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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业火 ...


  •   流星锤迎面砸来的瞬间,火花四溅,显然是奔着夺人性命而来的杀招。

      谈玄手腕微抖,看似脆弱的竹骨扇面与来势汹汹的鸳鸯双星锤正面相迎,不仅没有撕裂成碎片,甚至还将流星锤原路撞回。

      这下众人总算看明白了,不是这扇子另有玄机,就是扇子上的“防御符”当真厉害。

      谈玄连脚步都不曾挪动半下,还要笑眯眯地火上浇油:“你看,我可不是什么妖孽。这不就挡住了么?”

      高沂风面色骤变,但他偏不信邪,符纸不要钱似的烧,接连甩锤,仿佛在谈玄周身下了场雷火交织的倾盆大雨。

      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下,一把扇子是绝对不够用的。然而也不见谈玄慌张,只是不紧不慢地撕下扇面上的“防御符”,贴上自己的面门。

      台下的围观者们惊呆了:“这、这是作何?”

      高何脸色阴沉:“他是要布阵。”

      众人这才想起,依照道盟不成文的规矩,阵法一道,同炼器是一样的,任你技艺再登峰造极,到了符师面前,也要低人一头。唯独千绝岭,向来不分资质高低,也不分招式贵贱。门中不少修士都学过阵法,甚至还有不懂符术、专精此道的阵法师。

      有人道:“既是布阵,就要有阵眼......莫非他是以己身为阵眼?”

      旁边一人道:“我虽不曾研习阵法,但也听阵法师谈起过,阵眼与阵法共存亡。他这样胡来,岂不是很冒险?”

      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确实胆大妄为。但面对高沂风的反扑,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时,一道细弱嗓音响起:“这一架是非打不可吗?高符师已然将擂台毁了,所幸王行没事,让他们两个继续斗下去,难保不会出人命......”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发觉竟还是方才问起十恶魔君与炼器大师孰高孰低的那位,忍不住心道:“又是他!”

      此人身形消瘦,看上去弱不禁风,仿佛高沂风一掌便能按死,正是花辞树。

      质疑谈玄“冒险”的修士不乐意了,当即皱眉驳斥道:“擂台之上,生死有命,从没有半路喊停的先例。”

      花辞树人微言轻,根本没人拿他当回事,只有一个奇葩例外——

      高何随意瞥过他,眼神如刀:“你也是千绝岭的弟子吧?裴符师行事作风向来不羁,从来都是走在道盟前列,也难怪门下弟子都不爱遵循先例。”

      花辞树张了张口,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出乎众人意料,始终寡言的裴宁止忽然道:“琅玕论道会第一轮比试的擂台上,也从没有使用高阶引雷符的先例。”

      这事确是高沂风做得过分了。高何无从辩解,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回擂台。

      漫天雷火中,灼目金光以谈玄为中心向外扩散,随鸳鸯双星锤击来的雷电与火焰,皆为阵法中飘浮的符文所捕获,静止在阵里。

      谈玄立于正中,裹挟着雷火的符文摇摇晃晃,最终悬停在他身侧。他伸出手,那些原本毛毛躁躁不服管教的符文就如同见到失散已久的主人,虔诚地亲吻他的指尖。

      他嘴角含笑,对着手指轻吹一口气,霎时间,雷火逆行,向着高沂风而去!

      高沂风满脸愕然之色。火焰吞没了他的衣角,洗涤他手中沾上的鲜血,审判他的罪恶。

      “啊啊啊啊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还不忘咒骂道,“王行,你到底对我用了什么妖法?!”

      不愧是成名技,就连高沂风本人都难以抵挡那种灼心刺骨的疼痛。

      火光大炽,将谈玄身上的道袍映出朱红的霞色。贴在他额心的符纸迎风猎猎,潇洒至极,嚣张至极。

      高何看着台上相貌平平的年轻人,似有一瞬恍惚。
      ......如见故人。

      可故人早化作一抔黄土了。

      他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局势逆转过快,台下的符师们眼睛都亮了起来,见高何神游天外,不免抓住时机,议论纷纷:

      “这阵法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果然不愧是裴符师的高徒啊。”

      “从前只听别人说阵法炼器都是奇巧淫技,较之符术十分不入流,今日一见,似乎在作战时别有奇效。”

      “高沂风这是撑不下去了吧?还不如直接认输,也能少受些罪。”

      高沂风痛得满地打滚,冷汗涔涔,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惨叫着向谈玄求饶:“王行,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吗!你放过我,饶我一命!啊啊啊啊啊——”

      谈玄叹了口气,道:“高兄真是折煞我了,这是你的成名技,我不懂如何化解。兴许这雷火只是看起来烧得烈,受些皮肉之苦也就过去了,总不至于伤及性命吧?”

      他忽然话锋一转,无辜道:“不过凡事皆有例外。佛曰恶业害身如火,业火焚烧的是罪孽,血债当以血偿,方能酬其宿仇,不知高兄是否存过害人之心......啊,我说错了。高兄所用,只是普通的雷火罢了。”

      高沂风发觉自己皮肉寸寸龟裂,惊恐万分,癫狂道:“我虽想杀你,但毕竟没能得手,你何必对我赶尽杀绝!”

      谈玄走至近前,俯身用扇骨拍了拍他的两侧脸颊。高沂风已经痛到连抬手都气力不足,竹骨触及皮肤时,却由外而内渗进一丝凉意。

      他挣扎着仰头,如同找到了救星:“你有办法灭这雷火是不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你......”

