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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秽灵 ...

  •   海莱约莫是知道毕摩爱喝酒的,拉着他火急火燎地往巷子深处去。这下,长长的巷子就剩了高朗和阿抚。
      高朗瞥了一眼旁边背着手闲庭信步的阿抚,开口道:“你们不杀我了?”
      阿抚没有回答,状似没有听懂,但高朗知道她能听懂,关着的那几天阿抚学会的汉语比他学会的本地话要多得多。

      过了半晌,阿抚才慢悠悠地开口道:“现在不杀”

      高朗嗤笑一声,说:“我的命硬得很,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阿抚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你要学会安静,很多东西,不能说”

      阿抚没有学到咄咄逼人的词汇,所以用词比较委婉,但她眉眼间透出来的杀气将这句话又翻译了一遍:你要学会闭嘴,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高朗心想:搞笑,我人都没了,还会在乎死得好不好看?他还没来得及摆出不屑的表情就看到阿抚用下巴一指前面转弯的巷口,然后转身走了。
      高朗一不留神又被人威胁了一遍,肇事者还正不慌不忙地逃逸。是可忍孰不可忍,高朗赶紧用鼻子喷出一口气,冷笑一声,扭头大步走向阿抚指的巷口。

      哼!跟谁不能傲然睥睨似的!

      高朗一转进巷口就看见海莱推着毕摩进了一道大门,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一推开那扇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浓厚的酒香,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心照料过的花园。
      花园的面积不小,地上绿草如茵还有各种姹紫嫣红的鲜花和绿植丛将草地分隔出一个个较为私密的空间,每个空间里都是露天的且布置有低矮的案桌和坐席,倒是个喝酒谈天的好去处。
      草地之上还镶嵌着四通八达的鹅卵石路,高朗沿着鹅卵石的指引穿过花园来到了主楼。主楼和之前见过的院子构造大同小异,是同样的木质构造,只不过是房间的隔断更少,变成了更通透的大厅,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酒桌。

      高朗走进来时,毕摩和海莱正围着墙角下的一个酒坛子,毕摩手里端着酒碗对海莱笑着频频点头。待高朗走近,海莱拿出酒碗也打了一勺笑着递给他,好像只把他当做嘴馋的酒友。
      高朗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意,他接过来把它当成白开水猛喝了一大口,结果还没咽下就感觉舌尖烧了起来,等他皱着鼻子咽下去之后,那灼烧的感觉更是从舌尖迅速漫延到胸腔,活像吞了个燃烧的火球——这里的酒也很不寻常啊。
      毕摩和海莱看他喝了口酒像是被人揍了一拳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但最终两人也没有说什么。

      透过木窗,远处夕阳西下渲染了一片橙红,远近的人家陆续升起袅袅炊烟。

      高朗稀里糊涂地就和毕摩一起留在了酒馆里吃上了晚饭,吃食是常见的杂粮糕加上一些腌制的肉类和小菜,但桌上配了海莱的酒和高超的劝酒技巧,一顿饭刚过半高朗就在毕摩满是皱纹的脸上看出了点红晕来。
      在毕摩酒意正酣作势要把海莱喝破产之时,酒馆里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了,海莱作揖失陪,忙塞了几口杂粮糕就出去招待客人,在花园里游刃有余地穿梭。
      没有了酒友毕摩就拉着高朗絮絮叨叨,也不需要高朗回应,毕摩自己就能讲一大箩筐的话,大部分都是高朗听不懂的。这酒劲大,高朗也不敢真的喝多,放了个耳朵听着毕摩的胡话,眼睛却四处乱瞧,有意无意地观察着酒馆里的客人。

      进来的客人都着自带下酒菜,因此海莱的工作基本就是上酒,随着客人越来越多,她一个人穿梭于花园和大厅之间忙得脚不沾地,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和颜悦色地照顾每位顾客的需求,业务能力令人惊叹。
      酒馆里的客人有年长的,有年少的,无论男女老少都衣着干净,看上去没有伤口,显然没有今天校场上的战士。

      夜色渐深,不知从哪里率先传出来一阵节奏感的音乐声,坐着聊天的客人们几乎立刻就加入了,所有人跟着节奏或鼓掌或拍打桌子让音乐声越来越丰富,很快,有活跃的少男少女从座位上站起跟着节奏舞动身体。
      气氛正热之时大家开始起哄海莱,看样子是想一睹老板的舞姿,海莱也不扭捏,提起柜台上酒壶,一反手,一仰头,将酒水拉成一根细细的银线,全数倒进自己嘴里。
      然后她一转身,灵活地摆动着自己的腰肢和手臂,踏着绚丽的舞步游走在每桌客人之间和他们互动,气氛一下被推上了顶峰,大家纵声高歌,手舞足蹈,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

