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30、决定（9W）

　　“长老，关师兄，宋师姐。”黎星原拱手行礼，脚步一偏，让开亭子中央的位置。
　　“一起走吧。”孙述抬眸睨她一眼，一拂袖，兀自抬步向前。

　　“长老，忽然回宗门，是何意？”
　　“宗门的意思。”孙述头也没回，下一句话确是说给宋溪若听，“但你们年轻气盛，偏要自作主张。”
　　“弟子敢问，宗门是何意？”黎星原眼中冰冷一片。

　　小蛰依旧昏迷着，痛到昏厥，肢体破破烂烂，她不敢想，要一直这样下去，求死不能，不该是这样。
　　“你们还太年轻……”

　　“年轻不是我们被随意搪塞的理由。”
　　“师妹！”关清晏急忙呵止，朝她微微摇头，“不可失言。”
　　黎星原转头看向他，“关师兄与宋师姐前去王都，带上小蛰，是已经安排好要我随众人回宗门等候结果吗？”

　　“小黎，我们会照顾好她。”宋溪若拉住黎星原的手。
　　照顾？如何照顾？怎么保证不出意外！去王都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怎么查？计划？安排？进度控制？查出结果又要如何处置？

　　黎星原很想质问，可自己也给不出答案，只深呼吸一口气，别过脸，依旧笑着，“我当然相信你们。关师兄少年英才，肯定会照顾好你们。”

　　【卑微值+5】
　　“师妹，你……”关清晏蹙眉，“我与溪若前往调查，这件事宗门便不会不管。”
　　黎星原却懒得再应对，胡乱点头，任由宋溪若拉着，“我知道了。”

　　话落，敛去面上的笑容，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挣开宋溪若的手，略一拱手，脚步便朝后退，“弟子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告辞。”

　　“唉——”
　　宋溪若握紧空落落的手心，又望向黎星原远去的背影，脚步匆匆，果断决绝。
　　她知道，此事不可能善了了。

　　她只祈祷，不要是最坏的结果。
　　“走吧。”关清宴也收回目光，轻叹一口气。

　　最初，他怀疑黎星原的经历，以为此人与魔修有牵连，却找不到证据，可一路相处，并肩探险，知此人似万事不经心，又似处处留意，心思缜密。好像冷然淡漠，目下无尘，却偏偏又擅长与人交际。

　　他看不透。
　　却觉得此人不会是伤天害理的恶徒。

　　如今看对方决绝漠然的样子，定然是不会放手了。
　　黎星原绕过假山，手腕翻转，无占出鞘，流光万千，翻身利落踏上剑锋，身姿飒踏，似乘风而去，翩若惊鸿。

　　自正门处离开郡守府，笑笑见她出来，急忙追上。
　　“你的主人在这附近吗？带我去见他。”

　　笑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顿时变得兴奋，雀跃着朝城门而去。
　　江湖传说中，魔教中人，绝非善类，她本就身中蛊毒，颇受桎梏，如今主动找上门去通报消息，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但她已顾不得了。
　　暗星城孩童失踪，本就是魔修的事，让魔修来处理再好不过，一开始她便有这个打算，只是后来牵扯进了宋溪若，又牵扯进凌霄派，她便想再观望观望……

　　但如今，哪怕是掀起腥风血雨也无所谓了，所有人都在劝就此作罢，她偏偏不想，哪怕天翻地覆，也……也好过，沉寂着腐烂，在累累尸骨上建立起一片虚假的繁荣。

　　她不会让这件事被这么轻易地遮掩过去。
　　什么凌霄派，什么永安王朝，什么宋溪若，她都不在乎。

　　黎星原凝神感知雕花面具的位置，紧紧追着笑笑出城。
　　刚到城门口，一道熟悉的气息紧追而来，黎星原止步，回身看去，正是林辙乘云踏雾而来，截住她的去路。

　　“林师兄何意？”黎星原收起长剑，稳稳落到地面，神色不耐。
　　“师妹出城是想做什么?”林辙定定看她，高大的身躯挡住少女去路。
　　“师兄何时这般多管闲事了？我要做什么也不必跟你汇报吧？”

　　“适可而止，一切还来得及。”
　　黎星原嗤笑一声，“怎么，师兄知道我要我什么？放心吧，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做。”
　　“你太极端，年纪轻轻，更应当三思后行。”

　　“我又没错，不用你来教我做事。”黎星原摆摆手，脚下一转，想要绕路，“师兄若是说不出个足以让我信服的理由便回去吧。”

　　林辙攥住她的手腕，“一个外门弟子，资历浅薄，孤身外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多谢关心。”黎星原一把挥开桎梏，懒得解释这误会，“本人无财无色，不值得人觊觎，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

