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竹秋十八

7、审讯

　　“两位昨天睡得好吗？”许薇将资料、笔和手机放在了一旁，与她们寒暄了一下。
　　江秋水点头，即使坐在铁制的椅子上仍然保持着端庄的姿势：“承蒙照顾，也许是劫后余生，昨天我和秋水都睡得很好。”
　　“那就好。”许薇了然地微笑了一下，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了桌子上，“因为昨天夜里已经很晚了，小江和小杜应该也没叨唠您很久，所以今天想再问您一些问题。”
　　江秋水朝前伸出手，做出了请的动作。
　　“江小姐，首先要告知您一个不幸的消息。您的丈夫在昨日的火灾中已经去世了。”
　　许薇说完停顿了一下，江秋水的脸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像是听到了与她无关的事情，倒是赵天音一直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
　　杜慧娟也注意到了这点，她将赵天音和赵志辉连了起来又打了个问号。
　　“嗯，昨晚上我已经有预料到了。”江秋水一边抚着女儿的手，一边说道，“相信许警官您这边已经有我们的资料了。”
　　这个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女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悲伤的表情。
　　“我和赵志辉的婚姻生活并不像平日里他宣传的那样和睦，我们只是为了满足父母要求的商业联姻。”一直靠在她肩上的赵天音回握了她的手，她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在有了天音之后，我们就一直分房睡了。天音出生之后，他也从来不会过问我们母女的事情。”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冷漠，只对生意感兴趣。”
　　她的回答落落大方，挑不出一点错。
　　许薇一直保持着微笑，但交叉的双手有些松动了：“您的丈夫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江秋水垂眸似是在思考，两旁的发丝也滑到了面前，随后回答道：“他很忙，我们很少在家里见到对方。即使在家，他也不会和我们分享他的事情。”
　　“那真是遗憾。”许薇感叹了一句，随后又追问了下去，“那您知道您家中地下一层有一个很偏僻的小隔间吗？那个地方是住着什么人吗？”
　　江秋水突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她问道：“地下一层的小隔间是之前天音养猫的时候给猫留的房间，但之前那只猫因为意外死了，后来天音就不养猫了，那间房间应该是做了仓库。”
　　她像是为了确认一般，又重复了一遍许薇的话：“您的意思是有人住在那里是吗？”
　　许薇摇了摇头，解释道：“里面有一张床，还有生活痕迹，我们也只是猜测，您不必太紧张。”
　　林秋水虽然嗯了一声，但握住赵天音的手明显用力了。
　　“天音和父亲的关系如何呢？”许薇话锋一转，将问题抛给了赵天音。
　　在这场审讯中赵天音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即使听到许薇的话，她也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最后还是林秋水回答了许薇的问题：“我和赵志辉之间的交流都很少，更别说天音了。”
　　许薇明显感觉到林秋水的防备，今天的审讯也只能到这了。
　　她松开了交叉的双手，说道：“谢谢两位今天的配合。我刚刚也收到同事的消息了，您的管家已经在警局门外等着您了。”
　　林秋水也站起来同许薇握了手，带着赵天音离开了。
　　*
　　审讯室外
　　杜慧娟去送林秋水和赵天音，许薇则是进了审讯室后面的小房间。
　　她揣着杜慧娟的本子，朝坐着的方在水抬了抬下巴：“有什么见解吗？”
　　“赵天音要盯一下，她应该知道他父亲的秘密。”方在水站了起来，原本低着头的许薇被迫抬起了头，“她害怕我的身型，因为像他的父亲。”
　　“但林秋水太保护她女儿了，她们回林家之后，要越过她和她女儿对话就更困难了。”许薇指出了无奈的现状。
　　方在水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但现在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不用使出特殊手段。
　　“看等会和王絮她们聊完是什么情况吧。”许薇低头看了眼表，已经过去有十五分钟了，杜慧娟也该回来了。
　　正巧，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三个女孩出现在了里面，而王絮在另一个审讯室里坐着。
　　许薇见杜慧娟已经坐下，和方在水说道：“在水，你去审王絮吧。”
　　*
　　审讯室门打开的一瞬间，王絮只动了一下脑袋，随后又低了下来，将眼睛藏进了面前的碎发后。她交叉的双手紧锁着放在膝盖上，弓着背，像是想要将自己埋到地里去。
