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竹秋十八

9、痕迹

　　连下了几天暴雨后的临江迎来了几天艳阳高照的好天，非工作日的清晨人都少了许多，偶尔有几位穿着短袖的遛狗中年人和晨跑的青年人路过，为冷清的街道增添了几分人气。
　　延安北路的群居房一大早吵吵闹闹的，一位中年男人拉着中介的袖口，嘴里大声嚷嚷着：“庄经理，3号房这家伙昨天带了个女人回来，吵了我们周边房间一晚上都没睡！”
　　旁边一位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男孩结巴道：“也、也没有一晚上……”
　　中年男人横了他一眼，那位男孩瞬间哑了声，不敢说话了。
　　“大家都听见了啊，是不是扰民了一晚上！”
　　其他租客迎合着他点头，都说是。
　　“庄经理啊，你看我们其他人都好好地守着规矩呢，突然被这家伙破坏了，咱们后面是不是也难做。”中年男人搓了搓手，姓庄的经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中年男人也不是第一次对3号房的那位有意见了，之前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现在他带了人回来，这是他们不允许的。
　　庄经理去敲了敲3号门，但无论他怎么喊，怎么敲，里面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回音。
　　“他早上出去过吗？”
　　其他人摇了摇头，都说没见他出去过。
　　他拿出了备用钥匙，钥匙插进锁芯，咔哒一声，门开了。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老旧的床，插着电的音响，已经没有生息了的男人，和满墙褐色的液体。
　　*
　　“死者姓名。”
　　“石锦财，三十二岁，男，职业不明，无亲属关系，居住在延安北路的群居房，名下收入……”高勇读着乔哲远发来的资料，一边划着一边感叹，“五百万。”
　　“这小子有这么多钱，还住在这里？”高勇与乔哲远通着话问道。
　　“这个异常点我和方敏再三确认过了，银行反馈的流水，数字没有问题。”
　　许薇见资料上标注的职业不明，凑近了问：“哲远，石锦财的职业不明，但每月的收入这么高，有通过资金流入的来源推测他的职业吗？”
　　“没有办法，给石锦财汇钱的那个账号身份验证是一个老年人，那位老年人现在在悦城的山区里呆着呢。”乔哲远那边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又重新响了起来，“我们也打电话过去验证过，当时那位老人的身份证是被卖给了一个中间商，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那位中间商的联系方式了。”
　　两人挂着和乔哲远的电话，正巧方在水在现场了解完情况后回到了他们身边。
　　“石锦财昨天十一点半的时候带了个穿着黑裙子的女人回来，后面两小时他们一直能听到奇怪的声音，而且声音很大。快一点的时候，有个租客去他门前骂他，石锦财还开门和他吵了一架。”
　　许薇边听边记：“一点的时候，那女人还在石锦财的房间里？”
　　“那个租客说是的。”方在水又回想到一些细节的情况，“但另一个租客凌晨三点起夜的时候，看到有人出去了。”
　　“有人能提供石锦财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的画像吗？”许薇侧过头问方在水。
　　高勇默契地把手里的册子递给了江淮，江淮接了过来，抽出上衣口袋里面的自动铅笔别在了册子的右上角。
　　“综合昨天目击到石锦财回来的人的描述，那个女人身高一米七左右，穿着黑色长裙，带着黑色的手套，头发很长，遮住了脸，脸很小，下巴很尖。”
　　江淮根据方在水的叙述握着笔一点点勾勒出一个侧着脸的女人的身形。
　　“哦对了，皮肤很白。”
　　“没有其他的特征了吗？”许薇接过江淮的画，纸上人物形象十分扁平，如果放到临江的信息库里甚至能搜出来上万个特征相符的人来。
　　“哲远，麻烦你调一下周边十一点半到四点的监控记录，这个群租房基本不出租给女性，她在监控中应该非常显眼。”
　　“OK，我和方敏尽快收集她的信息并且给到你们。”
　　几人说了再见之后就挂断了电话，检验科的人还在里面收集痕迹，四人回到车上，摇上了车窗。
　　“石锦财的死亡时间是不是有点巧合？”许薇远远望着被警戒线拦起来的群居房，“她会不会是杀死赵志辉的那个女人？”