      谈玄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我说了,这是你的成名技,我怎么会懂破解之法?”

      台下有人道:“高沂风莫不是让那火烧傻了?火是他自己放的,怎么反倒求到王行头上来了?”“那王行也净说些听不懂的话,我都糊涂了。什么业火、血债的,跟佛家又有什么关系?”

      裴宁止道:“雷火仅是凡俗之物,业火却专为焚烧罪孽而生。业火孕育自三千魔障,一旦烧身,轻易不得解脱。”

      就算前头所有解释都听得晕头转向,听到“魔障”二字,在场的修士们也反应过来了,那可是谈如珩弃道入魔之地,世间最可怖、最污秽不堪、最令道盟忌惮的所在!纷纷义愤填膺道:“这么恶毒的异火,竟也拿到琅玕论道会上来用,这不是明摆着要害人性命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恰在此时,台上的高沂风气息奄奄道:“不是的......这火不是我的......是我、偷来的......”

      满堂哗然!高何陡然变色,转向身后的一名高家修士,厉声道:“怎么回事?!”

      这名修士师正是昨日随高何一同闯进花神庙的那位,名叫高繁,是高何近两年才提拔的亲信,专司千仞峰内务。

      高沂风在大庭广众之下爆出丑事,给千仞峰抹黑,他几乎立时便意识到事态之严重,忙道:“属下也不知此事!千仞峰门内选拔之时,沂风便已然凭借雷火流星锤小有名气,而后在族中子弟间脱颖而出,得家主所赠的鸳鸯双星锤,更是如虎添翼。属下虽听闻沂风平日里行事手段确有欠妥之处,略为狠辣了些,但也不至沦落到行偷窃这类下九流的勾当,盗取的还是如此狠毒的业火......”

      高何道:“他亲口承认的事,还能有假?那随侍说的不无道理,倘若是他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业火,怎么会不知该如何掌控?倘若是他从旁人出盗取业火,又怎会不知其厉害之处?让高沂风滚下来,你去彻查此事,务必给我一个交待!”

      高繁连连点头,本以为高何都发话了,应当就此揭过,正要去叫停擂台之战,谁知却听身后有人幽幽道:“方才不是高家主说的,没有半路叫停擂台的先例?”

      高何肉眼可见地不快,稍有眼色的人,都不会选在这时刻意去触他霉头。

      然而,这位勇于触高家主霉头的好汉,实属人不微言也不轻。

      高何怒火攻心,言辞也不大好听:“施家主,我教训高家族中子弟,就不劳你挂心了。”

      原来高繁身后之人正是施拿云,也不知在人群中站了多久,因不爱露面,便没被人认出来。

      施拿云轻嗤道:“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家那点破事,求我管我都不乐意。”

      他一向嚣张成性,做什么全凭心情,连裴宁止的面子都未必会给。高何也不能拿他怎样,憋得脸都红了:“既然施家主不愿掺和高家的家事,那就......”

      “慢着。”施拿云毫不客气地截断了他的话,“我是懒得管你们家出了什么孬货,但那小子敢来琅玕论道会上放肆,不是你一句‘家事’就能掩盖的。”

      施家是琅玕论道会的主办方之一,哪怕施拿云再荒唐任性,只要他还是施家家主,就能名正言顺地插手理事。

      高何胸腔剧烈起伏,忍气吞声道:“那施家主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施拿云懒声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就是个混子。高何,别以为我傻,你不是认为我不配做这个家主么,怎么自家出了事,倒知道来问我了?”

      高何脖子上青筋暴起,怒喝道:“施家主,慎言!”

      二人目光相对,火星四溅。江澜见他们一副针锋相对的模样,不由大为头疼,拽着高何的袖子,劝道:“哥,这次是高沂风做得不对,咱们瓜田李下,确实......”

      高何甩开他的手,眼神如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江澜一怔,张了张嘴,终究无言。

      “你们俩在这演什么兄弟阋墙的戏码呢?这么卖力,要不要我打赏几个铜板啊。”施拿云不耐道,“受害者是千绝岭的弟子,这事交给裴宁止来办不就行了?”

      高何脸色更冷:“施家主,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裴符师身上推?”

      施拿云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只是提个建议。裴宁止难道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来负责此事,既不可能徇私报复,也不可能收受贿赂,你我都能放心,皆大欢喜。”

      高何无从反驳,在场众人也陷入了沉默。

      谁不知道裴符师素有君子之风,处事最为公正?交给他来处理,似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高何咬牙道:“施家主又替裴符师揽下了一桩差事,怎么不问问裴符师可愿收拾这个烂摊子?裴符师日理万机,想来是没工夫管这些琐事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裴宁止身上,盼望他给出个干脆的答复。裴宁止也没有令人失望,略一颔首,简短道:“分内之事。”

      施拿云挑衅地冲高何龇牙大笑,高何简直要气昏了头,脸颊肌肉都微微抽搐。为维持仪态,还是强压怒火,看向裴宁止:“不知裴符师打算如何处置高沂风这不争气的东西?”

      裴宁止的眼神不曾便宜分毫,始终落在擂台上,闻言淡淡道:“先听他说。”

      他话音刚落,高沂风方才稍有平息的哭嚎声陡然增大,在场众人俱是一惊。

      高何:“救我......业火不是我的,我已经说了......”

      谈玄收回扇子,在掌心敲了两下,慢条斯理道:“高兄,不是我不肯救你,是业火它不肯熄啊。看来,你还有很多没交待清楚的地方。”

      所有人都听清了他的问话声:“说吧。除了窃火,你还做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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