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于晴时

14、秽灵

　　之后他们穿过草原，海莱在紧张逐渐变得狭长的道路，高朗则在反复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就接受了这个条件，两人各自忙碌一路都没再说话。
　　直到车子开进一个工厂模样的地方，刚进门高朗的视线里就出现了成堆破破烂烂的刀、枪、剑垒在路边，高朗回想起飞骑的训练场面，不禁双眉紧蹙，他问海莱：“伏猎也要玩命吗？”
　　海莱紧盯着前方，随口回答道：“当然了，一出宇墙就是你死我活”说完她才注意到那些成堆的武器，明白过来高朗的言外之意。“那些都是不合格的废弃品，等着回炉重造的，一直在这堆着 ”
　　高朗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他们训练打成这样的。

　　车子一路向前很快就来到一个仓库门口，这个仓库是用类似铁皮的材质建造而且四周封闭，从外面看倒很像是个大型的集装箱。现在这个仓库门口大开，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锃亮的兵器。
　　海莱停了车，径直走进去，高朗跟在她身后穿过几排放置兵器的架子，视线刚一开阔就看到了在下面一层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工匠们——这仓库在地下挖了一层并且作为主要的生产场地。
　　高朗居高临下看过去，下面至少有近百个临墙而建的工作台，工作台之间的间隔非常宽敞但每两个工作台中间就有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炉，所以在工作台和火炉之间忙碌的工匠们早已汗流浃背。

　　他们沿着墙边的楼梯走下去，来到一个正光着膀子卖力地捶打铁片的工匠面前，高朗还没有看清他的脸先被他左臂吸引了——是一条精密的机械手臂而且手指十分灵活。
　　周围捶打金属的声音此起彼伏，海莱提高自己音量喊了一声：“果叔，我带人过来了”
　　那唤作果叔的工匠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过来，着重看了高朗好几眼，然后用疑问的语气问海莱：“这就是毕摩说的贵人？”
　　海莱点点头，说：“所以阿抚才让我带他来您这，请您关照一下”又转过头对高朗说：“把令牌给果叔”
　　高浪顺从地将手里捏着的令牌递出去，果叔伸出左手——也就是那条机械手臂，将他那张细长的令牌接了过去，然后他问高朗：“叫什么名字？”
　　“高朗”
　　得到答复后，果叔用一根尖锐的长钉在令牌上画了几个字符，这是他们的文字。高朗迫于生存努力掌握了他们的语言，但半路出家毕竟不扎实，是以他到现在也看不懂他们的文字。但高朗猜测应该是刻上了他的名字。

　　果叔三两下就刻完了然后弯腰从工作台地底下拿出一个碗口大、和小臂一般长的铁质护臂，把刻好的令牌塞进护臂的隔层里，然后拉过高朗的左手一把将那护臂扣在高朗的手上。高朗还没反应过来就先看到那只护臂在自动调整大小，直到完美地贴合上他的手臂。
　　高朗看得目瞪口呆还没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听到果叔对他说：“这玩意是杀器，你小心着点”
　　高朗满脸疑惑：“啊？”
　　果叔指着护臂说：“上面那个是保险栓，现在是关着的，你平时要注意好，我在里面装了二十枚铜口，省着点用的话也够救你好几次了”
　　高朗听得云里雾里，还是海莱先反应过来替他道了谢，她说：“多谢果叔，您事多繁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说着就要拉高朗走，高朗也赶忙说了一句感谢的话，跟着海莱匆匆走了。

　　他们出了这扇门又上车赶往下一个地点，高朗在车上举着手臂研究那个杀器，海莱看他都快把脸贴上去了，好心提醒道：“你最好不要贴那么近，很危险”

　　高朗一听立马把手弹开，问：“有什么危险？”

　　海莱：“等我们把东西拿齐了再告诉你”

　　高朗：“还要拿什么东西？”

　　海莱：“马和护具，哦对了，你会骑马吗？”

　　高朗摇摇头：“不会”

　　海莱深叹一口气：“那你要学的东西还不少”

　　在他们又经过一个集装箱的时候，海莱停了车但让高朗别下车，她独自跑进那个仓库，没一会就抱着一套战甲跑了出来。这车除了两个座位之外并没有多余的空间，所以她把战甲丢给高朗抱着，自己专心地看路开车。
　　高朗翻了翻怀里的战甲，有环环相扣的铁链子也有紧紧缝在一起的金属鳞片，一堆金属叠在一起实在看不出是它们要怎么穿，高朗哑然失笑——好家伙，连盔甲都穿不明白就要去打仗了。
　　海莱听见他的笑声以为他心情很好，她说：“你还挺勇敢的，你现在有点相信你是贵人了”
　　高朗有点想笑，勾了勾嘴角发现一点也笑不出来于是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去哪？”

