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召唤师》枕骨以眠

39、特案组

　　小德没有晕过去多久，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的工友还在掐他的人中，正要打救护电话，看到他醒了连忙问：“咋样啊？德娃子？”

　　是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工友。

　　“我没事，不好意思啊，给大家添麻烦了。”小德撑着身体坐起来，一开始大家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也不敢乱动他的身体，就让他这么躺在地面上。

　　小德的身心和水泥地面一样冰冷。

　　工友纷纷道：“是不是没吃饭低血糖了啊？我那还有俩馒头，你凑合吃了不？”

　　“小德啊，赚钱也不是这么赚的啊，你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这些工友也辛苦，但是他们没有小德那么拼命，他们深知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越是这样，越要爱惜身体，不能倒下。因为他们倒下了，他们身后的家人会更加辛苦。

　　小德苦笑着。

　　“谢谢，就是刚刚突然岔气了，现在缓过来就没事了。”

　　他站起来，坐到床上又躺下：“我躺一会儿就好。”

　　其他工友于是也不再劝，他们平日里感情都很好，小德是年纪最小的，但是懂事又大方，平日里直播带货的东西也会分给他们。几个年纪大的工友也都挺照顾小德。

　　只是一人突然说道：“刚刚我瞅见外边有警车咧，不知道发生啥事啦。”

　　小德身子一僵硬，拉高了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他现在很混乱，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如果是锅盖男欠了很多钱的话，他不可能帮的上忙。

　　“哎呀，管那么多干甚？我们做好份内的事情，安分守己就没事。其他的东西，别管也少管，别把自己陷进去了。”

　　“就是就是。”

　　几个工友出去吃饭了，说一会儿帮小德带盒饭回来，小德闷声在被子里答应着。

　　等人都走了，他才爬起来上网搜索。

　　他知道出这么大的事情，同城肯定会有议论，官方说不定也会有通报。

　　小德一条条的搜寻，但是可惜的是，这次好像没那么快有消息传出来。

　　他只能作罢，锅盖男的事情他是帮不上忙了，他还需要顾着家里。

　　工友们带了盒饭回来，“小德，来吃饭，今天工地食堂有红烧肉！”

　　小德走过去，“多少钱？”

　　“十块哩！”

　　工地的食堂都很便宜，量大管饱。

　　小德抽了一张十元的钱给工友，“谢谢叔。”

　　“小事。你快吃吧，一会儿不是还有活要干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小德点点头，勉强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工地上干的都是体力活，不吃饭是真的干不动。

　　他们三两下把饭菜吃完了，一粒米都没有剩下，又抱着透明塑料瓶子，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

　　“舒畅了舒畅了。今儿那肉齁咸。”

　　“有肉吃都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哪能啊，我也就说这一句。我们打工的，哪里还敢嫌这嫌那。”

　　“走啦，小德！”

　　一伙人带上安全帽子和手套，往工地里走去。

　　小德这一天下来赚的都是辛苦钱，累死累活一个月紧巴巴的也就两三千块钱。但是干起活来他就认认真真干，一点也不敢含糊。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装着事情，不放心锅盖男，他眼皮一直跳，心脏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感。

　　这种慌乱感到了晚上变成了现实。

　　宿舍熄灭了灯，房间内传来工友的鼾声。小德缩在被子里看手机，白天没有查到的新闻，到了晚上终于有了结果。

　　官方的通告是抓获了一群参与非法卖·淫的瓢虫，名字都是以X某某的形式公告出来，锅盖男的姓氏很常见，别人或许不会往锅盖男身上联想，但是小德对照通告中的时间，以及锅盖男那些日子没有联系的时间，脸顿时白了。

　　手机重重地砸在枕头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声。

　　若不顾及着还在宿舍内，小德很想放声大哭一场。

　　他为着那些年的照顾，选择了一个怎么样的烂人啊！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变化的这么快，又会变成这面目全非的样子。

　　那年轻有为的学院干部，屡次获奖的温柔学长，好像只是他一个人的梦一样。

　　现在居然还跑出去当瓢虫，小德恶心的想吐。他连带着对自己也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

