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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搏狼 ...

  •   天刚大亮,毕摩安静地看完了高朗的一顿比划,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手点了点高朗,然后不住地摇头。
      高朗心想:意思是我打不过那男的?

      正在迷茫之际,毕摩就拉着他一路往灶台边走,然后将灶上的锅盖一个一个揭开给他看,示意里面空空如也。高朗刚想说这又是什么新花样,猛然想起昨晚自己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相,顿时尴尬地无地自容——老人可能以为他在要吃的。

      这就有点误会了。

      该怎么跟这位老人家解释他是在表示感谢和告别,这几天在生死边缘来回横跳的非人生活皆拜人所赐,他现在要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就在高朗想着要不要干脆直接开溜的时候,老人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他从瓦缸里拿出一个小布袋的时候还冲高朗笑了笑,那神情让高朗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他每次回家奶奶就是这样笑着给他拿零食的。

      人果然不能一直受苦,否则无法抵抗任何形式的温情。当这颗包裹着温情的糖放在高朗的手心里,他的心顿时软了。
      他想:算了,什么深仇大恨不能吃了饭再报,然后就蹲在灶台前帮老人家看火。
      早饭的制作过程非常简单,只见毕摩从布袋里双手捧出些黄黄的面粉倒在盆里,然后往盆里放了点水后用手不断地抓拌,等锅里的水开了就把抓拌均匀的面团捏成小小的圆子,一个一个放进锅里,等锅再次煮开就捞起来,一顿早餐就算是做好了。

      老人盛了一碗递给高朗,还指了指锅里,示意他:锅里还有,然后就离开了厨房。高朗看了一眼这清汤寡水的水煮面团,对它的味道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他捏着鼻子吃了下去,果不其然,相当难吃。

      他还在和早餐艰难纠缠时,门口却渐渐地传来起一阵有规律的踏歌声,很快就停在了毕摩家门口。
      高朗一下把碗里的食物全倒进嘴里赶紧往外走,刚走出来就看到毕摩身披一件以玄色为底,佐以亮色图案的斗篷,头戴一顶同样是玄色的圆帽,帽子顶部还插着一根长长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鲜艳羽毛,手里拿着一把灰色的羽扇,正“全副武装”地站在院子中间。

      很快,家门就从外面被打开,那些踏歌而来的男男女女一进来就围着毕摩绕成了里外两圈,然后活力充沛地绕着他唱歌跳舞,场面一度欢快的像是在开篝火晚会。

      随后,又有四名年轻男子抬着一副简易的轿子从门口进来,将轿子停在毕摩面前,拱手鞠躬,态度恭敬地邀请他上轿。

      毕摩略微一点头,不慌不忙地袖口掏出一副被切割成两半的小巧象牙,毕摩嘴里念念有词,两手捧着象牙往地上一摔——刚好一正一反。这一下,围着唱歌跳舞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毕摩在他们兴奋的歌声中走上轿子,被簇拥着走向门口。

      高朗看见人群陆陆续续地走出院子,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心里盘算着等他们都走远了,自己再走,走他们的反方向,路上若是先遇到了阿布依那就新仇旧恨一并清算了,若是先遇到了河那就把命赌上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谁知,他连上路的资格都没有。人群还没走远,从门外又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青少年,约莫十二三岁,他们走路飞快,一眨眼就来到高朗面前,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干看了一会,还是那女孩先伸手朝门口指了指,看样子是又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高朗昨晚被气到天亮,刚下定决心自己绝不会再任人拿捏,现在别说来得是两个小孩,就算大刀架在脖子上他也宁死不屈。于是,高朗轻哼一声表示不屑,然后走回自己昨晚待的房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的样子。

      本来以为这样不配合会招来一顿痛揍,但没想到,那两个小孩竟没什么反应,反而默默杵在门口站起了岗……

      高朗在屋里坐立不安,时不时探着脑袋去看,但那俩小孩脸上并没有不耐烦的神情,对自己的工作非常尽忠职守。

      高朗满脑袋问号,心想:这是被软禁了?

