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没我不行［重生］》三晦

31、审问

　　琅玕道盟，地牢。

　　世人常赞南地美如画，却不知琅玕看似风光秀丽，实则潮湿得要命。谈玄跟在裴宁止身后，沿着台阶一路深入地下，刚迈进石门的那刻，便被来势汹汹的冷风吹个正着，寒意夹着湿气，仿佛沿着骨头缝渗进身体里，久久不散。

　　高沂风被带出来审讯时，谈玄差点没认出这是谁。

　　一天之前，还是年轻有为的世家修士，现在却沦落为阶下囚，满脸憔悴。

　　高沂风提不起力气，浑身瘫软，只在视线掠过谈玄时，面皮微微抽动几下。

　　谈玄，朝高沂风龇了龇牙，正要再做个鬼脸，猝不及防被裴宁止塞了一杯热茶，立即做出感恩戴德的模样，低头用瓷杯暖手去了。

　　自被抬下擂台后就始终沉默的高沂风哑声开口：“我想了一整夜，还是没想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人？”

　　谈玄劝道：“你别老想我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就不能当我是个正义路人么？”

　　高沂风：“......”

　　他盯着谈玄，眼神锐利如鹰隼：“你早就认出业火了，普通人怎么会对从魔障出来的东西这么熟悉？你难道是......”

　　“等等。”谈玄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高沂风莫名其妙，但还是闭了嘴，只见他转头看向裴宁止，认真道，“裴符师，犯人总说些跟案子无关的废话，我怀疑他是想拖我下水，干扰主审官的判断。您看怎么办才好？”

　　在一旁充当门神的万里：“......”
　　敢情你还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审官呢。

　　裴宁止不语，只是看了高沂风一眼，目含警告之意。方才还咄咄逼人的高沂风登时哑巴了。

　　裴宁止道：“魔障并非常年出没于同一地，你手上业火的原主人，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高沂风抬起头，道：“裴符师，若换作旁人，我是不信的，但你向来公正严明，言出必践。我可以配合你办案，只想跟你求一个保证......别把我交给千仞峰处置。”

　　裴宁止平静道：“你是我主审的犯人，收押在琅玕道盟，与千仞峰无关。”

　　高沂风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多谢裴符师。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现如今事态败露，我必死无疑，只想讨个痛快的死法。”

　　裴宁止道：“道盟严禁酷刑。”

　　高沂风讥讽一笑：“道盟自己都一盘散沙，还能约束得了那些自恃地位的修士？恕我直言，裴符师，当今玄门百家，也只有你恪守规矩了。擂台那日，我心知肚明已成千仞峰的弃子，最好的下场，就是死在你手上。”

　　谈玄忍不住小声道：“明知是死罪，还去害人性命，你这......”

　　大概是得了裴宁止的承诺，高沂风此时竟难得的平和，面无表情道：“不这样做，我还能怎么办？千仞峰说是强者为尊，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再强能强到哪去，不还是看谁的血统更高贵么？嫡出高于庶出，本家高于旁系，我一样也不占。不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你以为昨日还能在擂台上见到我？”

　　一室静默。

　　审问之前，高沂风已按照惯例，通过正邪秤的检测，足以证明此时的他并非邪物。

　　“我刚开始修炼时，没有灵石，没有武器，没有药物，没有坐骑......什么都没有。为了争夺资源和生存空间，杀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大家都是无师自通的。”

　　“我头一个杀的人就是那位堂哥。为什么要杀他？当然是他该死！说是血脉相连，他却打我，骂我，不准我吃饭，把我的头摁进馊水桶里，还逼我当众从他胯下钻过去。”

　　“他跟我炫耀自己拿到了异火，当时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如此厉害，只是怨恨。也就是那次，我下决心杀人夺火。我若不杀他，他迟早会杀了我。”

　　高沂风毫无征兆地话锋一转：“十恶魔君的《天行道》里提过‘天道’这个词，我第一次见到时，觉得好稀奇。世界上居然有人以为上苍是公正的，万事万物的发展走向都有规律可循？”

　　“他是个天才，这毋庸置疑，不过那些学说，大概只能算是真假参半。我活了这些年，怎么从没见有人替天行道？难怪没人信他。他死的时候，倒是有很多人说是顺应天道，铲除奸邪。”

　　他说这两段话时，直直地盯着谈玄，似乎要从谈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谈玄摸着下巴作沉思状，片刻后煞有介事道：“你说的都对。”

　　高沂风：“......”

