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尔为神》南野102

5、旧梦

　　阴寒的水牢里并不吵闹。相比于有着青灰色光的外面来说，这里只是多了一种刺骨的冷意。迹英的双手被锁在笼子的铁条上，他的双腿被打断了，痴人正像个婴孩般安详地躺在上面沉眠。
　　“将，军……”迹英现在更说不出话了，他的嗓子仿佛冒血了一般。
　　“雀，雀……”痴人梦呓。
　　迹英看着那张脸，心里竟升起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好像在很久的以前，他也曾和别人在困境中这样相依为命过。
　　“厘。”痴人猛然惊醒，像是害怕着什么，直往迹英怀里钻。迹英的伤口被碰到，不禁“嘶”了一声。
　　“厘，厘。”那人听到迹英的声音立刻退了下来，有些怯懦地看他。
　　“叫英。”迹英忍着痛，费力地想要给他一个微笑，却实在没有力气。
　　“英……”那痴人跟着念。
　　“对。我叫英。你叫阿武。知道了吗？”
　　“英，阿武。我叫阿武。”那痴人倒是学得快。
　　“你从何时在此地撑船?”
　　“十五。我看阎罗已经放鬼出去过十五次。”
　　“原来已经十五年了啊……”迹英没想到时间过得是这样快。他竟在疯病中度过了人们认为最好的年纪，漱漱已过不惑之年。“你是将军。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将，军。我是将军。”痴人呆呆地跟读着，脑袋歪着打量迹英，像是失魂的傀儡。
　　“我会，带你回去。”迹英费力地说完这句话后闭上了眼。水牢里的滴水声愈发清晰。

　　良久。大踏步的声音响了起来。迹英知道这并非好事，但他太累了。
　　那痴人还在一旁跪坐着，自不必想，仍是那副痴傻模样。
　　“不知要带去何处啊。”鬼薪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形一同出现。先前在奈何桥边他只化了一个黑影，现如今他浓妆艳抹，手里拿着一把美人扇，虽穿着一身墨绿绣金祥云华服，却不像人间的贵公子，而是勾栏里的小倌。
　　“大人。能否帮我，送这痴人离开。”迹英说了没几句话，血就从嘴边流了出来。
　　“你倒是想的好。”
　　“他只是痴鬼一个，没了阎王爷的画符，到了人间自会化成一缕烟尘，我们实在没什么值得您顾虑的。”
　　“生人突破禁制来到阴间，我在这里多少万年了，从未见过。你要告诉我这只是偶然?”迹英手腕上的镣铐碰地炸开，鬼薪掐着脖子把迹英提了出来。
　　“是啊。只是偶然。毕竟多少万年了，天道也有打盹的时候。”迹英心想这胳膊大概也是废了。
　　“你！”明知道迹英没说实话，鬼薪却想不到用什么方法来激他。三百多刀削去了迹英小腿上的肉，吃了一片的鬼都能在人间停留半日。对于迹英这种前所未有的外来者，鬼薪能想出一万种折磨人的法子，可这人却比铁块还缄默不言。偏偏他还不能让他死。
　　“英……”在一旁的痴人忽然小声地叫了一句，语气颤抖。
　　“哦?”这一声恰巧被鬼薪听了进去，他看向那痴人，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与，他，，，”
　　“不如这样吧……”鬼薪放下了迹英，向痴人走去，“你在十日内养好身体。”
　　“将军，您可让我好好看看你哟——”没等迹英反应，他又像唱曲儿一般，把痴人也提出了牢笼。
　　鬼薪定睛看着，像是要把这傻子的每一个毛孔都看清楚。
　　“放下……”迹英的双手带着一摊烂泥的身体向痴人爬去。
　　“痴魂儿，”鬼薪那身骇人气息忽然散了些许，他几乎一字一缓地说，“有没有跟你说过，”
　　“大人!”迹英仍向前爬着，身后拖出一片血迹，上面布满了不知何时爬出的蚂蚁。
　　“你真的很像一位将军啊……”
　　鬼薪把那痴人的脸摁在地上。
　　“将，军……”迹英的声音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