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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辩是非 ...

  •   析辞连连拭汗:“那就只能从判词入手了。”
      众人联想到判词的内容,脸色都不大自在。
      析辞只得硬着头皮:“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利用真人设下此局者必定对诸位了如指掌,才会作出那些判词……”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了如指掌,分明是妖言惑众!”
      “都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
      “诽谤之言,不过诛心。”
      师太失望地板着脸:“贫尼一心参禅,为了众生才来此论道。竟要受到如此污蔑,真是叫人心寒。”
      “是,我不过……”
      “诸位稍安勿躁。”析辞耐着性子安抚,“本官知道,判书大有断章取义之嫌。本官上任以来,办案无数。俱按章程,有本可依,有据可查。一场官司,胜固欣喜,败者难免不忿。口出怨言,乃至造谣诬陷,都属常事。自然本官也可立誓绝无一丝违背王法。但无论判词所言是凭空捏造,还是事出有因,想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不免要先分辨清楚。”
      半晌无声的抗拒过后,齐朔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判词所述本相冒名顶替,确属事实。”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的声音平淡而单调:“真正的齐朔,乃是本相的二弟,良月侯。自然民间也曾有此流言。”
      烟罗不觉抿唇。
      “事无不可对人言。本相既问心无愧,今日便借此机会一概说清楚。”
      “二十二年前的冬天,我受齐侯所托,持信物从青州往预州,赴顾府退婚。途中邂逅了因烛影之乱微服出逃的先帝。”
      太平三年腊月,青、预二州大雪。七昼夜方止,积盈尺,胜重载。沟洫冰,城门塞。草木不华,害桑稼。苦寒,飞鸟多死,路有冻骨。
      后来时过境迁,水中坻煮酒,拥炉赏雪时,齐朔也曾忍不住好奇问他,为何初见就宁愿忍冻将鹤氅相让。
      他说:因为你是我的子民。
      齐朔眼眶粉融:“先帝欲向预州信陵王借兵平乱,却无完全把握将其劝服。未免再入虎穴,不敢轻举妄动。”
      “顾府,逆王亲信。为助先帝,本相不得已,冒称顾府之婿。”
      “烛影之乱平息后,同济元年,我将此事如实告知齐侯与夫人。二人皆深明大义,大局未定,未免生事,仍旧秘而不宣。齐侯与我义结桃李,对外只称是亲兄弟,此后便如一家。”
      “此乃佳事啊。”
      析辞见缝插针地溜须拍马。
      “关于本相妻儿之死,其中缘故臣民皆知。”
      众人在心里暗暗点头。
      先帝朝时曾有两次内乱。
      一次是烛影之变。盈帝年少,章华太后垂帘。昭节皇后嗣兄打着“除宦官,清君侧”的旗号杀入宫帏。庆功宴饮,时人遥见烛光下太后愤而离席。不久,太后薨,遗旨令皇后嗣兄摄政,挟天子以令百官。盈帝出逃,向信陵王借兵,与齐朔反扑。昭节皇后大义灭亲,里应外合之下,长达九月的内乱才得以平息。
      另一次便是信陵王倚功谋反,与贵妃设计毒害盈帝。最终也被齐朔联合世家荡平。而齐朔当时的夫人顾氏,因是逆王义女,为世家所不容,最终自焚而亡。后在景风三年被今上追封为贞烈夫人。
      顾夫人之子当时甫出生不久,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高昌出征月离,久攻不下,良月侯也因此殒命。
      朝中有人献计,先假意与同宗邻国夷吾联手,借道讨伐月离。在攻下月离后,回程之时两面夹击,收复夷吾,一统九州。
      欲成此计,须以皇子为质。盈帝膝下只有一位皇子,便是今上。因体弱多病,国师批示出宫避疾,自幼寄养在齐朔府中。
      唯一的继承人,岂可犯险。朝中争执不下,陷入僵持。千钧一发之际,齐朔决定李代桃僵,将亲子送往更深为质。
      小小少年,最终在交战对峙之时,于城楼之上被齐朔亲手射杀。
      盈帝追谥其忠勇二字。
      首城破后,寄安将军携众来降,夷吾国迅速覆灭在长河星辰之中。
      不久先帝驾崩,世家也慢慢被清肃。惟齐家威势愈大,终成一手遮天之态。
      “至于协君迫臣,见仁见智。”齐朔的语气如同古井无波,“朔无一丝不臣之心。功过如何,皆由后人定论。”
      众人已听得呆住,俱敛声屏气。
      将军左右看看,矫揉做作地长叹一声:“丞相所言正是。许多事,外人只见其表,未知其里。王朝兴亡,本属自然。江山易主事小,民生福祉事大。当时情势分明,故国已成倾颓之势,再如何抵挡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末将降城,再投明主,不过顺势而为,并非逐利。我一片纯然为苍生计,两袖清风,何错之有。竟被安上那样的骂名,实在荒谬。端看夔州如今是何盛世,便知我所言不虚。二则,我虽一心为了百姓着想,然归降后内心始终挣扎难安,以致旧疾复发,蒙圣恩荣休在家,所以赋闲。何来新主岂堪用佞臣之语。罢,罢。只要百姓安乐,我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担了这骂名又如何。”
      说罢还滚下两滴热泪。
      烟罗垂眸遮住眼底的厌恶:好一套道貌岸然的说辞,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我听说,将军自来上京,便在主街置了一间九进的宅院?”析辞犹疑道。
      将军黯然:“是赁的。”
      “那也花费不少?”
      “唉,我本是孤家寡人,怎么也不要紧。可随我归降的弟兄众多,总得让他们有个安生立命的去处,便是耗尽家财也不足为惜。”
      析辞一噎。
      师太似有所感,不计前嫌地点了点头:“世人最擅以讹传讹。余曾有一徒,色颇丽艳,后还俗嫁与山下富商为妾。恐有人不解嫉妒,才捏造谣言,中伤敝庵。”
      “玉钩班的规矩与别处不同,签的不是券书,而是卖身契。学徒们一早知晓,也都是甘心情愿的。偶有一二被大户人家买去,充在自家院里,也是他们的造化。我辛辛苦苦捧来出的角儿,耗费多少心力。我是满心满眼地不愿他们被人买走,因此将身契一事秘而不宣,只有少数的熟客知道。旁人只当他们还是自由身,误会也是寻常事。我不过一介布衣,实在不敢知法犯法的。”
      御医慢慢地转动着手上的嵌金刚石指环:“药也,毒也。是药本就有三分毒。若是为了救命,鸩酒也可作佳酿。就是先帝当年也曾冒险用过浮白医治奇毒。作判词者不通医术,信口胡言。老夫一生救死扶伤,若不是困在此处,想来也是能找到一二人为证的。”
      齐朔偏了偏头:“何须舍近求远。我生辰那日,恰逢胡大人突发急症。听下人说,就是蒙院判赐药,才得以保全。”
      御医一愣,含混地笑笑。
      烟罗语气冰冷地、快速地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判书抬举妾了。丽人台开门做生意,只看银子,不挑主顾,更与政事无关。”
      “那……”析辞有些难以启齿,“可有人从您那儿打听过在座的私隐?”
      “每日事务繁杂,我记不清了。依稀是没这个印象。”烟罗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自然,这些事我丽人台也并不尽知。”
      析辞又转向众人:“判词所书原属私密,其中内情可还有他人能知?”
      师太与班主彼此狐疑地对视一眼。
      齐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冒名顶替之事一直瞒得严严实实,知情人不超过一双手,不是弃世已久,就是骨肉亲信。从前查不出流言的来源,如今这判书的作者……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绞尽脑汁,最终还是想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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