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乘坐M99次列车》观雨常

31、一拜天地

　　周围太过喧嚣，梁皓天没有听清路宸的问话，目光集中在一对新人身上，只向身旁侧了侧头：“路哥你说啥？诶他们要出来了！”
　　看着梁皓天激动地抓着自己的衣袖，路宸只得稍后再寻个合适的机会找柳老爷问清楚。
　　待到新人出来时，大门两侧一直延伸到街上已经铺好了长长的鞭炮。

　　梁皓天走出门时，他的脚下刚好有一颗黄色的火星在快速移动，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铁航一把揽住他的腰把他薅到了身后。几乎是同时，火星燃尽，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火光与浓烟，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在寂静空旷的街道里回响。
　　“老铁，谢了啊！”梁皓天转身致谢，却没看到铁航的身影，只有路宸望着新娘所在的花轿若有所思。
　　“惦记别人的老婆可是不好的行为哦……”梁皓天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路宸面前摇了摇，“路哥，老江和老铁呢？”
　　路宸挥手扇掉那只手：“他们刚刚去找咱们的马了，说担心马匹听到放炮的声音会被吓跑。”

　　铁航趁人不注意时从院子里的灯柱上顺走一条红绸，此时他将三匹马的鞍环用红绸连在一起。
　　江啸不解，铁航随即解释道：“之前过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江啸摇：“怎么了？”
　　铁航看了一眼旁边的柳笑笑，担心吓到她，于是整理了一下措辞：“之前我和小梁遇到了一点怪事，也可能是雾太大了看不到你们，所以……”
　　他指着那条红绸：“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把马拴在一起，这样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经久不散。随着唢呐带头一响，车马准备动行，路宸和梁皓天也走了过来，各自骑上自己的马，夜行千里直奔柳府。
　　闭着双眼，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以及掩藏在风声里的低语，回到柳府时，不过又一刻钟而已。
　　新人在吹吹打打和众人的簇拥中下了轿，顺着张灯结彩的曲径来到他们之前吃饭的厅堂，此时后面雕刻着龙凤图腾的匾额上也挂上了大红花。

　　前厅靠着影壁的位置是高堂位，左右两把太师椅上不是空的，但也没有坐人，上面摆着两座灵位，应该是柳老爷早逝的父母。
　　梁皓天随着家丁一起向前挤着，因为距离太近，有人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凉飕飕的，冻得他一哆嗦，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心里略犯嘀咕，暮春的天气，还能有这么冷吗？他转身看了看那人，啧，孩子脸都冻白了。

　　按照习俗，新郎要抱着新娘跨过火盆，祛除一身的晦气，但眼前的小路上，盆里不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而是一盆不知为何的液体，在周围灯光的映照下泛着红色。柳老爷年近不惑，身子骨却硬朗，轻松把新娘抱了起来，跨过那个盛满红色液体的铜盆。
　　接下来，是用柳枝沾着阳春水抽打新人，放眼望去，两边的小童手中拿的不是柳枝，是桑叶，至于沾的是什么东西，那便无从知晓了。

　　梁皓天只顾着看新人的热闹，全然没有注意到，在柳老爷抱起新娘的那刻，路宸骤然放大的瞳孔。
　　太师椅旁还站着一个瘦小的男人，主持着本场婚宴的流程，他的声音尖细中带着沙哑，但几人已经对这种声音免疫了。
　　“一拜天地……”
　　柳老爷和新娘手中以一根红绸相连，对着天上的月亮拜了下去，朦胧的月光散发出一瞬的光华。
　　“二拜高堂……”
　　两位新人转身，对着太师椅上的灵位深深鞠躬，两把椅子无风自动，在原地摇啊摇。
　　“夫妻对拜……”
　　新娘转身和柳老爷面对面，此时一阵风吹过，将盖头掀起一丝细小的幅度，看客们仍旧看不到新娘的脸，但新娘脚下一顿，裙摆上的银饰由于惯性纠缠在了一起，仿佛时间定格住了一般。

　　“什么情况？”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柳老爷和司仪交换了一下眼神，家丁们也在用目光四处搜寻新娘周围有何异样。
　　路宸趁乱向前一步，前所未有地搭住梁皓天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说，这个新娘，像不像你章姐？”
　　梁皓天乍一听以为他相思成疾，还没等他细细思索，前面的司仪清了清嗓子，重复道：“夫妻对拜……”
　　只见新娘又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和柳老爷完成了最后一拜，旁人没有注意到她动作中的僵硬，但路宸怎么看都觉得，她被这身衣服绑架了。