　　方在水关上了门，把手里的纸张放在左侧，王絮的眼睛虽然被头发遮住了，但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视线聚焦到了桌上的资料上。
　　“王絮，你好。我叫方在水，嗯，是昨天带你去安置房的那位。”她点了点头，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反应。
　　审讯室里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但方在水没有在意，只是随意地翻了翻左侧的纸张，像是在找什么。
　　“我说话比较直接，如果有冒犯到的地方，希望你见谅。”
　　他一直在滑动的手指突然停下来了，随后将其中的一张纸抽了出来放在了第一张。
　　纸张距离她不是很远，正好在她能够看清图片和姓名的范围。
　　纸张上记录的应该是从数据库中拉出来的，有关她个人的信息。
　　“你在赵家工作了八年了，期间赵家更换佣人的频率那么高的原因，你是否有听说过？”
　　方在水果然如他所说的一样直截了当，丝毫不废话，也没有多余客套话。
　　虽然头发遮住了她的眉眼，但是她一瞬间抿唇的动作还是被方在水捕捉到了。
　　方在水给了她足够久的时间开口，她似乎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但还是没有回答他。
　　“那我们换一个问题，那些佣人的离开是因为赵志辉吗？”
　　对面的女孩第一次抬起头看向了他，他在一瞬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许多交杂的情绪。
　　有疑惑、有悲伤、有犹豫、也有喜悦。
　　遮盖住她眉眼的头发顺着脸庞朝两边散开，王絮明明才二十五岁，但眼睛却浑浊的像是古稀的老人。
　　那种眼睛，他只在在濒死的人的脸上看到过。
　　“你能猜到。”王絮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十分的清脆，“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们佣人房旁边的小隔间，是不是住着一个人？那个人是被赵志辉囚禁在那边的吧？”
　　方在水的左手又开始翻动旁边的纸张，这次他抽出了一张法检报告，递到了王絮的面前。
　　“这个刀口，这个力度，只有专业杀手能做的出来。”
　　方在水在之前看法检报告中验伤叙述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后面翻到图片之后就更加笃定了。
　　那个被囚禁的女孩，很有可能是之前因为任务失败被“组织”驱逐出去的B20。
　　王絮又低下了头，身体也有些发抖。
　　“她许诺了你什么？”方在水盯着她继续发问，根本没有给她思考的空间，“B20，她许诺了你什么？”
　　王絮在听到代号之后突然站了起来，她惊恐地喘着气，好像看到了一个怪物。
　　为什么他会知道？为什么？
　　“她明明说过没有人会发现的对吗？”
　　她抬起头，呼吸凌乱，像是快被溺死的人一般，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只要你……”
　　方在水还没说完话，就被突然打开门的许薇赶去门外了。
　　他吃了个闭门羹，但也没有生气。王絮的反应已经让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后面B20为什么会被赵志辉囚禁……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
　　方在水被赶出去之后，王絮没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地大声哭了起来，她的泪水如泉涌般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许薇一时无措，只能等着王絮宣泄完情绪。
　　她刚开始以为方在水的审讯方式只是狂野了一点，没想到他是一点余地都不留，直接把人往死里逼。
　　她知道，方在水有一半的话都是忽悠王絮的，只是他说的太过笃定，以至于听起来像是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只等着王絮交代同伙了。
　　以后不能放任着这家伙乱来了，许薇想。
　　但那个代号，他是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王絮哭着哭着，似是哭累了，她嗦着鼻子，接过许薇递来的纸巾，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还没等许薇说些什么，王絮就主动开口了：“许警官，等你们抓到她了，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但不是现在。”
　　“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又逃去了哪里，她说她会解决掉一切，我们都会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