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洪水猛兽》深雨

194、早餐是生鲜

　　他想起了第一次白月林突然来找自己理发的情形。
　　那时自己毫无准备，慌慌张张给白月林理了头发。随后，他去找了父亲，想要商量这件事情，因为听白月林的口气，她以后似乎还会过来。虽然白月林那样叮嘱，自己还是辜负了她对自己的信任，转头就和父亲坦白了。
　　当时父亲也陷入了沉默，随后决定要找到应对方法，寻求柯蓝重工的帮助——父亲去找王孟柯而不是余和春，因为后者曾经多次明示对针对白月林持反对意见。
　　之前自己被白月林掳走，父亲第一时间也是去找余和春，但后者决定不作为，以免招来麻烦。所以那之后的迫不得已的第二次，父亲就从余和春的手下王孟柯那里打开了突破口。
　　王孟柯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而且水平也不低，虽然他很尊重敬仰他的上司，但没有那么极端和不近人情。他为父子俩出谋献策，于是个把月后白月林第二次来理发，自己就有准备了。
　　……
　　理完发的白月林照常洗完头，在沙发上稍作休息。这个时候，杨语风收了剪刀，端来一盘腊肉。
　　“来一点零食吗？”他这样建议道。
　　白月林也没多想，就吃了几根，嚼了一会儿，发现肉丝卡在了牙缝里，很难拿出来，于是问有没有牙签。
　　因为是提前准备，所以那肯定是“没有牙签，但好像找到了棉签”。于是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的白月林张大嘴巴，仰着头，让杨语风帮自己弄掉牙缝里的肉丝。
　　杨语风回忆着自己以前学校里做的实验，按着差不多的手法在白月林的口腔上，用棉签涂了一圈，然后拿出来。他迅速背过身，拿出口袋里的一个透明液氮冷冻管，打开，把棉签丢了进去。然后，他把冷冻管放进了储物戒指里。
　　白月林还在那里，用手指扣着牙缝里，抱怨着杨语风的奇怪棉签和手法一点帮助都没有。她花了好大力气，最后动用妖姬的缎带才把牙缝里的肉丝拿出来。
　　杨语风赶紧转过身来，赔不是，没有引起怀疑。
　　并不是白月林太愚蠢，只是当时，若没人提醒，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有预谋的陷阱？白月林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被取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谁能想到口水里还能用这种东西呢？
　　第二次送走白月林之后，杨语风就把样本给了两位大人，之后，他就只是和白月林普通地相处了，抱着一颗愧疚的心。
　　他知道自己无法违背父亲——因为始终没有力量和迫切的愿望支撑他走出那一步。他不知道，在另一条时间线，为了白月林豁出去的他，违背任何人都是很简单的。
　　……
　　不会有人需要白月林的头发的，这些只是角蛋白，没有他们想要的。杨语风收好第四个信封，看了一眼父亲工作间的门，随后离开，回去继续看书，排解心中的苦闷。
　　门内。
　　杨廷玉正在和余和春进行全息投影视频通话。
　　“所以，就算杨语风反对，你还是要针对她。王孟柯那家伙居然瞒着我，我可是好久没有臭骂过他了。”余和春看着杨廷玉打开信封，缓缓说道，“虽说你手握大权，已经控制空岛城防军和空军，但是……你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用不着我向议会提出对你滥用私权的控诉，你就会被解决……”
　　“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万一失去控制，空岛文明的苦心经营就会毁于一旦。与我个人，作为父亲，我对我儿子这般魂不守舍……我必须做点什么，拉他回来，让他彻底放弃这无端的念想。”杨廷玉平静而狠毒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最后失败了，全部责任也由我承担，我不会牵扯到第二个人——准备了半年时间，她的每次出去的习惯，时间表，都已经摸清楚了，这里的样本也已经足够，你只需要做好你负责的那部分。”
　　“之所以会同意，只是因为看上你们军情处间谍提供的情报，否则也没法更细致地了解那孩子。我们也是第一次找到机会试验这种武器，除此之外再也不会有了。当然，与你不同，我们柯蓝重工坚持认为那对她是无效的，所以参与一半，由你背锅，我们也无后顾之忧
　　“如果没有替死鬼，我们是绝对不会亲自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的。就算有充足的准备经验和把握，我们也绝对不会尝试以卵击石。”
　　“少自欺欺人了，你以为你只是提供凶器，得到信息，再加上不作为，就不是同谋帮凶吗？你女儿不就是被这些妖精害死的吗？所以你也可以说这一次是擒贼先擒王的复仇。你和绿岭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是为了大局，为了文明有时间和平发展，这我也理解。但是这次，她自己送上门来，你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复仇？”
　　“我已经放下了，公私要分明，我不仅是父亲，更是文明的复兴者，我与你不同，我绝对不能这样倒下。”余和春坚定地说道，“大局为重，自找没趣的行动，绝对不可取。”
　　“你太谨慎了，这次与大规模战争不同，我们不一定会输。”杨廷玉似乎充满了自信，“我反倒觉得赢面很大。”
　　“那么，希望你能笑到最后吧。”事到如此，余和春已经知道自己无法劝解杨廷玉，只能这样讥讽，“可别像都市号那样被炸得碎成渣了。”
　　“你会知道，这招一出，她死路一条。”