　　“送入洞房……”
　　“好！”
　　“入洞房喽！”
　　人群一拥而上，路宸想要上前掀开那红盖头看个究竟，却被看热闹的人群牢牢挡在外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簇拥着新娘走近新房，他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生疼。

　　好在新郎还要在外面宴请宾客，此时的新房里只有新娘自己。路宸相信，刚刚他耍的小聪明，是成功的。
　　就在柳老爷抱起新娘的时候，宽大的袖袍滑落，新娘的手搭在柳老爷的肩上，他看得清楚，新娘指甲的蔻丹之下，透着章汐沅没有卸干净的美甲——半只黑色的蝴蝶翅膀。
　　于是路宸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他将之前从章汐沅那里借来的化妆镜卡在鞋头，在新娘转身的瞬间，伸出脚去。天公作美，增加了他成功的几率，看到新娘的停顿，他知道，章汐沅恢复意识了，那接下来的一切就好说了。

　　路宸他们坐在厅堂里，享受贵客的待遇，桌上的饭菜比昨日的还要丰盛，菜名也一个比一个喜庆。其他观礼的人都在院中落座，柳笑笑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她便出门找正在忙碌的管家再要一双，这一出去不要紧，她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甚至比昨日更加恐怖：外面的所有餐桌上，筷子都是插在饭上的，盘子里的菜也都是生食。
　　柳笑笑站在一张桌子旁边，深呼吸努力克制双腿的颤抖，就在这时，这桌的客人察觉了她的存在，集体转头看向她，她身前的那位，更是把头直接扭成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对她露出一个自认为优雅的微笑。

　　柳笑笑紧闭双眼，再度睁开时，一切又恢复如常，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这时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姑娘，你在这干嘛？这不是你的座位。”
　　柳笑笑吓了一跳，慌忙转身，身后就是那管家老妇，她的脸色比昨夜更加苍白。柳笑笑哆哆嗦嗦拿出手中的筷子示意道：“掉……掉地上，脏了，我能……换一双吗？”
　　老妇笑得嘴角咧到了耳根：“我当是什么事呢，你先回去坐好，我一会再给你送一双过来。”
　　柳笑笑连连应好，然后转身就朝着灯火通明的厅堂跑了回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老妇在身后对家丁们斥责的眼神。

　　“怎么了？怎么去拿双筷子去了这么久，还出了一脑门的汗？”江啸看着坐在座位上心神不定的柳笑笑。
　　“我……我这是冷汗，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柳笑笑无法直视桌子上的饭菜，在看到梁皓天直接把一大块鱼肉夹进嘴里的时候，更是直接干呕了起来。
　　“姐姐……你不想让我吃也不用这样吧？”梁皓天为了防止自己被传染，没怎么嚼就直接把那块肉咽了下去。
　　“别急，慢慢说，你看到了什么？”江啸给柳笑笑倒了一杯茶。

　　柳笑笑瞧了一眼外面的宾客，觥筹交错，相谈甚欢，担心自己说话会被他们听到，她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用手指了指外面。
　　“外面？”
　　柳笑笑又用两跟手指把嘴角扯得老大，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
　　“这是什么意思？”梁皓天模仿着她的动作，“有点抽象。”
　　“哎呀！”柳笑笑有些急，又用那两根指头扯着自己的下眼皮，向上翻着白眼。

　　江啸试探着解读，用嘴型问道：“你是说，外面的都……不是人？”
　　柳笑笑疯狂点头，头顶的发簪咚的一声砸进碗里，吓了她一跳。
　　“不……会……吧……”梁皓天一手摸向胸口，那是他求来的护身符，是他的魔法护盾，另一只手下意识握住铁航的手腕，那是他的物理武器。
　　路宸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外面，腾地一下起身：“不等了，现在就去找章汐沅！”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刮起一阵狂风，甚至掀起了几张桌子，外面正在吃席的宾客们见状纷纷向厅堂的方向涌来，看起来像是要避风，几人下意识后退几步。
　　此时，又是一声唢呐的声响传来。
　　“迎亲的队伍不是散了吗？”梁皓天躲在铁航身后小声问道。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柳笑笑也被江啸紧紧拉住，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向了水上戏台的方向。
　　唢呐过后，是逐渐急促的梆子声，如雨点一般敲在人们心上，随即，一道女声唱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