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竹秋十八

10、心遇

　　“黄哥。”
　　方在水回到小区，在楼下遇见了正在搬运最后一波行李的黄腾达，他赶忙上前搭了一把手，帮他把剩下的家具都运到了货车上。
　　黄腾达对他道了谢，右手向上指了指：“那小伙子看起来也挺急的，早上已经把行李带来一部分了。”
　　“房东和他签完合同以后已经走了，他现在应该还在。”
　　货车司机将车上的行李固定好后，过来问黄腾达什么时候出发，黄腾达回了句马上，转头低声道：“不过在水啊，你请假也要来见这小朋友，难道你之前认识他？”
　　方在水早就想好了托词，他朝上方望着，从黄腾达的角度看去显得十分的惆怅：“黄哥，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之前听你的描述，我觉得他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
　　黄腾达摸着下巴的胡子，似是回忆起来了，他拍了拍方在水的肩。
　　两人道别后，黄腾达坐上货车离开了。
　　方在水目送着他离开，直到货车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才回到了室内。
　　半真半假的谎言，才能不露出破绽。
　　*
　　电梯门一开，方在水顺着走廊到了家门口，而对面原本属于黄腾达家的门口大开，远远看去，一道纤瘦的身影在里面忙碌。
　　在来之前，方在水特地让乔哲远查了一下林秋水的这位旧识的信息。
　　晏星河，曾用名晏舒河，二十四岁，临江大学心理学研一的学生，导师是蒋熙贤，本科学习的是神经科学。父母都是临江人，姐姐陈舒心，但在六年前意外坠崖死亡。目前在黄桥路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工作室，名叫“心遇”。
　　他敲了敲新邻居敞开的大门，关节击打木制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里间的人探出一个头，随后走了出来。
　　见过晏星河证件照的方在水面上带着笑，实则在心里啧了一声，心道他本人是真的不上相，也明白了他工作室预约咨询的人时常爆满的原因之一。
　　晏星河也礼貌地朝他一笑，但那笑容看起来更像是职业笑容：“您好，请问您是？”
　　他走来的时候方在水也在观察他，他走路时步子很轻，不急不缓，走的近了，才看到额前三七分的碎刘海下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以及左眼角那颗黑色的痣。
　　他目测只有180左右，从方在水的视角看去，还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发旋。
　　方在水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开门见山：“您好。”
　　他似乎视力有些不太好，又朝前走了几步，才看清了证件上的名字和职位。
　　“我叫方在水，是临江警局刑事案件组的警员。最近在调查有关赵志辉家的纵火案，因为您和林小姐是旧识，所以想和您了解一些事情。”
　　晏星河没有回答，但方在水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眼眶中转动，似是将他的脸描摹了一遍。
　　“我和林小姐也不算什么旧识，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他越过方在水将门关了起来，随后说道，“坐吧，方警官。”
　　他将方在水带去了饭厅的小方桌边，两把紫檀木的椅子随意的摆着，他拉开椅子说：“家中简陋，方警官先将就一下，在这聊吧。”
　　随后他进入厨房，不一会拿了两杯茶水出来。
　　“我今天刚来，只带了一部分的行李。”又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随便泡了点红茶。”
　　热气带着兰花香萦绕在鼻尖，茶杯的边沿纹着桃花枝，橙黄明亮的茶汤映出了方在水的脸庞，他抬头看向他那张带着笑的脸。
　　“那么，方警官，你想知道什么呢？”
　　方在水知道，虽然晏星河是受了林秋水的委托，私下对赵天音做了诊疗，但是赵天音毕竟算他的病人，涉及到病人隐私，他很有可能不会说实话。
　　“不久前，您是给赵小姐做过心理咨询吗？”
　　他微微侧过头，右手撑着脸，似在回忆。
　　“好像确实是最近的事情。”他点了点头，“那段时间天音的睡眠质量很差，所以林小姐找我去看了一下。”
　　方在水原本以为要被敷衍过去，但没想到一切如此的顺利。
　　“我记得赵小姐还挺喜欢看恐怖片的，那段时间的失眠会是因为这个吗？”
　　晏星河直接否定了这个答案，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纠结，最后还是说道：“她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但具体她看到了什么。方警官，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晏星河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有些后怕，手有些发抖，“我尝试引导她重现当时的场景，但是在走到地下的时候，她开始掐自己的脖子，所以我只能中断那次催眠。”
　　“在那次催眠中，她提到了一个姓，崔。”晏星河的手指摸上了杯子的边缘，来回摩擦。
　　“崔？”在他提到这个姓的时候，方在水就在脑中检索赵志辉熟识的人中是否有姓崔的人。
　　崔姓的人，似乎确实有一位，是赵志辉爷爷家那边的一位旁支亲戚的女婿。
　　“是的，她提到这个姓的时候，表现的很激动。”晏星河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但我与赵先生并不相识，对他不是很了解，这位崔先生到底是谁，可能需要方警官你们调查了。”
　　方在水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茶香浓郁，回味不涩带着点甘甜。
　　“谢谢你的茶。”他起身朝晏星河伸出了手，“以后多多关照，新邻居。”
　　对方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余光中他也瞥见了对方转瞬即逝的惊讶表情。
　　“也请你多多关照了，方警官。”
　　*
　　和晏星河道完别后，他才有空拿出手机。
　　这大概还没到一小时的对话，专案组的群中就已经弹出了将近五十多条消息，其中大多都是在出外勤的高勇和在汇总资料的乔哲远更新的实时讯息。
　　他圈了乔哲远和陈方敏，在群中发了一条消息。
　　“哲远，方敏，麻烦调一下赵志辉身边姓崔的人的详细信息。”
　　这条消息没发出去多久，乔哲远就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回来。
　　片刻后，许薇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喂，许队。”
　　“嗯，在水，我看到你在群里发的那条讯息了。”
　　许薇话说到一半似是被其他人打断了，虽然对方的声音不大，但是方在水还是听见了对面嘈杂的背景音。
　　“不好意思啊，刚刚有人找。”
　　许薇似乎是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传来的声音明显清晰了许多。
　　“许队，我刚和晏星河聊完，准备回来了。”
　　“你今天晚上在家休息吧，明天早上替高勇的班，和我一起去林秋水那边一趟。”
　　方在水搭在门把上的手一顿，仿佛得到了特赦一般又窝回了沙发里。
　　“组里不要紧吗？”
　　“嗯，现在戒严的通知已经下去了，目前还没有查到她的行踪。”
　　许薇简单和方在水说了一下组里的情况，大多和群中发的讯息进展相似。
　　林秋水和赵天音这几天都没有出门，赵家的佣人们得了林家给的安抚费在找其他的工作，石锦财租借的那块群居房搬走了很多人。
　　全部都没有异常。
　　在许薇提到赵家佣人们的时候，方在水又想起方家佣人进出的频次了，他问道：“许队，我们有让组里的人去拜访之前在方家就职的那些佣人吗？”
　　许薇回忆了一下，说道：“之前有让方敏调查过，那些佣人都不在临江了。”
　　“不在临江了？”他隐约感觉不对劲，她们在赵家呆的时间有长有短，但在离开赵家后却全部都离开临江了，这也太奇怪了。
　　“我记得她们都是离职之后立马离开临江了。”许薇在说出口后也察觉到了问题，她回答道，“我让哲远再查一下时间。”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在离职之后立马离开临江，还能说是因为不适应临江。
　　但如果是所有的人，那么赵家有问题的概率可就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