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乘坐M99次列车》观雨常

12、人面鱼

　　噗通!

　　灵魂随身体一起坠入海底。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每一寸感知外界的神经，连嘈杂声也隔绝在外。
　　梁皓天从水面探出头来，后面的船上还有人相继跳下，不禁有些焦急，催促道：“快快快走，他们追上来了。”
　　深吸一口气潜入海里，这次能勉强睁开眼睛。

　　章汐沅之前度假的时候尝试过潜水，见过海底的斑斓世界，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白色的珊瑚丛像是一片枯萎的树林，水草也腐烂成泥铺满海底，不难想象之前这里曾是怎样一片繁荣景象，如今满目萧索，有一种国破城败的凄凉。

　　此时，水性好的铁航游过来，扯了扯章汐沅的袖子，指了指一个方向，示意那里有陆地，可以上去，章汐沅看向那里，江啸已经带着柳笑笑游了过去，于是点点头，用手比了一个OK的动作，表示自己明白了。
　　见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铁航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就浮上去，拉着梁皓天的衣领子带他一起过去。

　　水下的世界一片漆黑，章汐沅却看到有一处隐隐发着绿色的荧光，忽明忽暗的节奏就好像……是在呼吸一样。这大概是幸存在这里的什么生物？或许能从它这里得知这一关的线索。这样想着，章汐沅深吸一口气，潜入海底一探究竟。
　　她不断下潜，向那团光接近着，微卷的头发四散在周边，像是海里唯一一株有生机的水草。

　　终于，章汐沅游到那团光面前，刚要伸出手，章汐沅被一股力量扯向后方，惊愕回头，是路宸。章汐沅不解，用手语问他，你在做什么？
　　还没等路宸回答，那团绿光向上一跳，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脸，没错，是一张长得像人的鱼脸，骤然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强大的视觉冲击让章汐沅当场吐出一半的空气，她赶忙捂住嘴。之前那团绿光，不过是它用来吸引猎物的一根须子罢了。

　　那人面鱼脸上渐渐浮起诡异的笑容，悄悄蓄力，准备一击制敌。章汐沅和路宸瞅准它弓起的鱼尾，迅速向反方向游去。那条鱼力气极大，鱼尾向下一弹，激起滚滚泥沙，转眼间便出现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章汐沅拉住路宸，向上指了指，意思是，先浮上去换气，顺便看看自己的位置。路宸点头，二人在人面鱼的追击下改变了方向，向海面游去。

　　离月光照射的海面越来越近，突然间，眼前一片漆黑，仿佛比刚才的海底还要暗，有那么一瞬间，章汐沅以为自己瞎了。仔细看才发现，是一群小鱼组成的鱼群，密密麻麻正好挡在他们正上方，阻断了他们上浮的路线。

　　眼看后面的人面鱼就要追上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游，离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小鱼？这分明是一群长着胳膊腿儿的怪物！很难形容面前这一群到底是什么东西，惊诧之余，其中一条扑到了章汐沅的脸上，滑腻的胳膊腿紧紧抱住章汐沅的脑袋，尖叫声憋在喉咙里，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身上也有同样的几只，在拉扯着自己，阻止自己浮上水面。

　　挣扎之中，章汐沅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意识开始逐渐抽离。
　　恍惚中，她感觉到身上的怪物被人大力扯了下来，接着，她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嘴唇上好似有软软的东西覆了上来，空气重新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迷蒙中睁眼，是路宸，此时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路宸一路拖着她穿过“鱼群”，早已疲惫不堪，刚刚又将为数不多的空气渡给了她，此时距离海面去区区几米的距离，却如天堑一般。
　　路宸眼神晦暗地看着她，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章汐沅心知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见路宸用力一推，将她向上送去，而自己则向反方向的海底缓缓坠落……

　　章汐沅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伸手想要抓住他，只抓到一片虚无。她喊不出声音，眼泪和海水混为一体。

　　再次醒来时，章汐沅眼里还有残存的眼泪，眼前跳跃的火光显得有一种别样的朦胧。她恍然回神，路宸呢？！洞口的人听见动静，转过头来：“醒了？”待到视野逐渐清晰的时候，她才看清，走过来的人并不是路宸，是铁航。

　　“给，先垫垫肚子。”
　　接过铁航递过来的野果子，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四处寻找着，眼前的人她数了又数，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难道他真的葬身海底了？这样想着，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的自己前所未有地焦急。

