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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秽灵 ...

  •   他们三人长途跋涉,在数不清翻过了多少个山头之后终于看到了些许人迹,车一直向前开,沿途的风景慢慢变成了绿油油的农田、小小的茅草屋、时不时还有扛着锄头走在路上的农人。
      随着沿路遇到的行人越来越多,高朗发现他们几乎个个都身穿着类似的无袖麻布,将头发高高束起,高朗还没分辨出他们是什么性别,车子就已经停在了一个寨子门口前。

      看来这个寨子就是终点了。

      毕摩率先下了车,走到前座并从袖口掏出一块黑色的石头递给司机,那当了一路司机的店主人却连连推辞,在他们推扯之际高朗抱着毕摩的包袱下了车,端详着这个寨门。
      高朗见过村子口有牌坊的;有大黄石头用红漆喷着村名的;或者有两头石狮子镇守两边的,倒是第一次见村口插着把两米长的锃亮大刀。人还没进去,人家就亮了兵器,高朗有些发愁,很担心这里的人也有动不动就要把人逼上房顶的本事。
      还没从满腔的忧愁里把勇气挖出来,毕摩已经送走了司机从他身后赶上来,径直地往寨子里走去,高朗连忙跟上。

      他们一走过寨门马上就有两个人高马大且扎着马尾辫的壮汉从前面的望楼下来迎面朝他们走来,毕摩直接走上前对两位拱手行礼,说:“我乃西樵之子,曲尼,叨扰校尉了”

      两位壮汉一听也拱手回礼,其中一位辫子稍短的壮汉说:“原来是毕摩大人归番,是我等失迎了”

      毕摩:“校尉客气”

      另一位壮汉道:“那我去通知尹里,毕摩归番可是难得的大喜事”
      高朗听到这把声音偏头多看了两眼说话人,才发现这位“壮汉”似乎是位女性,面前的两位壮士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高朗的视线,一改对毕摩的温和态度,满眼狐疑地盯着高朗上下打量,盯得高朗如坐针毡。

      那位健硕的女性看向毕摩,没等她发问毕摩主动交代道:“此人是校验那日从天而降的高山族,无妄卦象显示此人乃恩安吉列山的烈火,是以我特求了王侯将此人带回钩子崖”
      两位壮士听完相互对视了一眼,短马尾壮士说:“毕摩既带他回来,我们没有不让他进门的道理,可此人毕竟是外族,以后能不能留在钩子崖还得尹里和长老们决议。”
      毕摩点头道:“理当如此,我无有不从”
      利害关系一说妥,大家又重拾了和气,那位女壮士说:“恭迎毕摩归番”
      随后把路让开,毕摩带着高朗接着向前走。

      这个寨子的外围被高大粗壮的树木包围,唯一的缺口就是插了把大刀的寨门,而在寨门里边的不远处高耸着一座望楼,应该是时时有人值岗。
      他们经过望楼之后又走了一段长长的林荫道,一面高高的石墙出现在眼前,这面石墙向旁边不断延伸,高朗一眼看过去都没有看到尽头,而他们前进的方向似乎也是这面围墙唯一的出入口。
      高朗转回目光看着入口处厚重的大铁门,疑心刚才那两位壮士是每天负责开这扇大门才练出一身腱子肉。再往前走两步,他就看到了地板里两边各嵌着几道弧形的轨道——原来是在门扉下装了滚轮,这样确实省力不少。高朗在心里小小表扬了一下大门的设计者,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里,继续阔步往前走。

      高朗来自创意井喷的时代环境,所以在这里哪怕很多新奇的东西颠覆了他的常识,他也能毫不迟疑地接受,但也因为这样他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些颠覆常识的东西到底代表了什么。
      更不会想到藏在门扉下那颗能承受几吨重的小小滚珠,是由一种尚未被我们发现的金属材料制成。

      现在的高朗紧紧盯着毕摩,毕摩走一步他跟一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路上围观的群众给掳走了。
      不过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围观群众大多是为了毕摩来的,高朗只是个烦人的添头。他们一般的流程是来到毕摩面前小心翼翼地拱手行礼,然后和毕摩擦身而过的时候丢个厌恶的眼神给高朗。
      “这个无妨,只要不喊打喊杀什么都好说”高朗心里这样想着,由衷觉得这里人还挺善良的。