　　满脸的泪水滑落在枕头上，他咬着被子不敢发出声音，又重新拿起手机再次确认。一遍一遍的看过去，还是那个姓氏，还是那个人！

　　按照有关规定，锅盖男是要拘留的，最近肯定出不来。

　　就算出来了又怎样？小德除了和他分手，想不出任何办法，他不可能去报复锅盖男。

　　也不知道难过了多久，小德才沉沉睡去。

　　他暂时不想去派出所见锅盖男，只更加努力的闷头投入到工地的工作中。

　　但是一通电话，让小德濒临崩溃。

　　“您好，请问您是xxx先生吗？我们是乡镇派出所的。”

　　小德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去接弟弟放学的路上，他把自行车停靠在路边，心下一咯噔，紧张地问：“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这样的啊，我们抓到的人当中呢，有参与瓢的人。他和另外一个携带有HIV病毒的人有亲密接触，我们了解到您是他正规男朋友，为了您的身体健康，请您立刻前往医院进行身体检查。”

　　“啪－－”

　　小德的电话没有拿稳，掉落在了地面上。

　　“先生？先生？您还好吗？需要什么帮助吗？”电话那边的工作人员询问道。

　　小德颤抖着手捡起手机，身子一直抖，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嘶哑着嗓子道：“没，没事。谢谢提醒。”

　　他挂断了电话，双目迷茫地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忽而蹲下身子俯在自行车后座上抱着脑袋，嚎啕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是上天觉得他还不够惨吗？命运要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他可以穷，可以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也可以忍受那些不堪的恶意揣测。可是为什么？连他最后一点希望，连他的健康都要剥夺了呢？！

　　小德很不解，为什么偏偏什么事情都挑上了他，难道他上辈子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转世来这世间受苦受难的吗？

　　他内心悲怆又迷茫，完全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好不容易生活好像有点起色，上天又要把他打入泥底。

　　小德伤心归伤心，还是没忘了正事。他迅速擦干眼泪，给李书音老师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帮忙告诉小宏今天他不舒服不能来接小宏。

　　等李书音老师那边答应了之后，小德蹬上自行车往医院赶去。

　　不管怎么样，要先检查才对。

　　内心的悲痛和种种复杂的情绪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把自行车锁在医院车棚处，极速跑着向医院大厅奔去，工作日人不多，他挂了号，上了楼去检测。

　　检查，抽血等等一些列操作下来，小德瘫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结果。

　　他的手还在抖，不敢想象如果是最坏的结果的话－－

　　旁边传来刺耳的哭声。

　　一位家属哭着跪在医生办公室门外求着医生再救一救他亲人的命。

　　医院，是最接近生死的地方。

　　小德的心在一声声哭喊中也沉寂了下去。他掏出手机直接给锅盖男发了短信，宣告关系的结束，这段时间他对锅盖男的容忍，已经算还清了大学时候的那段帮助了。

　　也不管锅盖男在蹲局子能不能看见，他发完之后就把人拉黑了。

　　帮他检查的医生拿着报告喊小德：“进来吧。”

　　小德的腿像是灌溉了铅一样沉重，那道办公室的门后面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等着他一样。

　　“坐，别紧张，结果是好的。”

　　医生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公布了结果。

　　小德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扶着椅子坐下，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是好的，是好的，他没有事！

　　“是不是在对方感染之后，你们还没有过亲密行为？”

　　小德一愣，然后想起来，是啊！他们的亲密行为只在大学毕业那段时间，之后锅盖男去忙创业，再然后就是创业失败，这一段时间里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德无比的庆幸这段时间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点点头。

　　“那算你幸运。以后的话，要做好安全措施。”

