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31、商议

　　但她知道魔修作恶，是确有其事。

　　修士修仙，最最看重道心，也最最看重心法，稍有心念动摇，便会修为阻滞或倒退。执念太重，或是遭受幻灭的，便会遁入魔道。

　　堕入魔道的那一刻，理智全无，似癫似狂，六亲不认，相当于处在“狂化暴走”状态，因而无论做出何种惨绝人寰的事都再正常不过。

　　修士堕魔，要么在发疯的时候被人当场联合诛杀，身逍道遥；要么侥幸活下来，重新找回理智，但经此一遭心法已变，无法更改，就成了魔修。

　　而魔修所练心法，最容易引起人心中的欲念、恶念和贪念，世间至恶之事，无不牵动他们的神经；此外便是最初引|诱堕|魔的心结。

　　他们时时刻刻受着考验，一旦绷紧的弦松下来，则很可能再次进入六亲不认的“狂化堕魔”状态。
　　因而魔修杀人作恶，天经地义，无可辩驳。

　　当然，也有一部分修士是从没接触过仙修的心法，而是一开始便修习的魔修心法，黎星原猜测小蛰就是这样，毕竟一个六岁的孩子，说什么执念深重，幻灭堕魔未免太超前了些。

　　但这些一开始便入了魔道的修士同样会在修行过程中接受重重考验和诱惑，以恶为引，随时有“狂化”杀人的可能。

　　至于有没有心性坚定到从没有发疯的清白人，黎星原也不知道。
　　总结下来，凡是魔修，并不无辜。

　　在这个世界里。
　　正便是正，邪便是邪，仙修是正，魔修是邪，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抛下这种刻板印象，只是，只是……
　　只是她以为，作恶的魔修，甚至全部的魔修，可以被诛杀，被痛快利落地被以“除恶”之名除去，却不该被这种邪术……如此折磨，折辱，甚至是利用。

　　有此番行径的仙修，与魔修又有何差别？
　　也许魔修该死，但不该这么死！

　　意识中那些阴暗面告诉她，不要相信定义正义的话语权所有者的良心和忏悔，她不知道凌霄派能不能给她公义，她不敢赌，就此息事宁人回到宗门中，任由旁人处置。

　　甚至，谁知道永安王朝中辛梧的势力有多大？凌霄派出手就一定能干预吗？
　　“当初你说仰慕魔教已久，原来不是客套话？”

　　话题转变地突然，黎星原一时之间没接住，脑中原本就乱七八糟的念头被打得更乱，只能干笑两声缓解尴尬，“哈哈哈哈……是啊。”

　　【覃瑭，好感度：35】
　　黎星原略一抿唇，收回目光，难道魔修的好感都这么容易刷吗？既然都是普通朋友了，那要个蛊毒的解药不过分吧？

　　但黎星原也只敢想想。
　　小榻上，不知覃瑭使用了什么法术，小蛰悠悠转醒，见到眼前的黑衣男人，不可置信地眨眨眼，面上一副哭相，却没有眼泪，忍痛靠着断臂一把抱覃瑭的大腿，“覃叔叔！”

　　覃瑭轻拍小蛰的头，“痛就别乱动。”
　　“覃叔叔……”小蛰依旧抱着人不撒手。

　　黎星原轻轻叹气，目光轻移，不去看那怪异又扭曲的十根指头，血红到糊成一团，粘黏成饼，那是因自己而留下的痕迹。
　　“星原姐姐，谢谢你！”

　　“是我该谢你。”黎星原轻摇头，“我说过不会不管你的。”
　　毕竟，让这个便宜上司加受害人的亲属来管怎么不算管呢？

　　“谢谢……”
　　“大人，小蛰不能离开宋师姐太远，但过几日他们会以探亲的名义离开此地，出发前往王都，我不方便跟随。”
　　覃瑭将小蛰重新安置好，眸光凛冽，已有杀意，“沧水郡守和永安皇室，这两条线索……我会安排好。”

　　“既然大人精通傀儡术一道，可否知晓小蛰与宋师姐之间的联系？她为何会痛？”

　　答案近在眼前，黎星原呼吸有些急，她不想再等，胡思乱想，不想再看那些她看得一知半解的文字。
　　覃瑭还没说话，门口传来“吱嘎——”一声。

　　“老覃……我沿着东边找过去……”房门被推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粗犷低沉，黎星原只瞥见一个魁梧高大的黑影，压迫感十足。

　　定睛一看，没功夫注意别的，只看到一排系统字体。
　　【柴犴，好感度：0】

　　绑定绑定绑定！黎星原毫不犹豫，抓住这刹那之间的空隙成功将人拴在在任务对象板面上。

　　这一路，同行的弟子对她的好感度都为正，只有关清晏的数据十分□□地维持在0。别的路人她也不能随便绑，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后续无法长期相处将好感度刷上来的话就只能占着一个名额。