　　他的试探毫无用处，反倒是自己被谈玄一噎，也不再作妖了，只是垂着眼皮，冷嗤道：“我只是想说，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好运。裴符师钦点的随侍，资质再差又如何，多的是人艳羡嫉妒。”

　　谈玄挺直腰杆，意味深长地反问道：“旁人也说你运气好，天资出众，前途无量，眼看着就能在高家平步青云。怎么，你很想要这种羡慕和嫉妒吗？”

　　高沂风不语。

　　几番审问下来，高沂风还算配合。绕了半天，到最后，裴宁止又问起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业火的原主人，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这次高沂风没有顾左右而言他，长久的静默后，他开口道：“我听他颠三倒四地提起过一个地方，或许就是业火的来处。”

　　“此地名为，幽都。”

　　听到“幽都”两字时，谈玄骤然看向裴宁止，与他目光相接，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只在传说故事里盛行的名字——
　　鬼市。

　　可惜直到二人离开地牢，高沂风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裴宁止唇角微动，似是有话要说，然而不待他开口，不远处忽然传来万里的声音：“裴符师，出事了！”

　　谈玄心里涌上一阵极其不祥的预感。万里紧赶慢赶到裴宁止近前，看见他也只是微微一愣，便气喘吁吁地道：“纪家家主病危，纪家人正要去悬壶山孙家求见问荆医士，请他出手救治，半途却遇见了紫微京道盟的特使。”

　　紫微京道盟统领各地，不会轻易到访，能让他们派“特使”出面调查的，绝非小事。谈玄不认为高沂风之事能这么快惊动紫微京道盟，那就必然是悬壶山出了事。

　　裴宁止显然也想到了此处，眉心微蹙，道：“孙家怎么了？”

　　万里嗓音微颤：“悬壶山孙家遭贼人屠戮，包含问荆医士在内，满门上下八十二口，有八十一人皆死于歹徒之手，只有一人幸免于难。”

　　谈玄悚然一惊。

　　孙家擅医，名列符术八大家末位，虽说没落多年，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竟然说没就没了。

　　就像是......当年的谈家一样。

　　万里接着道：“唯一幸存的是问荆医士的外孙，名叫孙苦木，已经赶来琅玕给纪家主诊治了，但收效甚微。孙苦木说，问荆医士还在时，常和他提起您，现在纪家主危在旦夕，他实在束手无策，想请您也过去看看。”

　　裴宁止自然应允，随后看向谈玄，道：“你跟我一同前去。”

　　谈玄还没从方才听闻惊变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胡乱点了点头。

　　裴宁止见他低垂着脑袋，只露出一个发旋，极轻地叹了口气，隔着衣袖，似乎想握住他的手腕，最后却只是虚攥着一个圈。

　　谈玄抬起头，神情与往常无异，笑应道：“裴符师不嫌我不通药理就好。”

　　一旁的万里瞥见这一幕，似是习以为常，连表情都欠奉。三人快步朝纪家家主所在的文华阁走去，快到殿门前时，却先撞见了在凉亭边来回踱步的高何。

　　见到他，裴宁止连脚步都不曾停一下。眼看几人就要走远，高何只好放弃自己最后那点矜持，主动叫住他们：“裴符师留步！”

　　裴宁止道：“何事？”

　　大约是心系救人，不欲与他多做纠缠，裴宁止显得格外冷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高何也听说了孙家和纪家一连串的变故，言简意赅道：“紫微京道盟的特使已经抵达琅玕，我想请求裴符师，暂时不要将千仞峰门下那个孽障犯下的错事上报。”

　　本以为说服裴宁止，还要再大费一番周折，谁知他稍作思考，便爽快地道：“可以。”

　　高何喜出望外，忙道：“多谢裴符师体谅！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裴宁止道：“你抓的人，全都放了，以后别再去找他们的麻烦。”

　　高何面上一僵，想不出他是怎么知道花神庙那老和尚在自己手里的，还要狡辩几句，却对上了裴宁止沉黑的瞳仁，不知为何，忽然一阵心悸，咬牙道：“好！只要裴符师保全我高家名声，不上报到总盟，我自然会遵守承诺。”

　　裴宁止微一颔首，抬步欲走，高何倏然扬声道：“裴符师！你知道那位花神庙的住持，在自己房内设了神龛，供奉十恶魔君的金身么？”

　　裴宁止身形一顿，旋即继续向前，没有回答。

　　高何仰着头，不知过了多久，连裴宁止几人的背影都全然消失了，才很小声地说了句：“我当真想不通，分明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有人记着他？”

　　没人会给他答案。这呢喃声似自言自语，很快便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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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收到营养液了！超开心！
发文一个月始终在单机，其实早就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写得太差劲了hhh没想到还是有读者的嘛，感觉还能再抢救一下O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