　　医生叮嘱道。

　　小德拿着报告单走出医院，突然仰着头大笑，笑着笑着泪水就滑落了下来。就当是识人不清的报应吧，让他遭受这些担惊受怕。

　　他擦干了眼泪准备回宿舍，从此他和渣男没有关系了，以后，他的目标只有赚钱，赚钱！

　　小德最近要连续直播，还是那个泡面的品牌。

　　在收到李书音老师的短信说她送小宏安全到家了，小德连忙发去感谢。他本来只是让小宏自己回去的，没想到还麻烦了老师。小德过意不去，打算明天去买点水果送过去道谢。

　　回来宿舍打开直播间。

　　重复昨天同样的一套操作，小德的动作比昨天熟练了不少，他还找到了几本书垒在后面支撑手机，一本厚书放在前面挡着，这样手机可以立起来又不会掉。

　　直播间安安静静的，都在看小德吃播。

　　过了没一会儿，又有人跑出跳了。

　　｛小德卖的东西真的有人敢买吗？也不怕得病？｝

　　｛楼上是真的有病吧？是不是看人家直播能赚钱了，眼红了啊？一天天上蹿下跳的，只会守着你爹骂是吧？｝

　　｛无语了，昨天就冒出来好多喷子，这年头同性都合法了，还在这指指点点。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嘿，我好心提醒你们，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到时候得病了可别哭！他有HIV！｝

　　一石激起千层浪，弹幕一下子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谁有HIV？这话不能乱说，是造谣你知道吗？｝

　　｛我没乱说啊，他男朋友被抓了，你们搜同城官方的新闻，明明白白写着呢，我可没造谣。他男朋友是瓢虫，我认识局里的人，说他男朋友染了病。你们自己想想。｝

　　很多人一开始还不信，纷纷去搜索了同城的新闻，然后傻眼了。

　　｛卧槽！真的！我昨天还买了一箱泡面！能不能退货啊？｝

　　｛艹！小德你看着老老实实的，欺骗消费者是吧？｝

　　｛不是，大家，万一小德其实没有感染呢？这么说人家不好吧？小德很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

　　｛你脑子被门夹了啊，他男朋友都有了，他能没事？小朋友，回家多补补钙吧！现在谁活着容易啊，就他不容易？｝

　　｛死烂人！怎么不去死啊！退钱！之前直播的打赏给老子吐出来！｝

　　｛恶心恶心恶心！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恶心！和他那瓢虫男的一起去死别祸害人类了好吗？｝

　　小德同一个镇子的人躲在网络后面得意的笑了，都是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人，凭什么小德就能吃到流量的红利。不是想火想吃流量吗？他不介意帮帮小德，让他再火一点。

　　弹幕的风向转变很快，之前还维护小德的人消失的一干二净，本来还中立态度的人也不敢说话了，网友戾气太大，一个不小心就被祖祖辈辈带上的被骂。

　　他们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明明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小德感染了，但是他们都认定了小德脏，说小德传播病毒。

　　可是这个东西，要传染也是通过血液、亲密行为等传播，而不是小德碰过泡面盒子，那盒子就会有病毒传播出来。

　　他们已经先入为主的把小德钉在了耻辱架上。

　　等小德吃完泡面抬头一看，满屏幕满弹幕的退钱和让他去死。

　　他苍白着脸一条条看下来，才发现问题所在。

　　他连忙拿出那张检测报告单，哆嗦着抖开：“不是，我真的没有病，我刚刚去医院检查了。我没有骗你们。”

　　无论小德怎么解释，甚至把报告单怼到了镜头前面放大了让他们看，网友不买账。

　　｛去死好吗？不要污染空气！｝

　　｛我以后再也不会同情心泛滥了，和瓢虫交往的人，也是烂人一个！呸！｝

　　......

　　直播间关闭，小德手机嗡嗡嗡的收到了不少消息，因为他刚才情急之下忘记遮挡医院报告单上的私人信息，很多网友顺着信息扒出来他的手机号码。

　　短信里都是不堪入目的词汇，更多的是让他赶紧去死。

　　还有品牌方的公关部门察觉到了舆论，第一时间和他解约，并且让他赔偿高额的解约费用。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也是大起大落，如坠冰窟。

　　小德刚刚从深渊里爬出来，更大的深渊又把他扯了进去。

　　他不敢再看手机里的消息，收拾了自己就往工地上走。

　　结果在路上就被人叫住了，喊住他的人离他远远的，“小德，小老板让你开个视频会议，会议号发你手机上了，还有，你今天不用去工地里了。”

