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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1 ...

  •   琼玉公主的“尸身”运回府中医治时,我以为她必死无疑,可她居然醒了。
      这是我生平第二次感到挫败,第一次是皇帝下旨将琼玉公主下嫁于我。
      她没死,意味着她今后若再出意外我便无法脱身,意味着那样的日子我还要过一整个余生,我怎么能不恨?
      然而她养好伤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入宫请旨和离,见到我居然会唤我“将军”。这个疯女人,又在耍什么把戏?
      让我真正察觉不对,是在三公主寿宴上。明明琼玉活生生地站在那,却有许多官员要我节哀,就连三公主本人都对她的到来仿佛十分意外,难道她本不该出现在此?
      可我并未过度深究,因为我看见了她,我的心上之人,我的莞儿。若非琼玉横插一脚,我们只怕已然完婚,我又何至于在驸马的位置上,连兵都掌不了?
      她直直走过了我,一眼都没落在我身上。也是,琼玉向来蛮横,提及莞儿便是言辞不满,而她向来性子柔,怎敢忤逆公主之意。
      可是她为何也变了?她竟然跟我说,让我和琼玉好生过日子?
      难道这整个世界都疯了吗?
      但琼玉亲口所言对我已经厌烦终究是好事,可她的戏码实在太多纰漏,不得不令我怀疑,她是不是想以此为借口找莞儿的麻烦,故而我几次试探,果然发现她言辞闪烁、意味不明。
      自她醒来,我每次与她对话都深感怪异。她有时会失神许久,有时会性情大变,有时又出现得十分巧合,还总是语出惊人,不似从前那般刻薄狠辣。
      更奇怪的是,几番试探下来,我发现她根本不是当初的琼玉,或者说,她根本不是琼玉,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想法实在太荒谬了,荒谬到跟我会对她动心一样,荒谬到向来性子柔和的莞儿会口出妄言一样。
      我怎么能对她动心?
      我问过自己许多遍,只是试探她的虚实而已,为什么会在故意亲近她后,思绪竟流连于她唇畔?为什么会在听到她已另寻良人后,会有那般异样的感觉?好像有点酸,好像有点涩,好像有点不甘心。
      我究竟是因为不敢相信自己会对那样一个女人动心,还是在庆幸我是确认了她并非当初之琼玉才放任自己对她动心?
      一次次纠葛不明,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六艺会之后,那个叫小云的姑娘找上门来,我才突然想起来她是被我带回来用以试探琼玉的。
      二公主之命,在整个京城几乎人人莫敢不从,可她居然活着。若非下人阳奉阴违,那就是琼玉本就没想要她的命。
      那是否可以证明,琼玉确实有异?
      然而有异的不止她,莞儿居然也常出怪语,且二人时而熟稔、时而相轻,要不是二人都演得错漏百出,只怕连我都要骗过去了。
      可她们二人一向并无往来,究竟有什么共同的秘密,能让琼玉和她同演一出戏?
      我从来没觉得一个女子会这么难对付,甚至比当初过之而无不及。
      本以为琼玉和离不成会消停下来,谁知她竟想了个将莞儿纳为妾室的昏招,甚至求到了圣上面前。
      她到底在盘算什么?难道就这么着急想与我和离吗?
      是啊,她分明说过早就厌倦于我,就如当初的我对她于心不屑一般。
      可为什么,如今的她却好似令我心生向往了?
      错过了六艺会,总算抓住了湖溪山赛马会这个机会再试探琼玉一番。
      不得不说,她有时候真的演得很像,譬如赛马时的风姿与当初如出一辙,譬如在赌盘前蛮横地一掷千金。可她又总会很快露出破绽,譬如仿佛不识玫光,譬如一赔十这么高的赔率都说得出口。
      这场赛马会本是为试探琼玉而来,可她竟然不见了踪影,恰逢莞儿主动来寻,我心底竟下意识觉得我该与她亲近一些。
      可我怎么会是朝秦暮楚的人?
      她来找我,竟是为了演戏给琼玉看,然而演完了这场戏,她竟又前后不一,仿佛后知后觉才开始言语纠缠。
      她好像也不是当初的莞儿,因为我发现她有一处与琼玉十分相似,都是说上两句就会出神,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我以为公主不知我与莞儿方才形影亲近,然而她是瞧见了却不做反应。
      原来,她是真的不在乎了吗?
      几日后莞儿递了帖子上门,说是邀我同游沿门寺。我下意识想应下,而转念想到公主,却怎么都开不了口答应。
      可公主替我应允了,条件则是与我们同去。
      她能主动跟来,我自然心生喜悦,即便她的借口还是牵强。
      或许,她还是有些在乎的。
      可我没想到,我与莞儿莫名其妙生了冲突后,公主与她竟双双失踪了。
      整个沿门寺里外我都亲自寻过每一个角落,可连半分能表明去向的痕迹都没有。
      若我没记错,寺庙后山某处藏匿着一窝贼匪,而这山路十分错综,官府派了好几拨官兵去寻,每一次都毫无回音。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亲自率兵搜山,而一路上捡到公主常用的几个物件,沿路上山果然看见了贼匪窝点,省去了大半的搜山时间。
      可是居然出现了更坏的情况。
      破落木屋里只有莞儿被束缚于此,还好看起来只是形容不堪了些,没受皮肉之苦。
      可公主不在。
      莞儿说他们将公主扔下了山崖,生死未卜。
      周遭静默,可我心中仿佛巨石坠落,浑身起了冷意。
      我站在悬崖边上,入眼便是崖底的湍流和丛生的巨石枯木,只用双眼估计,约莫十丈之高。
      这种地方,若是当真摔下,只怕不是摔死也会溺毙。
      可她怎么能死?怎么能是她死?