      他一拍桌子,心道:这可不行。于是,他立马起身走出房门,看也不看那两个站岗的直冲大门。果然,那两个小孩很快就跟了上来,但没有试图按住他,而是跟在高朗身后亦步亦趋。

      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俩小孩的任务就是贴身盯着他,连暗中跟踪那一套都不稀得搞,光明正大到让人哭笑不得。但俗话说了:好心态决定人的一生,高朗飞快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然后就开始顺着路四处乱走,既然跑是跑不掉了,那就不如好好观光一番吧。

      昨天跟着毕摩大概是抄了近道,高朗记得他们从校场出来之后沿着大路一直走,然后穿过一条田野小径就到了毕摩的家。既然要观光那总要去点没去过的地方吧,所以高朗每走到一个分叉路口都毫不犹疑地选择那个不好走的。

      就这样从旭日初露走到艳阳高照,高朗累地直喘气,回过头一看,那两个小孩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丝毫不露疲态。这也正常,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但高朗下意识地挺了挺自己的背,可不能被小孩子看扁了。

      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又走到了昨天的校场,那里现在又是人头攒动的。“这里的人都不用干活的吗,天天在这看热闹”高朗暗自腹诽,但还是加快了步伐加入看热闹的队伍。

      高朗刚挤进去就看到校场之上,毕摩正率领着今早来接他的“仪仗队”在一尊四足方鼎前跳舞,高朗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毕摩绕着方鼎的舞蹈动作大开大合,很像是某种祈福仪式。
      而他身后的载歌载舞地“仪仗队”动作刚劲有力、毫不拖泥带水,而且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根圆木棍,随着舞蹈动作时不时会击出一阵清脆的击木声。

      毕摩已经年迈,苍老黝黑的脸上全是沟壑般的褶子,头发更是没有一根青丝,但当他有力地、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臂和手中的羽扇时,竟和后面的年轻人交相辉映激荡出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高朗看着他们,内心长久以来充斥着的不安和焦虑在慢慢熄灭,一种从容的平静油然而生。

      就在高朗快要看破红尘之际,毕摩面向方鼎,手握羽扇用力向上一扇,他面前的方鼎立刻响起一阵响亮的爆破声,一缕缕白色的烟雾升空,又一阵爆破声之后,一片蔚蓝的天空之中绽放开一朵朵绿色的烟花。

      人群连续不断地爆发出欢呼,校场里面的毕摩和“仪仗队”已经走进了观礼台下面,随后,昨天见到的战士方阵从两边陆续入场、站定,把空地站得满满的,然后保持静止、等待着……

      大家都在屏息等待,虽然高朗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但被氛围感染得十分期待,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头顶烈日,炎热无比。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

      大家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一侧的校场入口升起了一缕缕密集的白烟,然后在空中绽开和刚才一样的绿色烟花,人群开始躁动……
      在白烟还未完全散去的朦胧之际,一匹高大的棕马冲了进来,人群立刻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和掌声,高朗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去看,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那罗刹——阿布依。

      高朗想转身就走,但自己四周都是人墙根本挤不出去,无奈之下只好翻着白眼继续看。和昨天那副凶神恶煞的阎罗模样不同,今天的阿布依衣着华贵,身骑高头大马,倒是非常有贵族公子的风姿。
      不止如此,他马背上坐着的一个小男孩还毫不怯场地冲着人群左右挥手,阿布依嘴角噙着微笑,牵着马绳的手虚虚护在孩子身前,将孩子圈在自己怀里,免得他一不留神栽下去。
      阿布依骑着马缓缓往前走,但随着一阵马蹄声后又有一匹黑马冲了进来。人群再次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高朗一看,又是熟悉的面孔——阿抚。
      随后阿抚跟在阿布依父子的身后,骑马绕校场巡礼一周,欣然接受群众的欢呼喝彩,之后回到观礼台,人群的欢呼声还没有消退,阿布依父子、阿抚、毕摩就已经登上了三楼的观礼位。

      阿布依走上前,看着校场里紧绷的年轻人们,朗声道:“众郎君苦练技艺,今日便是一展之时,望诸君百炼成钢,无惧无畏”
      他一说完便掏出一把枪,“砰”的一声朝天射了一发,那颗子弹带着一股白眼升空后不久,绽开了一朵绿色的烟花。
      旋即,观礼台高楼最底下那层砖石堆砌而成的底座竟缓缓打开了,先打开一层石墙然后又打开一层栅栏。
      此时,人群一片寂静,只听到有人在低低地祈祷,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高朗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正伸着脑袋四处张望。

      一声狼的嚎叫声响起,很快一声又接着一声,眨眼间,从那层底座里竟然冲出了一群狼径直地朝战士方阵扑去!

      搏狼,竟是字面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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