　　那人说完话就匆匆忙忙走了。

　　小德打开手机，果然收到了小老板的信息，赶紧站在原地就进入了视频会议里面。

　　小老板一脸严肃：“小德啊，你既然生病了，就不用再来上班了，财务处会把你这个月工资清算了直接打到你的银行卡里。宿舍也不能住了，你收拾收拾，现在搬出去吧。”

　　小德急声道：“为什么？我没有生病，我能干活的！”

　　小老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网上都闹这么大了，你有病没病别人也不信，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制造不必要的恐慌。小德啊，不是我不近人情，实在是这事，唉......我会另外补偿你一千块钱，你就早点出去找个地方落脚吧。”

　　“老板！”

　　小德还想说什么，负责这个工地项目的小老板已经把视频挂断了。

　　为什么都不相信他呢？他明明就没有生病！

　　但是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回宿舍收拾东西。回家？不可能，这谣言本来就是同一个镇子传出来的，他不能回家。

　　小德脸上的神情比哭还难看。

　　他本来在宿舍里也没什么东西，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手里的手机。

　　把衣服被子塞进蛇皮袋子里，把床板上的凉席卷了起来，小德就带着这些行李准备走。

　　“小德！”

　　同一个宿舍的工友们回来了，他们也知道了网上的事情，因为有人找到工地上来，在工地外面扔菜叶子。

　　他们赶回来的路上就看了回放，小德明明是没有生病的！那群人还揪着他和渣男的交往不放，认定了小德有病，还认定了小德会到处传染。

　　一群极端的黑子，还不如他们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人，他们都知道那玩意传染需要一定的条件！

　　“小德，你甭听那些人瞎说！又不是你的错，别往心里去！”

　　“对啊，小德，你这一天天忙的，和那人渣一个月也没见几面，我们都了解你的为人！”

　　说话的那位大叔之前骨折住院，就是小德忙前忙后照顾他，这时候小德遇到困难，大叔第一个出来安慰。

　　“没病就是没病，管那些长舌的垃圾说什么？”

　　“小德，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有个小库房出租，你要是没找到地方去，先去叔那将就一下？”

　　小德两眼泛红，“他们都怕我，骂我，让我去死。”

　　铺天盖地的谣言和恶言恶语像龙卷风一样猛烈，小德并没有那么坚强的心脏，他的心脏也是肉长的，受了伤也会疼。

　　“小德，唉，这都什么事啊！那人渣忒不是东西！呸！”

　　“我这还有三百块钱，你拿着应付应付。”

　　“对对对，我这还有二百。”

　　“不用不用，谢谢叔，我不用。”小德拒绝了他们的资助，拖着蛇皮袋子走了，他也不能连累了工友。

　　*
　　A市。

　　羽朝瞪大眼睛：“什么？我出差？我不是就一个闲置的顾问？我还要出差的吗？”

　　李霆好笑地看着他：“拿着工资当然要干活啊。”

　　羽朝怎么也想不到，出差的不是李霆，是他自己！B市那边的领导向A市借调羽朝过去，协助处理一个案件。

　　这个案件也很奇怪。

　　B市那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嫌疑人。说他有罪吧，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干，反而还干了不少好事，连当地的居民提起他来都赞不绝口。

　　说到这里就有人要问了，既然没有干坏事为什么要抓人？是不是抓错了？

　　不是，B市警方是在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之后才实施的抓捕，而嫌疑人也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

　　羽朝只从李霆那听了一嘴，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他也很疑惑：“没干坏事怎么就变嫌疑人了？这嫌疑人吃饱了撑的跑去干好事就变成嫌疑人了？”

　　这真的互相矛盾，非常不合理。

　　A国现在在各个市都开设了特案组这个部门，当那边的研究所通过脑电波探测，解析出被抓之人的脑电波，发现和嫌疑人说的完完全全一模一样。

　　这下局子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又觉得很奇怪，只好向A市借调羽朝，想让人看看是不是嫌疑人被夺舍或者怎么了。

　　“应该就去几天，随便带几件衣服好了。”

　　羽朝默默接受了他要出差这个事实。

　　李霆挑眉依靠着门框看他收拾衣服，羽朝动作狂野，把衣服卷一卷就丢在行李箱里。

　　这行李箱还是李霆不用的旧箱子，又小又轻便，给羽朝短途出差用正好。

　　“李队，你这房间可别给我出租了啊！我还会回来的！”羽朝可不想出差一回来就无处落脚。

　　“快收拾你的东西吧。”

