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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罪己书 ...

  •   “可还有别的什么要问?”
      “暂时没有了。但是下……臣或许,还有一法。”析辞汗流浃背地从衣内取出一张信笺。
      几乎是一眼认出,众人呼吸急促起来。
      “就是因为这封害人的白鹤笺,我们才困在此处。不撕碎了烧掉,还留着它做什么。”
      “师太莫急。”析辞不紧不慢地将信笺展开,递到她眼前,“请仔细看看,我的这封信与您收到的可有不同?”
      师太飞速地向他手上一瞥,斩钉截铁道:“并无不同。”
      “请班主也瞧瞧。”
      玉生香逐字看过,摇摇头。
      析辞又不厌其烦地遍示众人,郑重地再三确认。
      “到底什么意思?”将军不耐烦地问。
      烟罗沉吟道:“或许从字迹上可见端倪。”
      析辞不吝欣赏的目光:“不仅七封信的字迹相同。信上的字迹,与判词上的也无二致。”
      “那又如何?”将军半信半疑地捡起十余张折纸,看了看,又随手往旁边一扔。
      御医顺手取来两张:“同个字写得并非一模一样,但明显出自一人之手。所以这些字迹不是由书坊刻书的手写样印刷而成,而是手抄的。”
      “所以?”将军仍是一头雾水,“证明这人谨慎,还是不嫌累得慌?”
      烟罗哑口无言。
      析辞胸有成竹地坐直身体:“也许恰恰相反。说不准是幕后主使百密一疏了。”
      班主一喜:“这些字迹,会否出自始作俑者之手?”
      析辞不置可否地一笑:“那要验过才能知道。”
      将军此时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字迹可能出自在座之人,要一一核对?怎么见得这些信就一定是在场的内应所写,而不是出自他外面的同伙?”
      “不能确定。只是不失为一种调查的手段。”
      将军面露不屑:“我以为有什么高明办法,不过又是白折腾人。而且笔迹莫非不能作假?”
      “只字片语尚能伪饰。但抄录的字样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大理寺精于此道,就由析卿来判别罢。”齐朔一锤定音。
      析辞登时底气十足:“那就请诸位照原样把白鹤笺与七首判词各自抄录一份。方便起见,请在手书最后留下落款。”
      他顿了顿,又道:“请分别用左右手抄录一遍。”
      御医年迈,熬到此时精力已有不济,笔下一不留神写出了圆月沟三字。他颤颤巍巍地涂去,又铺开新的纸张。
      齐朔坐姿端正,目不斜视。
      班主偷眼看去,那背挺得比科班还直。活脱脱世家子弟的仪态,竟然是家仆出身。
      几盏茶过去,析辞泄气地塌下肩。
      七人,十四种字迹,无一与判书相同。
      他心力交瘁地扶额:“看来这判书也是由别人代笔。幕后之人果真滴水不漏,至少在此处是再查不出什么了。”
      烟罗慢慢地放下衣袖:“你们有没有想过,幕后之人里应外合地将我们诓骗至此,又不惜以身入局,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受此羞辱,若能脱身,齐相会做什么?”
      “全力追查,千刀万剐。”
      齐朔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看。”烟罗微微一笑:“所以,他根本不会让我们脱身,而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想,幕后之人是想将我们全部埋骨此处。”
      班主三魂立刻去了七魄。
      师太也面如土色。
      将军却不合时宜地大笑起来:“果真如此,丞相一语成谶,高昌悬案榜首要退位让贤了。嗯,此案就叫天罚之五行八卦案,怎样?”
      齐朔皮笑肉不笑:“你话本看得不少。”
      “何,何必危言耸听。”析辞努力按下心慌,“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发生。也保不齐幕后之人根本不在此处,只是想利用攻心之策让我等互相猜疑,甚至自相残杀。”
      析辞积极自我鼓舞:“我们如今不过是暂困,或等起风,便可以木鸢自救。再不济,家里人久不闻音讯,定会设法来寻的。灵华庵最近,说不定明日就有人来了。”
      “我对庵中说要闭关七日。”师太忸怩道,“她们都以为我还在院中。”
      将军吊儿郎当地耸耸肩:“我孤家寡人一个,恐怕等到尸骨烂了也没人知道。”
      “老夫云游四方,从来是行踪不定的。”
      “我此次出来也没带随从。”班主语气艰涩而绝望。
      “此前以为来此赴长生,事成之前若有所泄,不啻稚子持金于闹市,惹人垂涎,平白招致麻烦。所以我慎之又慎,不曾向任何人透露半分。”烟罗坦荡直言,“只说有事要出趟远门,归期不定。”
      “我料诸位也是如此。白鹤笺上的时间地点,除了始作俑者和在座七人,世上怕再无他人知晓。”
      析辞深吸了一口气:“相府白鹤传书,光天化日之下,众目昭彰。丞相来赴长生,恐怕是隐瞒不住的。”
      齐朔淡淡地抬起眼:“旁人只知我得了白鹤笺,并不知其内容。此次出行我连贵妃也未曾告知。我带的随从亲信倒是都在山下,但今日出来时,我说要独自去山中佛寺修行几日,吩咐他们在客栈等着。他们是断不敢贸然来寻的,就算来了,也只会想着去佛寺庙堂,实难寻到此处。”
      “这倒无妨。丞相是国朝的顶梁柱,岂能有一日或缺。只消有人知道您身在此山中,陛下来日便是把山翻过来,也必要寻到的。”
      齐朔自嘲一笑:“那可要等了,我出来之前已叫人上了告假的折子。”
      “析卿也是朝廷股肱,离京可曾说明缘由?”
      析辞垂头丧气:“我对衙里说要独自出来追查一个案子。”
      时至四更,众人都已筋疲力尽了。
      月光不染嚣尘地洒下,沉沉人影润湿地面。苍木浓阴,落花庭院。香风细细,嫩蕊纷纷。本是烧灯续昼的卷帘良夜,如今却在雨打人心重锁门的寒寂中煎熬出诡秘的恶魂。
      班主被脚边的折纸绊得一踉跄。
      “当心。”齐朔在后顺手扶了一把。
      “多……谢。”班主骤然转头与他四目相对,惊弓般躲开了。
      过了三更,他就怕见人的眼睛。
      “玉班主,您这是怎么了?”
      “我想起一个人……一个人睡有些害怕。”
      析辞善解人意地笑笑:“班主若不弃,可与晚辈同房而眠。”
      “……惭愧,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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