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没我不行［重生］》三晦

30、掉马

　　高沂风痛得神志不清，浑身打着颤道：“我......杀了人......”

　　谈玄丝毫不意外，平静道：“几人？”

　　高沂风：“七人。”

　　谈玄：“何人？”

　　高沂风：“堂兄，还有......族中旁支子弟。”

　　谈玄：“业火的原主人是谁？”

　　高沂风：“是......我堂兄。我嫉妒他得此机缘，窃火败露后......设局杀他。”

　　台下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高何脸色差到极点，高繁闭口不言，一颗心高高悬起。

　　七条人命，同室操戈。如若不出所料，这些人都是高沂风在擂台上处理掉的。更何况高沂风的业火是从其堂兄那里偷来，恰好证实了高家不止一个人接触过这妖邪的异火。

　　施拿云冷笑道：“千仞峰从今往后该改叫杀人峰了。”

　　泥人尚有几分脾气，一家之主却不能轻举妄动，丢了整个家族的面子。高何在心里骂了施拿云千百遍，话出口时却云淡风轻：“施家主言重了。千仞峰门内选拔历时不短，有专人负责，我并不知高沂风都做过什么孽事。但我监管不当，确有责任，不会替自己开脱。也望施家主不要迁怒千仞峰其余修士。”

　　施拿云漫不经心道：“这些辩解之辞还是留着跟裴宁止讲吧。我说过了，对你家那点破事没兴趣。”

　　口出妄语的是他，不感兴趣的还是他，这人真是好没道理！

　　不光高何被气得面如土色，就连在场的无关人士也纷纷同情起高家主来。

　　高沂风当众认下罪孽后，业火也随之熄灭。谈玄起身，收了扇子，跳下擂台，身姿轻盈潇洒。

　　记录比试结果的修士如梦初醒，朗声宣布道：“千仞峰高沂风对千绝岭王行，王行胜！”

　　百余道目光同时落在谈玄身上，探究，钦佩，忌惮，怀疑......好不精彩。谈玄一概忽略，径直走向裴宁止，眼中溢满自得之色，抱拳笑道：“裴符师，幸不辱命。”

　　心思活络的修士当即也道：“名师出高徒，恭喜裴符师门下得此天骄！”

　　“是啊，千绝岭这回定然能拔得头筹！”

　　“千绝岭年年都是魁首，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一个单元素天才，一个擅使符阵的高手，我等真是自愧不如啊。”

　　裴宁止对诸多恭维视若不见，面上并无喜色，愈发冷若冰霜。无声的尴尬逐渐蔓延，谈玄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裴符师，那什么......我能不能也参与高沂风窃火杀人案的调查？”

　　裴宁止不答他的问话，反倒同身旁其他修士道：“烦请让个道。”随后抬步欲走。

　　谈玄嘴角春风得意的笑容立时僵住。众人只见这位审问高沂风时游刃有余的千绝岭新秀垮下脸，皱着鼻子自言自语了一阵，仿佛在激情辱骂谁，而后便追在裴符师身后离开擂台附近，口中还高声喊道：“裴符师，等等我啊！我打赢了，给你挣了面子，你不高兴吗！”

　　众人：“......”

　　裴符师高不高兴，他们不知道，但高家主绝对很不高兴。高何随手点了几个自家修士，吩咐道：“把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抬下来，送去琅玕道盟！”

　　说罢，拂袖离去，竟似不愿再多看高沂风一眼。

　　高繁留下来收拾残局，带着几人把瘫软如烂泥的高沂风弄下擂台，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迹，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腥臊气味。

　　那边厢，谈玄终于追上了脚步飞快的裴宁止。更确切来说，是撞上。

　　裴宁止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谈玄没能及时收住，撞在了他后背上，整个人都被清苦的药香包围了。

　　谈玄不甚诚心地说：“裴符师，对不住，撞疼你了没？我这人就是毛手毛脚的......”

　　裴宁止背对着他，极轻地道：“没有。”

　　“那就好。”谈玄久不动用符阵，这会体力不支，弯腰撑着自己的膝头，气喘吁吁道，“你还没答应我呢。看在高沂风这事是我审出来的份上，能不能让我......”

　　裴宁止道：“不能。”

　　谈玄几乎从没见裴宁止打断过别人，不由微微一怔。

　　他的语气说不出的奇怪，并非不近人情的拒绝，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就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

　　谈玄也不想与裴宁止发生冲突，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咬咬牙，硬着头皮道：“裴符师，为什么你不肯答应我？高沂风是穷凶极恶之徒，要撬开他的嘴绝非易事，我......”