　　方在水坐在后座，一边刷着通讯软件，一边说道：“可能性很大，但目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没过一会，郑凡来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做了个走的手势。
　　高勇一脚油门，车子调了个头飞驰而去。
　　*
　　还没到中午的时候，检验科的报告就和法检报告一起送到了他们的门口。
　　许薇一开门就瞅见郑凡那张脸，她心道完了，拿了报告就想关上门，谁料直接被郑凡一把手拦住了。
　　“许薇，你这就不道德了吧。我好心亲自过来给你送报告，你拿了就跑不说，连个招呼都不打？”郑凡一边说，那双眼睛倒是一直朝着里面在瞟。
　　你这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许薇嘴上不说，但心里明镜似的。
　　“我们小帅哥不在，他出外勤去了，你可别惦记了。”
　　郑凡啊了一声，连说了几句可惜，又掏出手机问道：“那你有空的时候给我推个微信啊！”
　　许薇一边嗯嗯嗯地点头敷衍，一边把人推了出去。
　　等门彻底关上，方在水才从会议室里出来，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晃到了许薇面前，说了句真难缠，两根手指一捏，抽走了最上面的法检报告。
　　“侧颈大动脉被割断，失血过多死亡。”方在水翻到刀伤特写的图片停顿了一下。
　　许薇也凑了过来：“当时有叮嘱过杨骆滨，让尤颍川对比杀死赵志辉的那把凶器，报告里结论是什么？”
　　方在水指着报告里冗长的结论：“概括来说，就是同一个类型的刀具。”
　　随后他又翻回了前面刀伤的细节图说道：“这个刀伤虽然在侧颈，但是力度和深度基本上和赵志辉的伤口契合。”
　　“同一人行凶的概率很大。”许薇抽出其中一张报告，“这次在现场有收集到她的头发，但是郑凡那边对比了基因库，没有她的信息。”
　　“和‘他们’一样。”方在水接过许薇递来的文件，跟着她进到了会议室。
　　“所以这次一定要抓住她。”
　　*
　　进入会议室之后，除了被派去盯梢的高勇和杜慧娟以外，所有人都已经落座。
　　许薇没有擦掉之前为赵志辉案画的关系图，而是接在另一块空白的地方写上了石锦财的名字。
　　“哲远刚刚调取的监控里，那个女人的样子高度模糊，但她穿的是黑色的紧身长裙，身形基本上能够确定。”许薇把江淮画的第二版的画像贴在了一侧，随后继续道，“虽然我们怀疑这个女人先后两天杀死了赵志辉和石锦财，但是目前根据方敏调取的后台数据库来看，赵志辉和石锦财并没有实质上的联系。”
　　陈方敏点了点头：“我和哲远两个人分别调取了赵志辉和石锦财的信息和活动轨迹，近五年都没有重叠的部分。”
　　“目前需要查明的是石锦财的收入来源、那个女人拿走石锦财电脑的原因还有石锦财和赵志辉之间的关系。”许薇一边讲，一边在白板上写下计划，随后又将石锦财和赵志辉两人圈起连了起来，在下方又画了一个空白的圈。
　　“以及，是否有我们未知的第三人。”
　　会议结束后，方在水连忙掏出了手机，此时黄腾达正好回复了他的消息。
　　“许队，我去见个人。”
　　“哪位？”许薇知道方在水不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人，他在这个时候提出想要见的人，一定和案件离不开关系。
　　方在水难得移开了视线，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你这个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去见情人。”虽然许薇知道大概率不是，但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我去见我的新邻居。”只一瞬，许薇就从无表情变为震惊，她不明白只是见新邻居的话，会是这样的反应？难道他真是……
　　还没等许薇继续猜测，又听见他继续说道：“他和林秋水是旧识，在不久前以看望林秋水的名义去帮赵天音做了心理疏导。”
　　许薇一边消化方在水讲述的内容，一边心狂跳个不止。在兴奋之余，又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一切看起来，如此的巧合，就像有人安排好了一切的剧本，只等所有人走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