      年事已高的毕摩在这样热闹非凡的氛围里已经醉得差不多了,他饮尽最后一杯,放下酒杯就拉着高朗走了出去。
      高朗看他除了脸上有点红晕之外行为举止并无异常,以为他没有喝醉,结果刚出门就看他脚步虚浮,一条直路也给他走得歪七扭八。高朗看不下去,只好一手拉过他的胳膊攀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身子,搀着毕摩摸着黑往家里走。
      毕摩虽醉醺醺的却还清楚回家的路,高朗跟着他的脚步没怎么费力就回到了毕摩的家,将毕摩放到他自己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之后,他也回到了昨晚的房间,但刚一踏进去昨晚被人掐着脖子的窒息感又电光火石般的闪现。
      高朗又退回了院子里,搬了几张木凳子垒起来抵住大门,反复确认过了还是不放心,索性搬了一张有靠背的椅子放在门前的墙根下,自己也顺势一屁股坐下去——在这守着吧。

      第二天高朗是被毕摩一巴掌拍醒的,他睡眼惺忪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神清气爽的毕摩,突然有些怀疑其实昨晚喝醉的人是自己。毕摩把手里提着的包袱往高朗怀里一塞,亲自动手将抵住大门的木凳子一张一张解下来,打开门后拽起高朗出了门。
      他们转了几条巷子之后走到了大马路上,这条大马路和校场旁边的那条路还不一样,除了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外,更直观的不同就是高朗刚走上这条路没多久就先后有三匹快马擦着他的肩膀飞驰而过,是名副其实的“马路”。
      高朗小心翼翼地靠着边走了大半天,终于在层层叠叠的树木里看到了一个用木板搭起来的大棚。

      毕摩直接走了进去,高朗以为能在这里喝个茶小憩一下,于是也紧跟着走了进去,一进来才发现这个棚子非常宽敞且停放着三排不同模样的大型机械。
      每个机械的造型都不一样,有些前面是密封的金属盖子,后面有两个并在一起的座位;而有些看起来像是木质的,只用一块狭长的挡板隔开后面的四个座位;有些则是前面有一个单独的位置,而后面则是用透明的材质密封起来,这些机械唯一有共同点的地方可能就是都有四个巨大的轮子。

      高朗通过轮子和座位勉强判断这些玩意大概是车。

      就在高朗少见多怪的时候,一个健硕的中年男人从大棚里面的房间走出来,还没到毕摩面前就开始拱手行礼,嘴里说道:“毕摩大人亲至,有失远迎”

      毕摩上前一步扶起他,说:“主人家不必客气,我今日进店叨扰是想赁一乘轩①前往钩子崖,店主人可愿意同我们走一趟?”

      店主人的目光越过毕摩打量着他身后的高朗,有些犹豫地说:“您是为了这高山族吧,我那日在校场亲眼所见”

      毕摩打断他:“你既亲眼所见就该知道这高山族是天降启示,若是置若罔闻后果你我谁都担不起”

      店主人:“可是王侯不信,我若送了您,要是秽灵侵犯我难辞其咎啊”

      毕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现在大明之神余威犹在,秽灵不敢来犯,我护着这个高山族正是为了永保我格则城的繁盛,王侯虽不信可也没有真的赶尽杀绝,不然他能活到现在?”

      毕摩不愧是毕摩,三言两语就成功说服了店主人亲自送他们回去,高朗还在思考这些车能不能上路呢,毕摩一转身就他拉上了一辆敞着蓬的四座车。
      那店主人回了一趟里面的房间,然后手里带了一个小臂长的手柄走出来,直接坐上了前座,把手柄往座位旁边的圆孔一插一拧,车子就发动起来了。高朗一惊,心道不是真的要开这玩意走吧,他连这种款式的玩具车都没见过,想必这样的设计不怎么合理。

      高朗拽着毕摩就要下车,对毕摩说:“咱们快走,这车不靠谱”
      安全带没有就算了,连方向盘都没有……
      毕摩反手一把将他按回了座位上,还没有说什么,那车“嗖”地一下就开出了大棚,在大马路上匀速前行。

      高朗好不容易实现童年的梦想坐上了敞篷车,却胆战心惊地生怕这车随时散架,他紧紧捏着旁边的金属车架,打算一有不对劲立马跳车。
      还好一路上虽然有些颠簸,但车子没有丝毫要散架的意思。高朗抓着车架的手没松,心却渐渐放宽了,他知道毕摩现在是在带着他私奔……额……呸呸呸……逃亡,毕摩是在带着他逃亡,而且阿抚也说现在不会杀他,这话他信。

      那把他交给一个年迈的老人是什么意思?

      高朗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对自己的下一站隐隐有了些期待。

      ①赁一乘轩:租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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