　　裴宁止再次打断了他，冷冷道：“该问的俱已问清，剩下的不该你管。”

　　谈玄一顿，袖下的双手紧攥成拳，沉声道：“你是觉得我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业火焚身，不是我能掌控的。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裴宁止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盯着他盛满火光的眼睛，久久不言，说不出是质问，是失望，还是漠然。

　　被他这样看着，总是有种让人静心的奇效。谈玄自知失言，稍稍平复心绪，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裴符师，我不是故意和你呛声，我......”

　　裴宁止忽然道：“你想杀他。”

　　谈玄好容易撑起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像是一张虚伪又脆弱的面具，从脸上寸寸脱落。

　　宿敌就是宿敌，总能这么一针见血，直白了当。

　　“裴符师，我是个人。人呢，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自然也会讨厌某些坏人。”谈玄道，“我方才是起了杀心，但并没有真的要杀他。君子论迹不论心，况且我的杀心，甚至未必有高家主得知他败坏门风的那一瞬间重。嗳......怎么还是这么严肃，你不信我？”

　　“你会杀他。”裴宁止道，“只要高何肯拿住持的性命交换。”

　　高沂风犯了事，原本可以私下处置，一个天赋不错的新人修士而已，高家要多少有多少。然而偏偏在大庭广众下被揭露出来，闹得人尽皆知，负责调查此事的还是软硬不吃的裴宁止。

　　在高何心里，千仞峰的声誉比他自己的性命都重要。谁现在能帮他解决高沂风，谁就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理虽如此，实施起来却难如登天。

　　谈玄奇道：“为了救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老和尚，自找麻烦，引火烧身？裴符师，在你心里，我是这么拎不清的人吗？再者说，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裴宁止虽未明言，眼神却昭然若揭，清清楚楚地写着——你是。你有。

　　“......好吧。”谈玄撇了撇嘴，心知瞒不过他，再狡辩下去也是多说无益，只得摊手道，“我所有的谋划都被你看穿了啊。裴符师，我知道你眼里揉不得沙子，可我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裴宁止道：“不是。”

　　谈玄“嗯？”了一声，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什么？”

　　裴宁止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你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谈玄兴致勃勃道：“哦？愿闻其详。”

　　裴宁止不言，只是静静看着他。谈玄起初还等着他的回答，嬉皮笑脸好一阵，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伸手指向自己：“裴符师，你说的其他办法，不会是指让我去找你帮忙吧？这算什么办法！”

　　裴宁止反问道：“有何不可？”

　　“这......”

　　谈玄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多忙啊，太麻烦你了。”

　　直至对上裴宁止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他才意识到，现在这样做，似乎只会让裴宁止更忙。

　　“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自己一个人把事情解决了，不把你牵扯进来。”谈玄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即使高沂风死在道盟又怎样，他在擂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台下的人也都看见了。你没听其他人说吗，是他该......”

　　“他该死。”

　　谈玄张了张口，疑虑地看向四周：“裴符师，方才这句话是谁说的？”

　　裴宁止：“我说的，怎么？”

　　谈玄“嘶”了声：“没怎么，就是有些意外而已......你竟然会说这种一点也不君子的话。”

　　裴宁止面不改色：“高沂风作恶多端，即便经我之手审查，最后也必死无疑，犯不着亲自动手。”

　　谈玄叹了口气：“裴符师，你说的对。但我不是你啊。我只是千绝岭的一个小弟子，至多还占了个‘裴宁止随侍’的虚名。不这样做，我能怎么做呢？”

　　“你什么都不必做，只需保全自身。”裴宁止道，“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裴符师，你有所不知，高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和你不同，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知道。若是跟他理论，他即便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那些僧人，早晚也会再找到机会盯上他们，而且他的手段会越来越隐蔽，直至万无一失。”裴宁止道，“但那又如何？他亦有弱点。”

　　谈玄愣了愣，咧嘴笑道：“争强好胜，不择手段，重视家族声誉，面子大过天......他的弱点可太多了。”

　　“是。”裴宁止道，“所以我有千百种办法，让他主动交出住持和庙中弟子。你若非得亲眼所见才能安心，就跟我一同提审高沂风，只是以后不可如此顽固，不知变通。”

　　谈玄抱拳，甘拜下风：“是我低估裴符师了。”

　　原以为裴宁止古板冥顽，谁知到头来，只有他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心也不死。

　　“你高估我了。”裴宁止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谈玄失笑，只当他在谦虚：“裴符师都不算君子，那谁还敢称是？”

　　雷云散去，又是晴空万里。裴宁止仰起脸，正赶上飞鸟自上空急掠而过。

　　“我非君子。”谈玄听见他说，“......君子如珩。”

　　谈玄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固，随即若无其事道：“君子有温其如玉，也有孤直如松，裴符师属后者。”

　　裴宁止道：“玉易碎。下次不必再以身犯险。”

　　谈玄笑嘻嘻地应了：“裴符师教训的是。明日提审高沂风，裴符师记得把我带上。”

　　裴宁止只当没听出他在岔开话题，应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