      毕摩在寨子里“示众”一圈之后,终于踏进自己老家的院子,高朗紧跟着进去然后一把将门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各种目光。毕摩接过高朗手里的大包袱,走进了最中间的房间。
      主人家没发话高朗不好贸然进去,只好在院子里干站着假装这满是蜘蛛网的院子非常有趣。这里的院子比起格则城的小了很多,毕摩也可能很久没有回来了,院子里除了蜘蛛网就是满地的杂草,房梁也摇摇欲坠的样子,若是要住在这里且得来一番大修缮。
      毕摩出来的时候,见到高朗还在院子里东张西望觉得有些奇怪,他对着高朗指了指旁边的房间,示意他赶紧收拾房间,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高朗得了准话两三步就跨进了毕摩给他指的房间,刚进去就被满屋子陈年腐木的气息熏了一跟头,屋子果然不负众望地结满了蜘蛛网,房间里不多的家具也都落满了灰尘。
      问题最大的是有好几个大洞的屋顶,高朗在原地抬头一看都能看见外面瓦蓝的天空,而地上还有几处瓦片砸下来的碎片,高朗深叹一口气——睡这还不如睡在院子里呢。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实在无从下手,高朗又走了出去,院子里的毕摩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个躺椅,此时正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他们一大早出发到现在眼看黄昏将近,奔波了一天还没怎么吃东西,毕摩这么大年纪还为了他这么折腾,真是……让他于心不忍又无以为报。

      与此同时,在隔着无数山头的格则城里,有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正被他爹打得爬不起来。“站起来!”阿布依的呵斥声传来,南明抬起沾满了泥土的脸,瘪着嘴用尽全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他屈起膝盖,手掌撑地慢慢支起自己的身体,然后一把捞起身旁的短剑奋力向阿布依刺去。
      阿布依动都没动一下,将他手里的长刀轻轻一撇,南明就被他的刀背拍飞出去摔了个五体投地。南明还没感受到痛意先听到了阿布依的呵斥“再来!你再这样有气无力地挥你的短剑再练一百年也碰不到我的衣袖,站起来!”

      一位模样俏丽的年轻女人站在房廊下,皱着眉头去看院子里那个不断被摔打的孩子。这时,阿抚从大门外走进来,见到南明在空地上挨训本想转身离开,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穿过空地来到这位年轻女人的身旁并向她拱手施礼,说道:“夫人安好”

      夫人没有看向她,只是淡淡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阿抚说:“一点皮肉伤而已,不碍事”

      夫人瞥了她一眼,说:“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没人请过戒鞭,你也不怕真的把你哥气死”

      阿抚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夫人也不说话了,两人并排看着院子里正在教训和正在挨训的父子俩。
      夫人幽幽地开口:“你哥五岁精通各种机械零件,六岁能和父亲过招,南明如今快七岁了却还是这样不利索”

      阿抚:“寻常人家的孩子七八岁才启蒙,这个年纪他们连马步都不稳,南明已经出色很多了”

      夫人转过头看着阿抚,说:“可他出生在席默家,出色还远远不够”

      院子里的南明挨完了训,垂头丧气地走过来,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娘”和“阿姆”,海莱弯下腰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悄声跟他说:“我晚上让海莱阿姆给你送芋子糕来”
      南明听了眼睛里迅速燃起一丝光亮但转瞬就灭了,还是耷拉着脑袋,连海莱的芋子糕都哄不好了,可见这次是真的被训惨了。夫人向阿抚点头告退,带着满身是泥的南明回了起居院。
      阿抚走向空地上的阿布依,从袖口里掏出一小块白色的方块递过去,说:“穆西和托伯队里的各类军资缺口已经报过来了,我作了调配,请王侯过目”

      阿布依一接手那方块立刻变得膨胀松软,轻轻打开就是一张写满了军资情况的报告书,阿布依认真地看完后,说:“就这么办吧,最近机械班也在忙着调教新人,维修没那么及时,你让他们各方面都注意点”

      阿抚:“是”

      阿布依把那张报告塞回给阿抚,见她还在原地杵着便问:“还有事?”

      阿抚:“今年暑月有两百人要解甲,昨天宣誓的战士只有105人,比我们预估的少很多”

      阿布依:“再少日子也要过,这105个人你亲自训练,要让他们以一当百”

      阿抚:“是”

      阿布依又道:“月亮湾的巡逻你不用管了,我另外安排人”

      阿抚抗议:“这个巡逻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负责”

      阿布依:“我想让你集中精力关注全军的状况和秽灵的动向,有问题吗?”

      阿抚的不满写在脸上,嘴里却挤出来两个字:“没有”

      阿布依对她的“表里不一”已经习以为常,没再理会她,转身舞起了自己的长刀。阿抚收到这无声的逐客令也不停留,拔腿就走。
      一出门就看到了天边的落日余晖,她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于是改道穿过几条巷子来到海莱的酒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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