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尔为神》南野102

4、痴人

　　奈何桥坍塌了多久，那个痴人就在河上撑了多久的船。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无人在意他会往哪里去。他是个痴人，随着一颗冒火的星星一同坠落到忘川河里，浸了一身的血腥。
　　忘川河里尽是惨死者的血泪，千万年来饿养着里面的铜蛇铁狗黑蚁，凡入此河者，啃皮噬骨，锥魂刺魄。
　　他是第一个在忘川河中存活下来的游魂，也许他是拯救万人于水火的神，也许他是灭千百族的鬼。善者渡人福被后世，恶者渡人赎罪终生。如果黑白无常来这忘川河上看一看，也许那痴人就不会显得那样孤独。可在鬼门关内是牛头马面，他们只会在押送游魂的间隙以奚落那魂为消遣。
　　“你看，这魂生前还算高大。”昨日才送了几万魂超生，今日他们得了空闲。
　　“高大有个屁用咧，还不是掉进河里当了傻子。”马面把钢叉往地上一戳，冒出一股鲜红的液体，就像地面流的血。
　　“有时候真不清楚为何人们总以为孟婆这儿是转世的最后一关。明明投胎的大权全在十殿下手中，他一向在幽冥沃石。”
　　“人们后悔的事太多吧，所以总想着一碗孟婆汤把前世忘个干净。”
　　“也许孟婆真是忘川里舀水熬汤，你看这傻子现在的魂像不像把是被忘川泡出来的。”
　　“这话有理。”
　　“当然嘛。”
　　地界少人气，两人想哈哈地笑出声来，却因陌生而发出类似猪叫的声音。
　　“我们应该入畜生道。”
　　“平等王不会见我们。”
　　“自然也不会见这个傻子。”两人又哼哼地笑了起来，从地上捡了一块骨头朝着那魂扔了过去。
　　迹英刚到地界见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正好出现在那魂的身边。想也没想，他把那魂护在怀里，骨头砸在他身上，有些疼。
　　“马，马面。”牛头看到迹英，脸色一变。
　　“牛头……”马面回应着。
　　“虽然地界光线着实不好，但我的眼睛应该不会出错。”
　　“总不至于两人一块儿眼瞎。”马面本就死寂的脸现在更像是一片废墟了。
　　“你们两个阎罗王的手下倒是有主人翁的意识。”没等两人动手，岸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衫男子。
　　“鬼，鬼王殿下，小卒多有冒犯，这就离开。”刚刚惊愕的神色还没来及收下，两人一扭头，更惊愕的表情出现在他们脸上。来人是鬼薪。多年前他带着地界的一众散鬼揭竿而起，自立为王，将地界未被划分的区域纳入疆域自名为“望拯”。有传言说相比按规矩办事的十殿阎罗来说，无所不用其极的鬼王更为可怖。只是他从未主动挑起矛盾，所以十殿的人也不会主动惹事。
　　“我们马上就走。”牛头马面再没有心思惊诧可能在地界看到一个活人的事实，急急地走了。
　　“将军……”
　　鬼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蚊鸣，转过身去。
　　“嗯。”那魂呆呆傻傻，口不能言。
　　“他掉进忘川了。”鬼薪隔着距离大咧咧地说。“原来这傻残魂生前还是个将军。”
　　“你是?”迹英看着鬼薪，面露疑惑。
　　“你在我的地界儿，当称我为鬼上。”
　　“鬼上。”迹英叫了一句，不动声色地接过那魂手里的长篙，烫地很。
　　“这就想走了？”鬼薪一个残影出现在迹英身后吐息，迹英霎时觉得汗毛直树。“小家伙，以活人之躯来地界，你倒是怎么做到的？”
　　“我，我，我……”长篙趴地一声掉到船板上，因没人去捉，慢慢地被忘川吞了下去。
　　“随我去仁希殿吧。”
　　“大人！”迹英跪了下去。
　　“我并非同你商量。”
　　翻手间，忘川河变为了之前的死寂。只那只鬼皮做成的船还浮着，在血河上泛出钝钝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