　　柴犴，魔教右护法，她那日在秘境中也见过，在小蛰的事情解决之前，她应当是有机会与他解绑的，以后也有接触的理由。

　　“这是？”柴犴瞬间敛去面上的笑，站直身，凶相难掩，结结实实挡在门口。

　　覃瑭示意人进来，挥手将门关上，简单又将黎星原和晴天娃娃说的事复述了一遍，末了，视线扫过黎星原，淡声补充，“如果她没有隐瞒撒谎。”

　　黎星原站在一边陪着笑，连连摇头，“没有，当然没有！您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小蛰和笑笑吗？”
　　“真是！狗娘养的！”柴犴猛一站起身，胸腔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强忍愤怒。

　　黎星原悄悄咽口水，维持面上的镇定，别说，这人看起来就不像善茬，嘴唇翕动，想趁机说点什么刷一刷卑微值，反正豁出去了。

　　却听机械音在耳边突兀炸开。
　　【通知：任务对象：柴犴，检测到对宿主好感度为三十七，自动解除绑定。】

　　黎星原悻悻把嘴闭上，默默看了一眼那面容狰狞的魔修，看了一眼又一眼，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系统出了bug……

　　难道真的是魔修的好感度更容易刷？最初以为是与虎谋皮，小心翼翼地应对，怕遇上穷凶极恶之徒，对方一个不顺心就让她一命呜呼，现在……就这？
　　“姐姐没说谎……”小蛰出声解围，“叔叔，你好吓人……”

　　柴犴闻言立马坐下，凑得离小蛰近了些，放缓语气，“城里本来就乱，我们以为你死了，查来查去也没查到你居然被那群道貌岸然的仙修抓了！”

　　黎星原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感觉自己膝盖中箭。
　　暗星城是魔修盘踞之地，黎星原不清楚里面境况，也能猜到里面治安不怎么样，人来人往，说消失就消失了，小蛰消失后的二十三年，不知道还有多要人跟她一样。

　　甚至在小蛰之前，也有……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小蛰虚弱地笑笑，“我好想你们。让你们替我担心了。”

　　“唉。”
　　“覃大人，施加在小蛰身上的傀儡术……您知道些什么吗？”黎星原将话题引回到正轨。
　　覃瑭摇头，眸中暗光划过，“这恐怕不是单纯的傀儡术，待我亲自去王都一趟。”

　　黎星原颔首，又听覃瑭继续吩咐，“小蛰便继续跟在那公主身边。”
　　“等等……”黎星原抓住飘在自己面前的笑笑，斟酌用词，“我觉得……它单独带着小蛰跟踪国师一行人……可能……”

　　“我感觉它有点傻……万一它跟丢了？或是路上出来什么意外？”
　　笑笑听懂了黎星原的话，抗议般从她手心挣脱，白色绸缎直接招呼到人脸上，又被黎星原三两下扒拉下来攥在手里。

　　覃瑭：“……”
　　柴犴：“……”
　　“那你想？”覃瑭挑眉看她，抱臂而立，静待后文。

　　“一起一起！”黎星原脱口而出，面上镇定自若，内心慌得一批，“辛梧有心试探，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跟着，但可以偷偷行动。”

　　下一步，开口向甲方要钱要资源！
　　“大人也知道我修为低微，这一路上……就是，可以申请保镖吗？”

　　覃瑭睨了一眼柴犴，“喏，你的保镖。”
　　黎星原缓缓转头，冲着一脸横肉的男人讪讪一笑，“不敢不敢，我来当保镖，一定保护好大人，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就免了。
　　柴犴一怔，不假思索，“我们不是要找……”
　　找什么？黎星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初进门的时候，柴犴说的是沿着东边找过去……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看来这两人到此不是偶然。

　　柴犴果断闭嘴。
　　覃瑭目光扫过黎星原，眼含警告，冷声回复，“不急。”

　　黎星原默默收回目光装鹌鹑，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还是先管好小蛰的事再说，魔教高层的动作，关她屁事。

　　商定好事宜，覃瑭匆匆离去。小蛰只清醒了片刻，又再次陷入昏迷，只留下黎星原与柴犴在屋内大眼瞪小眼。

　　“大人，我就先回郡守府一趟，明日到这儿来找你可好？”
　　柴犴点头，黎星原如蒙大赦，脚底抹油，一路又御剑重回郡守府，只把小蛰留与人照看。

　　匆匆回府，黎星原直接去了宋溪若的院落，院中无人，又去关清晏的住处，还是无人，最后问了好几个婢子才知道两人正和孙长老在园林中赏景。

　　等她依着婢子指引的方向找到花园中时，林辙也在那儿，还未靠近，四人便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