”李愔伸手指着站在屋檐下还在哈哈大笑的李恪，委屈的往杨晴怀里扑。
　　杨晴嘴角一抽，抬手按住他的头，站起来拎着他去净面。
　　李愔扬头问她，更委屈了：“阿娘，你是不是也嫌弃我？”
　　杨晴很淡定：“没有。”怎么可能。
　　一切事毕，大家就在演武场支好了桌案，围坐在一起。旁边是正在燃起的篝火，上面正在烤着水中钓的鱼、林中打的山鸡野兔、天上的飞鸟。
　　萧夜举着酒盏：“来！让我们庆祝今年我们一家团圆，从此再也不分开啦！”
　　“来！”杨侑端起酒碗，“一起来一个！”
　　新岁、李恪看着他们手中的酒碗、酒盏，又看看自己面前一个小得可怜的酒杯；再一看李愔面前只有梨汁，顿时就平衡了。
　　“首先，我来说两句啊。”杨侑放下酒碗，笑着开口，“我们欢迎小妹、恪儿还有小愔回家。”
　　“欢迎！”杨侗很是捧场的鼓掌。
　　“以后呢，我们会一起游历天下、浪迹四方，所以你们放心，我们身为你们的兄长，一定会保护好、照顾好你们的。”
　　“嗯。”李恪笑眯眯的点头。
　　“最后呢，祝我们所有人，新的一年，有新的面貌。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好！”萧夜一拍手。
　　杨晴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眸中染上了温柔，安静的看着这热闹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