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颗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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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糖里口味缤纷，正如宋冬这一学期。
吃草莓味水果糖的那天，她解开了和任宥的一个误会。
那天正好是周末要回学校，宋冬正在买水果糖和小面包，结账时看到柜台上的烟，想到某天任宥开玩笑时问她要怎么谢他赶跑那群混混，又鬼使神差地想到初见的那个暴雨天，任宥清冽地和店主奶奶说“老板来一包烟”。
于是，只给长辈买过烟的宋冬第一次主动买了一包烟。
给任宥。
可到了学校，任宥看到宋冬悄咪咪递过来的那包烟时，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我我不抽烟！”被宋冬放到手里的那包烟就是一块烫手山芋，任宥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哭笑不得地解释。
温茉也是十分疑惑：“宋冬你怎么买了包烟？”
宋冬愣了一下，看到任宥猛然涨红的脸时没忍住抿唇很浅地笑了下，拿过纸笔解释。
【之前，你找店主奶奶买了一包烟。我以为你喜欢。】
任宥眼眸一动，清清嗓解释道：“那天是我帮我爸买的烟。”
宋冬顿住，对啊，烟可以给长辈买。
懊恼的情绪瞬间冲上来让她想伸手敲自己的头，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可脸颊还是不可控制地泛起红晕，尴尬地低下头。
她还是被刘婶王姨他们的对话带入了主观评判，给长辈买烟，多正常。
她的耳廓都开始变红，伸手不好意思地想把烟拿回来，却被任宥躲过。
宋冬抬头，手停顿在空中，不知道任宥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给了人礼物还收回去的道理？”任宥将烟放进自己的书包，嗓音含笑，转身时又提防着地拉上拉链。
“可你又不抽，拿这个烟有什么用？”温茉说出了宋冬心里的疑惑，两人不解地看着任宥。
任宥面含深意神秘一笑：“给我爸啊，哪天在他们收我电脑的时候正好贿赂他一下。”
原来是这个原因，原来升起的石头又四平八稳地落下来。
宋冬温茉无奈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任宥，你拿我们宋冬买的去贿赂你爸，合适吗？”
任宥坦荡荡点头，大言不惭：“宋冬都送我了，我让它物尽其用，好事一桩。”
少年的眼里笑容清浅，带着些小聪明的得意，三个人相互对视，最终还是没忍住一齐笑起来。
那天，宋冬嘴里含了一颗草莓味的糖，连带着回忆起来都是草莓的甜。
当然，她还尝过薄荷味的清凉，在某个雨夜。
那天晚上，宋志春和江晴又吵架了，吵得天昏地暗。
原因理所当然的，离不开钱。
那天江晴的小菜摊上来了一个亲戚，是江晴的小姨，宋冬的姨婆。
她到摊上，起先还是委婉地说自己动手术，让江晴一口气把宋志春借的那些钱还了，在江晴问能不能拖几天或者她先还一部分的时候直接破口大骂。
“拖拖拖，你是不是不想还钱？我看在你带着一个拖油瓶的份上，让你晚点还，但你不能不还吧？拖了一次又一次，我这两天要做个小手术，你赶紧把钱给我还了。”
嗓音很大，小半个菜场的人都往江晴这儿看，原本要到江晴那儿买菜的人也在驻足看了几秒后去了别的摊贩那儿。
江晴本来也是泼辣的性子，但因为这是长辈，加上确实自己理亏在前，在周围一圈人看戏的眼神中涨红着脸放软了声音说话：“小姨，我最近的钱都拿去付货款了，每个月还有银行贷款要还，一时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我们再商量一下，好吗？”
“商量？合着我把你当亲戚，你就觉得我好欺负好说话是吧？你能还货款换贷款，我的钱凭什么不能还？”
江晴心早就累得千疮百孔提不起力气，皱着眉脸上只能无奈地挂起一个讪笑，解释：“我每个月房租水电费都要交，还有货款和贷款，还要给在摊上帮忙的人发工资，实在没法一口气还清，我每个月还你点可以吗？没能及时还确实是我的问题。”
“但宋冬刚上高中，宋志春又不知道每天在忙什么，家也不怎么回，我就只有这一个菜摊挣钱，要撑起一个家，小姨，我压力也不小。”
江晴无奈地说着，好声好气地商量着。
“我每个月还你一千，要是挣得多了就多还你点，好吗小姨？”
小姨烫着一头卷发，拧着眉，看江晴这幅样子也知道她实在还不出钱，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地叹了口气：“你这情况么我也晓得，也不是小姨非要逼你，我也一把年纪了，实在是生病要做手术没办法，不然也不会那么着急来找你，那就先每个月一千。”
江晴手攥着围裙，赔笑道：“小姨你也要注意身体。”
“我这病啊，都是被气出来的。”她冷淡地看了江晴一眼，又带有深意地说了句，“你么也要顾好自己家里，管管牢你们家那个讨债鬼（方言：指惹人讨厌惹人嫌的人），不要只顾着挣钱。”
小姨走后，江晴脱力般坐下，经济的压力让她疲倦，应付这种催债也让她麻木。
她拿出手机，给宋志春打电话，一连三个打过去都没人接。
嘭——手机摔到台子上，掩面沉默良久。
