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乘坐M99次列车》观雨常

30、夜半娶亲

　　路宸背对着章汐沅扎起马步，然后朝身后挥手：“上来！”
　　章汐沅略微弯腰，就爬在了路车的背上，她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垂下来的头发蹭得他脸颊痒痒的。
　　嫁衣上的银饰随着脚步的颠簸而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章汐沅侧头在路宸耳边感慨：“这样好像猪八戒背媳妇儿啊。”
　　路宸脚步一顿，耳朵红到耳根，章汐沅得意地轻笑出声，仿佛在一场不知名的比赛中扳回了一局。

　　回到柳府的时候，江啸他们早已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到他们回来，便迎了上去。
　　“城南的山上是一座佛寺，他们那里的香火还挺旺盛的，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劫掠良家妇女的事情。”
　　路宸点点头：“嗯知道了，我们在别院后山找到了另一只鞋和红盖头，这位还差点从山上掉下去。”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章汐沅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随即看出来梁皓天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梁皓天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香囊：“章姐，这是我刚在寺里求的平安符，据说特别灵，不过一人只能求一个，看你比较倒霉一点，要不你戴着吧。”
　　章汐沅当下感动中带着无语，什么叫自己比较倒霉？表达了感谢之后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姐比较叛逆，喜欢自己罩着自己，你把这个东西戴好哦。”
　　说完，章汐沅便要回屋换下一身的嫁衣，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还记得老妇说过要在天黑之前把东西全部送到新娘的娘家。

　　就在这时，从府里走出来一个之前没有见过的人，那人瞧上去约莫已近不惑之年，留着长长的胡须，一副儒生的做派。
　　“各位贵客，昨日不在府里，实在是我招待不周，抱歉了。”那人鞠躬行礼。
　　“想必这位就是柳老爷了吧？”众人也向他回礼。
　　“看样子各位已经帮柳某把东西全部准备齐全了，那烦请这位小姐再帮忙跑一趟送到胡府，晚上正好再陪同我妻随车队一同过来。”他看向章汐沅。

　　“我？”章汐沅指着自己，“好，你等我把衣服换下来，都快被我穿脏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柳老爷却拦住了他，指了指渐暗的天色，此时夕阳斜照，已经是日暮时分。
　　“再晚了来不及了，麻烦你了！”
　　说完，便也没顾章汐沅愿不愿意，催促着她上了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
　　“那晚上见！”章汐沅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大家招手。

　　待至落日收起最后一抹余晖，柳府的迎亲队伍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沿途的百姓全部出来看热闹，整条街充满了锣鼓唢呐声和叫好声。
　　除了章汐沅以外的五人一共乘着三匹马，跟在迎亲花轿的后面，梁皓天口中笑呵呵哼着《大花轿》：“太阳出来我爬山坡……嗯？咱也不知道这边夜晚娶亲是有什么讲究吗？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新娘子，可别娶错了人啊。”
　　梁皓天唱完第一句就停住了，向后靠了靠，对身后拉着缰绳的铁航小声问道，铁航显然也不知道这里的习俗，摇了摇头：“不该问的别问，坐好。”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城门，也不知这胡府在哪，只见目之所及越来越荒凉，山林间起了雾气，明明视野有限，而他们的迎亲队伍行走在山坳的时候仿佛能一步一里，转眼便前进了一大截，铁航也察觉到了一丝诡异，嘱咐梁皓天收好他的护身符，没准真的能派上用场。
　　“什么声音？”梁皓天害怕得将双手收进了袖子中，隔着衣服抓住马鞍子，“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又好像听到有人在笑。”

　　“别说话了祖宗。”铁航轻声制止梁皓天因为害怕开始的碎碎念，自己心里也十分没底，转头看向两边，糟了，路宸和江啸不见了，茫茫大雾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向前只能看到八个轿夫正摇摇晃晃抬着一顶大红花轿。
　　“闭眼！”
　　铁航在对梁皓天下命令，后者还在不明所以：“啊？不是让我闭嘴吗，闭眼干嘛？”
　　话虽如此，但梁皓天还是照做了，自己什么都打不过，听这些战力高的准没错。
　　铁航看梁皓天照做了之后，自己也闭上了双眼，凭借自己多年练武的直觉听声辩位，随着迎亲的队伍前行。