　　羽朝收拾好了东西，楼下已经有人开车过来接他了，李霆把对接人的联系方式发给羽朝。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嗯嗯，李队拜拜。”

　　羽朝坐上车，A市到B市直接走高速就可以，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您还没来过B市吧？我们那儿最有名的就是烤全羊了，有机会您一定要试一试。”

　　来接他的工作人员和羽朝搭话道。

　　羽朝：“快别这么客气的称呼我，叫我羽朝就好啦。”

　　听他提起烤全羊，羽朝难免想起在魔法世界的时候吃到的魊羊肉。

　　司机要开车，羽朝不好一直和他说话，怕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坐在车上玩手机对眼睛也不好，羽朝干脆闭着眼睛睡觉。

　　*
　　小德离开宿舍之后，去了工友说的库房，先暂时租住了下来。

　　库房很小，原先应该是一个小小的店面，房东不想干了，就干脆租出去。

　　小德愣愣的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最后想要去见一见锅盖男。当面和他做个了断。

　　行政拘留的人，申请之后按流程一般情况可以探视。小德赶在工作时间走完了流程，被工作人员带过去探视。

　　“小德。”

　　锅盖男的语气毫无波澜，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德没有去问他为什么会怎么做，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他只是很惋惜，过去那个耀眼的学长，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为什么，人都是会变的。”

　　他语气轻佻，让小德大为恼火。

　　“你知道你可能感染了HIV吗？”

　　“知道。没事，死之前我也玩够了。”

　　小德失望极了：“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学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小德不再回头，他把话已经带到了。

　　他的生活比学长难百倍千倍，只是一次创业失败就一蹶不振，那按照小德这种多次投简历都不中，最后只能去工地打工勉强活着，小德早就该崩溃了。

　　可是他没有。

　　锅盖男总是说小德就是因为性子软绵才容易被人欺负。

　　可是小德身上有一股坚韧的韧性，像草一样，生生不息。而性格强硬的学长，一次失误就让他坠入黑暗。

　　小德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走着，手机突然铃声大震。

　　是小宏打来的电话。

　　“哥！你快点回来！有人砸我们家的门，让我们滚出去！我害怕！”

　　小德慌忙道：“不怕不怕，你把门锁好，我马上回来。”

　　小德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是又不敢相信。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这平日里他都舍不得坐的车，此时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报了地址，他让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

　　等车子一到，扫了码支付，他就往旧小区冲去。他们家所在的楼栋下面围着很多人，有人举着手机拍，有人在直播。

　　“哎呀，小德回来了，大家快离远点噢！”

　　“小德！你赶紧搬出去，别害了我们整栋的人！”

　　“对啊对啊，小德，你快点搬走吧，我们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众人掩着鼻子远远走开，让出一条路来。

　　小德在手机号被泄露的时候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掏出一直放着口袋里的医院单子，抖开：“我没有病！没有病！不要再造谣了！这是我父母买的房子，为什么不能住？”

　　小德冲上楼，还有几个人站在他家门口框框敲门，一见到小德，立刻退后走到楼梯上面。

　　“小德，你有病就别出来祸害人，还有你们家里人，也被你害惨了，收拾收拾赶紧滚吧！”

　　小德直接报警：“喂，您好，我这里是xxx小区，有人在我家闹事，请快点过来。”

　　“你身上有病脑子也有病是不是？你怎么这么自私啊？你想害了所有人变成你这样吗？”

　　“我孩子还小，你良心过意的去吗？”

　　还有打感情牌的，“小德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家最困难的时候，我还送了一袋大米呢，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小德，你们就搬家吧！”

　　“搬走吧，快搬走吧，别带坏小孩子。”

　　“上次我就说这孩子多半要染病，我说的没错吧！”

　　三人成虎，谣言一而再的传播，即使是假的，大家也只相信听到的。

　　小德双眼通红，挡在门口不让人靠近：“你们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家人！谁也没有权利让我们搬走！”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自私呢？”

　　小德心脏疼得滴血，千千万万的指责像一把把箭插在他的心上。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了解事情经过，又看了小德的医院单子，把几个闹事闹得最起劲的带走了。

　　“小德你没有良心啊！你个黑心窝子的人！”

　　那人骂得很难听。

　　看到警察来了，大家也不敢乱来，只能散了，只是离开前，还都要恶狠狠地瞪着小德，似乎想把他抽筋剥皮。

　　身后的门打开一个缝隙，小宏看到哥哥，哇的哭了出来。

　　“哥哥！呜呜呜......”

