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于晴时

17、秽灵

　　烈日当空，两人在土坡上趴了一会就让太阳给晒成了人干。高朗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水囊，打算去附近找条小溪打点水，刚要站起来就被阿抚一把拽了回去。
　　高朗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刚刚还一览无余的前方突然升起了一片浓雾，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袭来。高朗一下就紧绷起来，他低声地问：“是它们来了吗”
　　阿抚没有回答他，举着望远镜紧紧盯着前方。

　　一眨眼，浓雾已经近在咫尺，阿抚这才开口对高朗说：“你先后撤，待会掩护我”高朗被突如其来的重任砸蒙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阿抚解释道：“我们要分头行动，两个人一起很容易被包围。待会如果出现的秽灵数量太多，我会立刻撤退，我们按原路返回，但如果出现的是我们可以解决的数量，我需要你掩护我解决它们”
　　高朗点点头，这下懂了。

　　阿抚接着问：“弩机你会用吗？”

　　高朗说：“我看巴甲是直接扣扳机”

　　阿抚说：“对，是这样，弩机的射程不是很远，我看后面那棵或者那个山坡都合适，你自己选一个”

　　高朗：“好”一边应着一边起身去牵自己的马。
　　阿抚又说：“还有，如果我脱不了身，你只要用完了铜口就立刻撤退，连放两个红信号，然后想办法回安措”

　　高朗回过头去看她，认真地问道：“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脱身？”

　　阿抚避开他的视线：“我自有办法，你快去吧”

　　说话间，浓雾已经蔓延至他们身边。阿抚重新拿起望远镜警觉地观察着前方，高朗也没有耽搁，驭马跑向后方，他自知没有在树上如履平地的能力，所以果断选择了那个山坡，爬上了山坡后把系在腰上的铜口解下来放在身侧，方便随时补充弹药。
　　大雾笼罩在他们的头顶，视线能观察到的范围越来越窄。阿抚呼吸渐缓，开始调动五感竭尽全力去感知周围的异常，但是周围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轻轻带动阿抚的头发，也将浓雾吹散了些许。阿抚呼吸一滞，攥紧了手中的望远镜——秽灵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她握着望远镜的左手没动，右手摸出腰间的弩机朝天发射了一枚红色的信号弹。
　　寂静里的一声“砰”吓了高朗一大跳，待他看清那红色的信号烟后，立马举起弩机紧紧地盯着阿抚四周。

　　望远镜里的秽灵歪歪扭扭地走过来，像是还在适应自己四肢的幼兽。阿抚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她仔细观察着走来的秽灵，数量不少但还在她的可控范围内。
　　她把望远镜塞回袖子里，站起身的同时拔出腰间的短刀，右手持弩机左手握短刀，站在土坡上等待着秽灵前来送死。
　　四周浓雾消散了一些，秽灵很快就进入了弩机的射程范围内，阿抚右手一抬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首先干倒了走在前面的秽灵，而后面的秽灵却像是被激怒了，怒气冲冲地加速朝前跑来。

　　没几下就有漏网之鱼冲到了阿抚面前，嘶吼着凌空向阿抚扑去，阿抚没用弩机而是往下一蹲将短刀直接插进了那怪物的脖颈处，然后一拔短刀将它踹开，那怪物就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阿抚飞快地挥刀削下那怪物脖子上的一块肉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在她起身的瞬间有两只秽灵前后凌空扑了上来，阿抚反应奇快，侧身让过秽灵的獠牙然后短刀一送，又结果了一只秽灵。
　　但不管她反应再快，无论如何是躲不过紧随其后的那只秽灵的，她没有思考的时间纯靠本能向后一退滑下了那个小土坡，那秽灵却毫不犹豫追着滑了下去，眼看就要咬到阿抚时“砰”一声响起，一颗铜口打进了秽灵咧开的嘴里然后响起一声闷响，那只秽灵全身一软瞬间就死得透透的。
　　阿抚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向后看了一眼。高朗握着弩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还在后怕要是刚才要是打偏了一点……