　　海莱：“回去，这里的东西都拿齐了”

　　他们按原路返回，经过草原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在搏斗的人了。没有不顾一切玩命搏斗的血腥画面，草原上的风景都变得可爱起来。阵阵清风拂面而过，让高朗暂时放下了满腔杂乱的念头。
　　车子重新驶回了营地，这次海莱将车停了在入口处，两人走路进去。走过一条长长的绿道之后他们来到一个马厩。
　　有一个少年已经等在那里，看到他们过来就把马牵了出来，走过来朝海莱拱手行了一礼，说：“这是将军吩咐的马，性情最是温顺了”海莱上前一步扶起他，说：“我替将军谢过小圉官①了”

　　那少年将缰绳交到阿抚手里，都没看高朗一眼就转身走了，高朗也无暇在意，他现在手里抱着盔甲眼里装着骏马，要上阵杀敌的恐惧感变成了轻微的颤栗蔓延至全身，脑子也跟着变得空白。
　　海莱转过身拍了拍高朗的肩膀，说：“我教你穿甲”

　　片刻之后，高朗全副武装骑在马背上在马厩前的空地上小跑了一圈，海莱笑着点点头又朝他招了招手，高朗来到她面前翻身下马，满脸兴奋地说：“看来骑马也不是很难嘛”
　　海莱本来想说这才哪到哪，但看他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又不想泼他冷水，只好忽略这句话提起别的话题：“骑马你已经基本学会了，还有护腕你也要学会怎么用”
　　高朗点点头等着她的讲解，海莱拉起他的手臂，手指向护臂上凸起的保险栓，她说：“保险栓在这个方向是关着的”她手指一滑将保险栓推到了另一边，“这样就是开，果叔说这里面有二十枚铜口意味着你只能用二十次，一定要慎重使用”

　　随后海莱握住他的手肘，让高朗的整条手臂保持一条直线向外伸出去，海莱说：“找一个目标”

　　高朗不明所以：“啊？”

　　海莱又说了一遍：“找一个你想打击的目标”

　　高朗随便在空地上指了一棵树，说“就那棵树吧”

　　海莱：“你要把手掌握成拳然后你的拳头向下压把护臂露出来，对，瞄准那棵树，现在用力转一下手腕”

　　高朗：“往哪边转？”

　　海莱：“哪边都可——”

　　“砰——”
　　海莱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颗铜珠以子弹的速度发射而出，直接命中那颗树的树干并炸出了贯穿前后的大洞。
　　高朗人都傻了，直接愣住在原地。他以前有过射击训练，可是也没开过这么快的枪更没用过能把树炸开的子弹。海莱放下他的手，看他还没回过神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说：“这个在秽灵近身的时候用来自保的，你现在只有十九次机会了”

　　手腕口传来一阵酥麻，高朗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但他海莱说的话每一字他都听进去了，他也终于认清这场战斗并没有他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
　　海莱退开了两步，指了指右前方说：“待会你沿着这个方向往前就会看到一个练武场，你去找一个叫巴甲的人，他会安排你”
　　高朗问：“那你呢？”
　　海莱笑了笑：“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能在这里久待”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一定活着回来啊”说完她就转身跑走了，留下高朗在空地上不知所措。

　　说实话，他很想跑。
　　这一连串的装备把他吓得六神无主，唯一清晰的感觉就是害怕，而且现在四下无人，他要是跑进树林里估计能藏个一时半会的。
　　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无法真正说服自己选择苟且偷生，也无法真的坐视那洪水猛兽长驱直入破坏格则城平静的生活。

　　妈的，老子花了三个月才把他们的屋顶修好！

　　高朗不再犹豫，一踩马镫就骑上了马背，策马朝着海莱指的方向前去。
　　没跑多久就看到海莱所说的练武场，这里不似草原辽阔平坦反而是一片林木密集的树林。此时有一棵树下正聚着三五个人，高朗跑过去，翻身下了马，走到他们面前，朝他们无差别地拱手一行礼客客气气地问道：“请问巴甲在吗？”

　　有人戏谑道：“这里有两个巴甲，你要哪个？”

　　圉官：养马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