　　擦身而过之时她听人低声质问，“这件事若是挑破了，天翻地覆，你当真什么都不在乎吗？”
　　黎星原脚步顿了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何必急于这一时。”
　　“十年不晚？”黎星原回头看他，“但不只是我的十年。”
　　不只是她的十年，还有更多不知名地被无声湮灭和折磨的魔修的十年。

　　回过头，黎星原出了城门，不带一丝犹豫。
　　一抹异世孤魂，无牵无挂，无亲朋无师友，她有什么好在乎的？天翻地覆，更无所顾忌，心无偏私。就像她说的，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

　　小蛰一事，既是为万象阁中舍生相救的短暂情义，亦是为心中那口不平之气，至于其他的，她管不了了。

　　既然辛梧和凌霄派的人都不带她一起，她就自己找一条路。

　　出了城。

　　无占重新出鞘，脚底下浮光掠影，四野绿意盎然，青山层叠，江如罗带，笑笑飞得高高的，兴奋到横冲直撞，跑起路来黎星原都差点追不上，时不时还得转回去看看黎星原在哪儿。

　　黎星原不由又想起当初在秘境中被晴天娃娃载着飙车的经历……
　　长剑降落，黎星原挑起剑花，利落收剑入鞘，人已经到了附近一座小镇的闹市。

　　这里不似主城中繁华，只有寥寥修士往来，更多的是衣食无忧的凡人，也没有高大厚重的城墙和城门，只是一座普通的小集市。

　　晴天娃娃七拐八拐，带着黎星原拐进细长的青石板小巷，沿着石板错落排布的巷道深入，停在一处幽静荒僻的小院前。

　　院门紧闭，黎星原上前，立于门前，久久未动。
　　这扇门一旦叩响，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脑中一瞬间掠过无数种可能性，好的坏的，争端不可避免，正如林辙所说的那样，天翻地覆。但所有的可能性都指向一个她想要的结果——
　　拨乱反正，真相大白于天下。

　　笑笑见黎星原站在门前发愣，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着急地在她身后乱晃。
　　黎星原收敛思绪，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叩门，不一会儿门便开了。

　　晴天娃娃急吼吼地一头撞进来人怀里，撞得人闷哼一声，正是黎星原之前在秘境中见过的那个瘦高的黑衣魔修。

　　覃瑭伸手抓住在胸口乱蹭的一团“空气”，感觉熟悉又陌生，下意识没有将那东西挥开，又看看站立在门口的青衣小修，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黎星原略一歪头，一脸空白，青天白日的，现在一看竟觉得眼前的黑衣魔修有一种说不出的……蠢感？就……跟笑笑的气质蛮相似的。

　　难评。
　　【覃瑭，好感度：20】
　　“咳咳——”黎星原轻咳两声，端正神色，重新变得谨慎且警惕，一挥手，晴天娃娃和小蛰皆显现出身形，“大人……小的有事禀报，方便进去说吗？”

　　覃瑭压住心中疑惑，略一侧身，黎星原擦着门缝进入小院中，而在男人头脑中，笑笑已经颠三倒四地将这几天的见闻讲得乱七八糟。

　　即使逻辑混乱，他也听得七七八八，脸色不由沉下来，拧眉跟着黎星原进入房中。

　　黎星原一边朝里走一边语速飞快讲清这几日的见闻，而男人则是小心将小女孩放在榻上，正想去掀面具，却被黎星原阻止。

　　“别，这面具可以避免辛梧探知到她的位置，如此我才将人带出来。”
　　覃瑭点头，转而掀开飞毯，一把将飞来飞去，妨碍手脚的笑笑拍到角落，动作十分娴熟，这才面色不变地查看毯子下扭曲堆叠的凌乱肢体。

　　黎星原从暗星城孩童失踪讲到辛梧，又讲到林辙的警告，郡守的知情，还有小蛰与宋溪若的关联，以及，具有痛感的活死人。

　　话到终点时，少女已口干舌燥。
　　“你来寻我的目的是什么？”覃瑭直起身，收起手中的术法，侧头看她，眸光晦涩。

　　黎星原顿住，沉默半晌才开口，“我要真相，也要公义。”
　　男子轻嗤一声，“那东西凌霄派给不了你吗？”

　　“我不知道。”黎星原答得干脆，眉眼低垂，敛去眸中神色。
　　在原主的记忆里。

　　所谓魔修，丧尽天良，包括但不限于杀人放火，灭人满门之类的，流传在街头巷尾的闲话也都是真假参半，黎星原不知道该不该信，又该信到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