      大约是往下看久了,我的双眼竟有一瞬眩晕,向后倒退了两步,勉强才支住身子。
      “搜。”
      所有的慌乱、惊惧,在这一刻只化作这一个字。
      我不敢去想,若是我找不到她该怎么办,若是我找到她的尸体怎么办,若是我找到了她却已分辨不出又该怎么办。
      我只能任凭自己一寸一寸地翻过整座后山,竭力阻止自己去想她的生死。我不敢停下,甚至中途不敢休息、用膳不敢过久,我就怕只差那一刻、那一瞬,怕她只剩一息等我去救她。
      两个月,整整六十八日,我终于看见她了。
      活蹦乱跳、身披麻绢,虽然看起来乐不思蜀,但好在与我紧紧相拥的不是我的幻觉。
      过了许久我才将她松开,我多想将她面上的泪痕吻去,但我还是忍下了。几日不曾进水,我的双唇已经裂了好几道口子,胡茬也在唇周丛生,让她不舒服就不好了。
      第二日我是从床上惊醒的,我生怕自己是累垮了,耽误了寻她的时辰。
      旁侧有细碎的翻身动静,借着初生日光,我看清楚了枕边之人。
      是她。
      可我又怕了,公主已不会再与我同枕而眠,我怕我历尽千辛寻到的人,不是我想寻到的。
      待她转醒,言笑晏晏地同我问早安,我终于如释重负。
      还好,是她,不是她。
      虽说她身上没落下半点伤痕确实十分怪异,可只要她活着,即便编出漏洞百出的故事,我也信。
      公主将此事怪到了许莞然头上,却不怪我没照看好她。
      我以为她真的不怪我,可她居然雇了杀手在长公主婚宴结束后拦路;我以为她是想要我的命,可那些杀手却不堪一击。
      将最近发生的事和她此前一贯想法,我猜这批杀手本该拦的是我和许莞然。
      若是如此,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杀手是用来恐吓许莞然,而我若与她同乘,便会被公主捏住把柄,以此为由再度和离。
      她承认了,我认了。
      毕竟当初石子落深潭却毫无回应的,是我。
      然而刀伤尚未痊愈,却听下人来报公主日日流连秦楼楚馆,今日更是将人带到了府上。
      我不顾嘱咐下了床,亲自去了公主院内。
      还不止一个,总共五人,生得都是娇媚姿态,只会玩弄舞乐。
      公主说我没资格管她,那个语气,倒真是让我恍惚了一下。
      我以为,是她。
      我抽出佩剑赶人,她却不顾我愤懑,竟要将人带去公主府。
      偏偏此时父亲唤我回府,我只好将小麒留下看着她,独自回了祁府。
      父亲还是如常般先指摘了公主一番,我心中不悦,他才切入正题。
      他说离武两国结盟将近,却有圣国暗探在京中活动,正在秘密接触皇室。父亲命我尽快处理和离之事,若是国战再起,我不能无用武之地。他还说若陛下实在不松口,他便自请引退,只为换我一个前途。
      我原以为父亲依旧十分不赞同我任武职,他却深深一叹,说我既选好了路便自己走就是。就算我自己停滞不前,他作为父亲也不会袖手。
      这番说辞,倒是十分熟悉,公主也曾多次提及我的仕途,一直说和离是为了我能重回朝堂。
      她好像,真的洞晓许多先机。
      再到公主府时,我将她强行带走了。
      我们同乘一马离开,她的双手从我身后环住我的腰,仿佛没有松开的意思。纵马时我一向爱听耳旁呼啸的风,可这时我却希望耳边风速能慢些,再慢些。
      方才结痂的伤口因为强行发力而崩裂,我故意将此事说给她听,可她没来瞧我一眼。
      数日后光禄寺卿立功封侯,在许府设宴,递了请帖前来。
      我本是不想去的,可公主虽言辞拒绝,我却听出她好似是故意激我前去。
      也罢,她既想让我去,我自然不会装作听不懂。
      因听出她话外余音,我便派人去查探了几番,果然查出大公主在许府安插了人手。
      这件事大公主倒是办得隐秘,我若非是得了提点,也是不易查到的。
      看来公主早知此事,却不好直言,也不好出面,才予我暗示。
      宴会当日,我照例先行拜见了昌平侯。许久未见,他添了几分老气,神采还似从前飞扬。
      寒暄几句过后,我示意部署于许府的部下多方留意,然而未几便有人来报,许府东厢有异。大公主的人还是一动手了,不过好在是虚惊。
      我到时只见许莞然早已自行设了圈套诱贼深入,而她仿佛对我的到来有些吃惊。
      许莞然自小便聪慧,捉个贼人也并不用耗多少脑力,但我大致分析了目前的状况,发现她不像是临场发挥,而是事先备好,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许小姐,今日贵府设宴,竟没有正当季的海棠果实?”
      她丝毫不因这个问题感到慌张,反而微笑起来:“将军忘了吗,我不爱吃海棠果?”
      我当然不会忘,但是她不会不知我喜食海棠果,此事我曾告知于她,是以每次许府之宴,我的案几之上必备海棠果。
      可今日没有,说明在她心中我本不该赴宴,又或者,她不知晓我的喜好。
      侯府事竟之后,我将人带回了府中,本想叮嘱公主几句,可不知为何又绕到和离一事上。
      她总是嘴利得很,总是知道怎么说会让我心尖作痛。
      她说,她不想被我所得,可分明她隐忍不发的神情都被我尽收眼底。
      前途,前途,我和她之间为何非要隔着一个“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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