　　江啸看明白了，好心提醒了一句：“在找路宸吗？”
　　闻言，章汐沅重重点头：“对，他为了救我，都是为了救我……”说不出完整的话，章汐沅转身冲江啸说道：“江啸哥，如果有人因为我失去生命，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江啸看着她要哭不哭的表情，觉得此刻笑出声来有些不合时宜，便左手虚握在嘴边，假装咳嗽了一声，下巴向洞外抬了抬：“喏，他出去找物资了，走了有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还不忘和笑笑相视一笑。

　　“真的？”章汐沅将信将疑。
　　“真的，我们到这个岛上之后，等了一会儿，发现你们还没到，就知道肯定是遇上麻烦了，便和铁航原路返回去寻你们，恰好看到一群鱼群游过，接着你从下面浮了上来，但人已经昏过去了。我就把你带了回来，铁航潜下去，找到了路宸。”
　　“哦……那你不早说，害我愧疚这么久。”

　　江啸还没开口，章汐沅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上一句：
　　“你不知道那个海里有多恐怖，有一条长着人脸的大鱼追杀我们，还有，你们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鱼群，是一群怪物！我怀疑，这海里没有正常的生物。”
　　章汐沅难得话多，也可能是劫后余生，需要说话来排解一下心中的恐惧。

　　“嗯？我说了这么多，梁皓天怎么一点也不好奇？”章汐沅这才发现，梁皓天不在。
　　“他也一起去找物资了啊，你不会才发现吧？”
　　“没有！没有没有……”不知为何，章汐沅有些心虚。

　　“他们去的那个方向？我要不也去帮忙？”
　　“出门左转。”江啸给她指了个方向。
　　章汐沅头也不敢回地走出洞口。

　　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海风一吹，章汐沅不禁打了个哆嗦。
　　“早知道再烤一会儿火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海岛，洞口旁满是丛生的杂草，不远处有几颗李子树，刚刚铁航递给她的果子大概就是从那里摘的。他们所处的山洞只是洞口的一小部分，实际上这座山占据了岛上一半的位置。

　　“这哪有个人影儿啊？”章汐沅走出去一里路，除了又找到几颗樱桃树，并没有看到路宸他们。
　　不对……樱桃？章汐沅又退回几步，发现刚刚路过的那颗樱桃树上，全是还没熟透的果实，并且地上还有几根折断的枝条。
　　应该是这条路没错，以梁皓天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事。

　　终于在又看到几颗果树的时候，听到了前面的谈话声。
　　“你是说，海底还有长着人脸的鱼？”这明显是梁皓天的声音，也是她能想象出来的正常反应。
　　“对啊，下次带你去看看。”路宸的语气轻松，丝毫没有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恐惧。
　　“不了吧……我光是想想就够瘆人了。”
　　“那铁航最后是在哪找到你的?”

　　章汐沅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不禁天下脚步，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天无绝人之路嘛，说来也巧，掉海里我不光是我们，之后又来了一波倒霉蛋，人脸鱼带着它的小弟们去围猎那群人去了，我正好掉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海底建筑上，铁航恰好看到那建筑的反光，过去找到了我。”

　　“海底建筑？龙宫吗？”
　　路宸被他的脑洞折服了，章汐沅也不禁笑出了声，暴露了位置。
　　两人听到树后的笑声先是戒备，随后看清来人后才放松警惕。

　　“过来了？”
　　路宸简短问候了一下，微微有些尴尬，不自觉用手挠了挠脸。
　　“啊，看你们好久不回来，怕你们出危险，过来看看。”
　　章汐沅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头，试图忘掉水下渡气那一段记忆。

　　纵使梁皓天的神经再粗，此刻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试探着问道：“你们……”
　　二人身形均是一僵，脑海中迅速寻找措辞。
　　“你们是不是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在海底吓坏了？”
　　梁皓天问了这么一句，二人赶忙长舒一口气说是是是，海底又黑又冷，可吓人了。

　　“你们都找到些什么？”章汐沅岔开了话题。
　　梁皓天展开怀里的雨衣给她看，一兜子的水果，意料之中的事情。
　　“差不多了，回去的路上再找些树枝当柴烧就够了。”

　　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走，梁皓天却在身后叫住了他俩：
　　“等等，你们看，那是不是……一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