　　白月林早就注意到有人在跟踪自己，而且多半是柯蓝重工或者杨家的人，这种冠冕堂皇的躲猫猫游戏就像是一层无意义的莎纸，白月林也懒得捅破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偷偷出逃已经被他们得知并且默许，白月林倒是觉得这有些神奇。
　　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逍遥自在，只要对大多数人隐藏住身份和行踪，自己就不会有麻烦。
　　二号空岛的大小和旧世界的一座大型城市差不多，整个空岛文明实际上拥有接近七十万的人口，这里就有五万。但这个比例比起旧世界，仍然是相当低的人口密度，二号空岛本身的设计就能容纳最多五十万的人口——街道与城区看上去有些空旷，但也不难看出欣欣向荣的发展趋势。
　　人们各司其职，以劳动与智慧维持社会与经济的运转，就像在旧世界的陆地上一样。同时，有第四议会的强力支持，政策随时都能跟上变化的发展需求。
　　大概两三代人之后，人口就能达到预期的近饱和状态，随后，不超过百年，就能达到发展的巅峰，最后，就能厚积薄发，尝试去冲击水膜。
　　当然，那些也都是后话了，并且不是白月林想要去理会的事情。现在伟大的初代妖姬大人只想享受宁静平和的幸福生活，崭新的一天当然要从完美的早餐开始。
　　八点半，白月林走进了半年来一直光顾的，自己十分心仪的餐馆，九仙阁。今天的灯光和音乐都和以往不同，显得更加温暖并且欢乐，入座之后才从服务员那里了解到，原来今天是周年庆，这家店的招牌自从创始以来，刚好满三十年。
　　这九仙阁的名字也是简单易懂，颇有韵味——比八仙多一仙，多的那一位就是各位食客了，桌上八仙菜，坐上第九仙。
　　“老规矩。”白月林一直在思考，去餐馆或者是咖啡厅，到底要去多少次才能称为老顾客，才适合说老规矩，结果不知不觉中，自己就符合了要求。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发色太显目了吧，无论短发长发，都很容易辨认。
　　“好的，小姐。今天是我们九仙阁招牌的三十周年庆，每一位都可以免费上一盘生鲜，您需要吗？”服务生这样问道。
　　“生鲜，就是那种生鱼片吗？带酱料的？”白月林在此之前都是点羊排和意大利面，因为比较挑食，所以也没想过点其他的菜，所以也没有什么了解。
　　“是的，虽然是全生，但我们处理过，绝对卫生，偶尔吃一次不会对健康产生影响。您看，就是周围的客人都在吃的。”
　　“哦，好像挺有人气的。”
　　“因为今天周年庆，我们特地提前下海进了金枪鱼，酱料也是文火慢炖，都新鲜着呢。”服务员说着，递过菜单，“当然，小姐您可以点其他菜，今天全场九折。您是老顾客，我们经理说了，可以给八折，方便的话，您用餐完毕之后，下次也可以带些朋友来。我们这个周年庆还会再持续七天。”
　　说着，他就把一张广告单放在了白月林的桌上。
　　明明刚搬到空岛上，无论是老店家还是新雇员，都已经这么熟练了。打折还分阶层，也会委婉地要求客人帮忙做宣传，真不愧是九仙阁，你们才是第九仙吧？有些出神入化哦。
　　白月林心里这样感慨着，随后点了点头：“那我就要了，还有，以前点的那几样也一起上来。”
　　“好的。请您先等待一会儿，我们先上开胃小菜。”服务员拿过菜单，这样说道，随后离开，另一个服务员就上了小菜。
　　以前也是有开胃小菜的，也无非是一小盘花生米之类的，但这次九仙阁好像特别下本，白月林居然看到这次端上来的是北冥特产的泠儿草。
　　“的确柯蓝重工已经下派舰艇开始下海打捞了，金枪鱼还算正常，他们已经身深入到天池旧址了？天池淹成这个样子，真亏这些草根还能活着……”白月林惊讶地自言自语，随后把那一根小小的铃儿草放到嘴里，慢慢地嚼起来，“哦，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这东西的确适合当口香糖，打消时间。”
　　但不一会儿，餐馆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环境也变得热闹起来，但人声始终没有盖过柔和的背景音乐音乐也没有太大——这是白月林特别欣赏的新世界不同于旧世界的一个优点，人多的地方依旧有宁静的幸福氛围。
　　不一会儿，那所谓生鲜就上来了。是一大铁盘的冰块，上面铺着鲜红色的雨肉片，看上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薄。边上是深棕色的酱料，散发着浓郁的芬芳，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当时她并没有发现，这特制酱汁，犹如流明果冻，其实正如波浪缓缓起伏，或称，蠕动。