　　喘息未定，成批的秽灵已追至阿抚眼前。高朗不再迟疑，立刻对朝阿抚涌去的秽灵一顿扫射，然而秽灵的数量实在太多，仅靠他自己没有办法真正压制住那些凶兽。
　　但有了高朗的掩护，阿抚就可以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威胁。她收起弩机改用右手握刀，那把似小臂长的短刀在她手里像把削铁如泥的杀器，只见她身形一闪，将短刀一推，然后手腕一转就将那只秽灵给解决了。
　　刚解决了一只又有四五只同时扑上来，阿抚在这样的车轮战下渐渐体力不支。一个不慎没有及时回身差点被咬掉胳膊。后方高朗的铜口也快要见底，他知道这样的消耗战维持不了多久，但阿抚已经没法脱身，他开始焦急地思索着能让两人全身而退的办法。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高朗打定了主意，冲阿抚大喊：“阿抚，扔掉你的铜口！”阿抚在心力交瘁之际听到他这缺德的言辞只想拿他当空气，但高朗生怕阿抚没听清又喊了一遍：“快扔下来！”
　　阿抚心一横，抱着必死的决心真就一只手把腰间的铜口全卸下来丢在地上，然后提脚踹开一只秽灵，又听到高朗大喊：“后退！快跑啊！”
　　阿抚心中暗骂：“搞什么？”但还是手起刀落解决了面前的几只秽灵之后向后撤退一些，在后面的秽灵往前扑之时，高朗瞄准阿抚丢下的铜口迅速扣下扳机，电光火石之间将冲上来的秽灵炸了个七零八碎。

　　离得太近的阿抚也被爆炸冲击到连连后退，她稳住身形之后立刻拔腿就跑——这样脱身的机会没有第二次了。她边跑边召唤自己的马，高朗则掩护着她将追上来的秽灵一一解决掉。两人第一次并肩作战，竟然配合得相当默契。
　　阿抚的体力所剩不多，全力跑了一会她的马终于从树林里冲出来接她，高朗看到她进了树林也利落地翻身上马，一路狂奔而去……

　　他们在日暮时分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安措，阿抚下马时腿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跟在后面的高朗赶紧下马扶她起来。看到巴甲并几个战士也从小高楼里跑出来后，阿抚连忙站直了身体，强撑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在他们跑近之后阿抚率先开口问道：“猎场都布置好了吗？”

　　巴甲答道：“都布置好了，前面是什么情况？”

　　阿抚：“情况还算乐观，我们应付的来”

　　众人闻言脸上的表情皆一松，阿抚又补了一句：“明天他们就会杀上来了，你们今晚都养好精神”说完就迈着两条灌了铅的腿上了小高楼。
　　她上到了二层，却没进去反而继续迈向三楼，高朗走在她身后想也不想就跟上去，他觉得经过这一遭他无论如何也有知情权，阿抚回头看到他跟上来什么都没说。
　　进入房间的那一刻高朗的第一感觉是闷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加热了这里的空气。三层的空间同样没有隔断，但里面的摆设却简单明了——只有一个棺材模样的黑色金属箱。

　　阿抚走过去打开那箱子从里拿出一片镜片，又在自己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团模糊的黑肉，将黑肉放到镜片下仔细观察。高朗不敢打扰，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看到那个箱子里还有好几排摆放整齐的小陶罐。
　　阿抚把镜片放回了箱子里，又抽出自己的短刀将那团黑肉一分为二，一份放进了陶罐里，拿着另一份走到门口，将墙上挂着的像是螺旋桨叶的玩意取下来，把那黑肉塞进连接桨叶的洞里然后转了转那桨叶，那玩意就脱离了阿抚的手掌朝着特定的方向飞去。
　　高朗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螺旋桨越飞越远，心道：亲娘诶，这又是什么黑科技？

　　阿抚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我现在没力气了，你走的时候帮我把箱子盖上”说完就自顾自下了楼。
　　高朗徘徊了一会，实在不知道那些黑肉能看出什么来，于是把箱子盖好也走了出去，但他没下楼而是往上走向露台，房间里的闷热让他需要去吹吹风凉快一下。
　　走上了露台发现巴甲和其他两个战士正一人一边盯着面前的森林，高朗走到巴甲旁边和他并排注视着面前的树林。巴甲偏头看清来人是高朗，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今天不容易吧？”
　　高朗也淡淡地应道：“嗯，要不是她拼命我们可能都回不来了”

　　巴甲却笑了笑，说：“将军经常说我们不要逞强，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可其实她自己是最难劝的”巴甲看着已经不年轻了，可这话的语气却像是形容长辈而不是那个长相秀气的小姑娘。

　　高朗顺口问道：“你们将军多大了啊？”巴甲却一个眼风扫过来，高朗立马噤若寒蝉。

　　巴甲冷冷道：“席默家的事你少打听”

　　高朗赶紧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一身的武艺但看起来还很年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巴甲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如果不是实在后继无人，谁愿意让自己的妹妹过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