　　约莫过了没有一刻钟，车队停了下来，但铁航知道，他们行驶了一段很远的距离，以一个超出常理的速度。
　　缓缓睁开眼，他们停在的正是胡府的门口，门上已经贴上了大红喜字，门边联测的灯笼也换成了红灯笼，发出幽幽的红光。
　　迎亲的众人下了车，门前有新娘的亲友拦着，非要他们作一首诗才能放行。
　　“我们也不难为大家，谁不知道新郎官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状元郎，这样吧，新郎选三个人一起来，一人一句就行。你们说好不好？！”带头的看年纪应该是新娘的兄长，他手中还提着一盏灯笼，衬得他的脸红彤彤一片，此言一出，便收获了一众看客的叫好声。

　　新郎柳老爷脸上喜气洋洋，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他们，大手一挥对新娘的大哥说：“这样吧，这几位都是柳某的贵客，我在这里代劳吧？”
　　那人很不满意，上前握住柳老爷的手腕，大有不同意就不让他们进门之意：“不行，说好了一人一句，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你们也要让我们看到夫家的诚意。”
　　柳老爷有些无奈，但也不气恼，捋着长长的胡须略微思忖片刻，别有深意地瞧了江啸一眼，便给出了开头：“花开真国色。”
　　话音刚落，就赢得了满堂喝彩。

　　江啸此时已经领会到了柳老爷的用意，说出了颔联：“名动满京城。”随即偷偷向铁航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这是书房里桌子上放着的那首诗，就挨着那卷聘书。
　　铁航没看懂，一脸迷惑地看着江啸。江啸略一思索，铁航虽然没有记住，但他眼神好啊，于是江啸换了个思路，状似无意地转过身来挡住其他人的目光，面对铁航无声地背出了第三句。
　　铁航不动声色读着江啸的唇语： “取、次、懒、回、顾。”
　　江啸露出满意的笑容，此时迎亲和送亲的人群也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还剩最后一句尾联，现在的压力给到梁皓天。

　　梁皓天此时仿佛回到了痛苦的学生时代，背书对他来说简直是噩梦，刚刚根本没有注意到老铁和老江的眉来眼去，现在自己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来半个字。
　　铁航看不下去他这抓耳挠腮的样子，在辨认出江啸的唇语后，站在梁皓天身后用仅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提示： “惟愿锦心成。”

　　“啊？”梁皓天一脸迷茫， “没戴眼镜听不清，老铁你说慢点。”
　　铁航又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两人跟演双簧一样，梁皓天复述着铁航转达给他的内容：“为、圆、尽、心、诚？”
　　“哈哈哈！好诗！好诗！”新娘的大哥带头鼓起掌来，柳老爷虽然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嘴角有些抽搐，但他很好地掩藏起自己的情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同大家一起鼓掌。
　　三人各自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蒙混过关了。

　　门口拦亲的众人自发让出了一条路给几人通过，几乎在开门的瞬间，大家融入在欢喜的气氛里一拥而上，涌入了胡府的大门。
　　在人群拥挤中，梁皓天和同伴险些被人潮冲散，关键时刻还是铁航从天而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及时攥住了梁皓天命运的后脖颈，像旱地拔葱一样把他拽到了自己身边。梁皓天抬头时已是热泪盈眶：“老铁，救命之恩，我一定会以身相许的。”

　　铁航没听他废话，而是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他记得很清楚，出发时的车队人数并没有这么多，那么很有可能是路上混进了奇怪的东西。但他没有跟梁皓天讲这个猜测，害怕吓到他，只是又嘱咐了一句：“跟紧了。”
　　梁皓天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梁小少爷不是胆小，只是懂得审时度势罢了。

　　在通往前厅的石子路两旁，站满了围观的人群，路宸他们特地走快了些选了个离前厅最近的位置，方便观礼。
　　只见在一阵喝彩声中，新郎柳老爷牵着一袭红衣披着盖头的新娘子缓缓走出，来到前厅拜别新娘的父母。新娘的父母看上去很年轻，由此推断新娘的年纪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不过这个时代背景在古代，倒也正常。

　　“路哥，你别盯人家媳妇儿盯这么紧啊，小心人家揍你。”梁皓天一转头，便看到路宸目不转睛地盯着新娘上下打量。
　　这身从上到下的穿着是他们辛苦拿回来的那套，可总觉得有哪里违和，路宸咬着大拇指上仅有的一点指甲尖，听到梁皓天的声音回过神来，四处张望了一眼，问道：“这一路上……看见你章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