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尔为神》南野102

6、人间

　　“英，英。”
　　小小的声音唤着，迹英睁开了眼。入目的是月夜与荒山，还有一个满脸脏污的小童。
　　嘶——脖颈左边传来了疼痛，迹英不禁倒吸一口气。记忆回笼。他记起了鬼薪那张艳丽的脸有着怎样狰狞的表情。

　　“我会把你和这个小傻子送到地阶，能不能爬到人间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作为送你们去地阶的回报，你的身上会留咒。到了人间就往人多的地方凑吧，把人气传回来……”

　　“将军。”迹英把小童拥了过去，像珍视自己失而复得的宝物般把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英……”小童懵懂，不知所云，只顺从地由迹英抱着。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吃的，你冷不冷，我去找柴生火，你累不累，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你……”迹英松开小童，从头到脚地打量着他，生怕他有一点儿闪失。
　　“英。”小童被迹英摸得受惊了，身体瑟缩着，眼睛瞪得大大的。
　　“将军……”迹英见到小童这表情，心中止不住的抽痛。禽骨厘之前问他的话忽然在脑海中浮现地格外清晰:

　　如果将军不再是将军，你还会敬他，爱他吗？如果将军永远不能回到将军的位置，你还会敬他，爱他吗？如果将军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痴傻的孩子，你会照顾他一辈子吗？他以神的姿态拯救了你，可当他泥泞不堪注定无法回到神坛，你还愿意供奉一个无用的神吗？

　　“无用之神……”迹英想起他七岁时，暴起的流民闯入寺庙把一切洗劫一空，半山腰的一场大火把一切罪孽烧了个干净。他是凶手之一。吃了神的供奉。
　　“英……”小童怯怯地叫了他一声。
　　“记住了，你以后叫阿武。”迹英眸色渐深，揉了揉小童的脑袋。
　　“阿，阿，”
　　“阿武。”
　　“阿武，阿武。”小童终于念顺了，脸上有了一个笑。
　　“我会护你。”迹英说。

　　“两位这是要去向何处啊？”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走了过来。
　　“你是?”迹英打量着他，抓着小童的手紧了紧。
　　“小可姓纪名辰，字光起，散修。听闻万神山最近开了天阶，特此前往。”
　　“天阶?”迹英问道。
　　“去天界的阶梯啊。天阶几百年没有开过了，若不是雨神传讯，我们这一代修士注定要把这仙缘错过了。”那男子说话时脸上遮不住的神采奕奕。“你们可要与我同行?”
　　“可以吗？”迹英问。
　　“这有何不可？看这一个痴傻的小孩儿，不像是同你有什么血缘关系，想必是你心善。”
　　“心善……”迹英的眸色黯淡了一瞬，他倒是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被这样一个美好的词来形容。
　　“英。”小童躲进了迹英的袖子。
　　“那这一路就有劳您的照顾了。”迹英恭敬地作了个揖。
　　“哈哈，这有什么劳不劳的，都是互相照顾。”那男子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把手臂搭在迹英的肩上。迹英不自在地缩了一下，惹得那人露出了玩味的一抹笑。
　　“去！”那小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从另一边插到了两人中间。
　　“哦？”那男子被这样一挤，不禁低头正式地看了那小童一眼。
　　“你真是小傻子吗？”纪辰放下了搭在迹英身上的手，蹲下身与那小童四目相对。
　　“英……”小童嘤咛一声，又躲进了迹英的袖中。
　　“纪兄，我家孩子心智不全，多有得罪，还望谅解。”迹英作揖。
　　“无妨。”纪辰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双眼骨碌碌地转着。“你叫什么？。”
　　“叫我迹英就好。”
　　“子英——”纪辰忽然唤了一声，那袖中的小童轻轻一颤。
　　“子英啊——”纪辰又叫了一声，惹得迹英疑惑地看。“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纪辰说着凑到了迹英的耳边，只是什么都没说，单吹了口气，惹得迹英浑身发麻。
　　“英！”那小童喊了一声，把纪辰从迹英身边撞开，然后往前走去。
　　“还望纪兄自重。”迹英退却一步，行了个礼，然后朝着小童追了上去。
　　“哈。”纪辰看着两个背影，大笑一声，手轻轻一摇，一个扇出现在手中，也大步迈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