晚上回到家，宋志春正好在，看到江晴回来，让她帮忙充个话费。
积压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江晴将手上喝水的杯子直冲冲对着宋志春砸过去。宋志春及时扭头侧身躲开了，玻璃杯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发什么疯？”宋志春无语地瞪着江晴。
江晴的眼眶瞬间红了，大吼：“我发疯？我今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死哪里去了？”
“小姨要钱要到摊上来了，闹得大家都在看笑话。”江晴歇斯底里，“给你打电话你就不接，你说你在挣钱，我问你，你的钱呢？现在每个月要还小姨一千，这个钱你出。”
“这个合作项目钱还没那么容易打下来。”宋志春挺直腰板回，“等到月中的时候我打给你。”
“你在挣钱我也在挣钱，我又不是不挣钱。”
江晴定定地看着宋志春，她是单眼皮，眼睛不算小，只是里面充满了生活的压力和疲惫。她对着还在吹嘘的宋志春摆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嗤笑一声反问。
“宋志春，你扪心自问，你指着你的良心说，你借的这些钱，我有用过一分吗？当初那房子卖了的时候，有分过我一分钱吗？如果我不为宋冬争，你们连钱都不想分给宋冬。宋冬也是你的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有考虑过关心过她吗？”
“结果呢？你把卖房子分给她的那八十万偷去赌，当初我给她准备的学费你也偷去赌，赌到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女儿十六岁，你有管过她多少？”
“我现在累死累活，是在给谁还债？这些债是我江晴欠下的吗？都是你宋志春欠下的，我一分都没用过！”
每每提到这些，宋志春就不说话，江晴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那股气都压在心里发泄不出去。
江晴上去扯着宋志春衣服，给他一巴掌，下一秒被宋志春抓住双手往后一推，跌在沙发上。
“你这个疯婆子，有本事就去离婚！”
“离婚？”江晴冷笑，“你难道想让你女儿被别人说成爹不爱娘不要的孩子吗？”
“离了婚，你那些债我不还是得还？”江晴瞪着宋志春，咬牙切齿地骂，“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宋家的。”
宋志春不再去看江晴，自顾自整理着刚刚被江晴弄乱的衣服，淡淡瞥了一眼她，冷笑着离开。
只要还有宋冬在，她就闹不出什么花样。
宋冬一直待在房间里，隔音不好，门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宋志春摔门而出的声音让她想到下午讨债后她去找江晴，江晴说的话。
“你爸这个讨债鬼，把我这边亲戚的钱都借了个遍，现在来往之间离不开还钱这两个字。”江晴数着抽屉里的红色纸钞，叹了口气，“你姨婆哪里真的拿不出钱做手术，就是找了这个借口要债。不过也确实是我们欠她的。”
“之前有次你外婆住院，我手头紧，她二话不说借钱给我了，也知道我带着你在这儿挣钱不容易，一直没催过我还钱，后来我挣了点，就咬咬牙把那钱还了，这次她来讨的是当初你爸瞒着我借的十万，本来我不知道的，还是有次去找你姨婆吃饭，聊到，我才知道他用我的名义借了钱。”
“确实也拖欠了很久了。那么多钱，你姨婆也怕我们不还。”江晴将手里的钱叠放整齐，叹了口气，“每个月还一千，就是日子再紧一点，你爸听说在跟文化美食街的交流项目，估计也能挣点，银行贷款估计明年能还完，其他几个债也快还差不多了，等其他几个债还了，你姨婆这儿我就多还点，争取三五年还掉。”
江晴和宋冬说着自己的想法，虽然知道她没法回答自己，还是藏起眼里的疲惫满怀希望地说：“到时候你高中毕业，读大学了，这边债也少了我也能轻松点。”
“妈妈没什么能力，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拖累到你，到时候你上了大学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但该考的证还得考，毕业找个稳定的工作，妈妈就放心了。”
宋冬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江晴，里面含着淡淡的忧伤，都说母女连心，她怎么能感受不到江晴的疲倦呢？
不过没关系，正如江晴所说，知道要还多少钱就有了奋斗的目标，日子也有盼头，她也会好好学习，努力考一个好大学，到了大学她就能去兼职，勤工俭学，努力带江晴离开这里。
可刚刚门外的争吵，又或多或少地将人拽入泥泞的沼泽，那股心累和无力卷席而来。
宋冬咬碎一颗薄荷糖，凉凉的，吸口气能凉到透心尖。
就像下午看到江晴掩面时，心被戳开一个口子，呼呼地漏着风。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二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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