　　“别怕，没事的，哥哥在这。”

　　小德和弟弟一起进门，母亲复杂地看着大儿子，把小儿子拉到自己身边。

　　“你......”

　　“你还敢回来？都是你在外面惹的祸！现在还染了病，是想让我们都早点死吗？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好儿子啊？！”

　　小德嘴唇发抖。

　　“不是，爸。我没有生病，真的，我去医院检查了。”

　　“没生病人家会来堵门？没生病人家会来闹？你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也别带坏小宏！”

　　“咳咳咳......”

　　他咳嗽起来。

　　小德慌忙道：“我走我走，您别气坏了身体。”

　　“哥哥！”小宏还想过来挽留，被母亲死死按在怀里，“妈妈，老师说哥哥没有错，错的是骂他的人！”

　　“小宏，听话，好好在家待着。”

　　小德独自出去了，再没有人来挽留他。

　　铁门在他身后嘭的一生关上，他的身体颤了颤，摇摇欲坠。

　　小德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下楼，啪－－

　　楼上的窗户打开，一盆烂菜叶被人从楼上倒下了，正中小德的脑袋。菜叶放久了已经发臭，小德从头到脚都染上了臭味，还有菜叶夹在头发上面。

　　整个人狼狈不堪。

　　以前温暖的港湾，现在是再也回不去了。小德苦涩地牵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的手机还在源源不断的接收短信，各种谩骂和诋毁不堪入目。

　　他登录了直播账号的后台，私信里面全是骂他不要脸，骂他脏的。

　　还有很多污言秽语问他卖屁股爽不爽，有人用下流的语言和表情询问小德一晚上多少钱。小德闭了闭眼睛，勉强不去看这些信息。

　　小德突然发现，原来在大学遭遇的孤立，不过是最温柔的惩罚了。现在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地狱。

　　原来，这就是网络暴力啊。

　　小德感受到了它的可怕。

　　他的私人信息全部被公开在互联网上，就像被人撤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然后拖到了公众面前，被千夫所指。

　　同城热搜里有人扒出来他的大学证件照，把证件照片P成了遗照大范围转发传播。

　　下面很多对事情一知半解的人也跟着玩他的照片，P成各种各样的图，还有给他造h谣的。

　　这些网友，前一天可能因为你的悲惨背景对你无比同情，后一天又可以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跟风造谣。

　　小德浑身发冷，举目望去，灯火通明处，却没有一盏灯属于他。

　　他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一个江边。这里人烟稀少，只有中央的几个灯塔亮着灯。

　　小德走到桥边，往下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羽朝睁开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天都黑了。

　　“醒啦？我们下高速了，马上就到住的地方了。今天路上辛苦了，明天再去所里吧。”

　　“嗯。”

　　“你们这边夜生活几点开始啊？街边好冷清。”

　　A市一到了晚上，街上可热闹了。

　　“这边估计晚上九点之后才开始热闹呢，特别是大排档烧烤摊。”

　　羽朝看着窗外，咦？

　　他揉揉眼睛。

　　面色一变。

　　“停车停车！有人跳下去了！”

　　羽朝看到一个黑影，一只脚已经跨上了围栏，身子已经趴了上去。

　　司机一惊，赶紧找地方紧急停车，他自己就是警察，也注意到了那个人。

　　为了避免喊声引起那人的抵触，司机推开车门极速跑去。

　　但是可惜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马路，司机还在跑到时候，那人就跳了下去。

　　羽朝和司机匆匆跑过去，羽朝一边联系救援队，一边快速解开桥上绑着的救生圈。

　　司机道：“我会游泳，我先下去。救生圈给我。你拉着绳子。”

　　“你，你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